驛卒們的吃食不消說的,都由驛站賠給,吃得比他們好,而解官們的口糧照理是跟囚犯們的口糧一起配備的,應該好不上多少才是,顧冉從原主記憶里就知曉,秦家在內(nèi)的那支流放隊伍,隨行就有一輛驢車專門拿來運輸他們途中的吃食,還有一輛給他們放雜物行囊。
但就顧冉瞧見的,解官們有葷肉,還有專門拿羊骨熬的湯。
似乎跟官府配備給他們的口糧不太一樣,估計是這些解官押送犯人有經(jīng)驗,所以知曉走到什么時候是什么地方,要提前置辦什么,在途中就自己掏銀子提前置辦回來的,當然,那銀子是他們自己掏還是囚犯身上薅下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這肉菜骨湯的香氣聞得顧冉直吞咽唾沫。
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裴六娘跟官差將它們送出去。
看麥大嬸母女露出跟自己的同款表情,顧冉心里頭的難受還少了一些。
還好,自己身上也算還有肉吃,于是回過神來,看灶子里的火沒了,添了一把柴,并趁機將柴火里頭好看的,筆直的樹枝悄悄折下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qū)⑦@些樹枝藏進了工作間。
這些天在伙房干活還是有好處的,譬如說,暖。
兩個灶子燒著柴,怎么可能不暖呢?
尤其是負責燒柴的顧冉,暖和得都想將整個身子貼到灶子上去了。
趁伙夫做好了給囚犯們的吃食,添最后一把柴的時候,還故意添多了一些,好最后享受一般火火的熱情。
幫著將囚犯們的吃食送完后,顧冉等四人就在伙房里頭也吃上了自己那一份。
今日他們的早膳是一碗雜糧粥,外加兩個粗糧饅頭。
這還是看在要使喚他們做差事,另外怕受凍扛不住,才在做干糧之余,再給他們多添了一碗粥的,平時也就只有定額的兩個饅頭。
方才顧冉看得真切,給驛卒跟解官做吃食的時候,那伙夫是認真烹制不敢馬虎,但到給囚犯做的時候,就敷衍了事。
被區(qū)別對待,也是沒辦法的事,官府給囚犯的口糧也不甚好,都是陳糧,而且給囚犯們做干糧也最省事。
見過了好的吃食,如今再吃這些稀粥,饅頭,顧冉就覺得難以下咽了。
可難吃也得吃。
等囚犯們干完活計了要熬姜湯,她們也得繼續(xù)干活,接下來還有一頓晚膳要忙活。
等近昏的時候吃過同樣難吃的晚膳后,顧冉早早地睡下了,而后迫不及待進入空間,打算燒烤完剩下的蛇肉解饞。
當然,同樣要處理的還有藏起來的那些樹枝。
先選幾根樹枝,折斷成等長的八段,用秸稈做的繩子兩根兩根綁起來后,叉開一點,分兩組在火籠兩邊放好,再各在一組上頭的分叉上放一根長的樹枝,就成為了兩組微型晾桿,
用小刀將余下的樹枝外皮削得干干凈凈的,比照著確定比兩組晾桿的距離要長,將一頭削尖,將已經(jīng)用鹽腌著的蛇肉串起來,就能放到晾桿上了。
兩組晾桿中間是炭火,這樣就能不用手持著就可以一次烤肉了。
可惜火籠小,一次只能烤兩塊蛇肉。
今日烤肉的技術(shù)比昨日好多了,顧冉不時翻動烤肉,讓它均勻受熱,直到露出焦黃的顏色。
大快朵頤吃完余下的全部蛇肉后,顧冉心滿意足地收拾殘局,將樹枝悉數(shù)用符紙包起來放好,等待下次烤肉還可以用。
不過要想有下次烤肉,自然是得找機會到驛站外頭做活。
這樣她才有機會去雪地里找蛇,或者是其他冬眠的肉食。
可惜次日她們女囚并沒有獲得做差使的機會,而是如往常那般在監(jiān)牢里關(guān)了一日。
沒肉傍身的顧冉首次覺得不呆在監(jiān)牢里烤火,而是去驛站外頭受凍,也是有好處的。
不過,沒差事的是她、麥大嬸跟麥香,那裴六娘依然被叫去了做什么斟茶遞水的閑差。
這一日麥大嬸母女也依然在縫縫補補,不過補的是從男囚犯那頭拿過來的麥香阿爹跟麥香阿兄的破衣裳,據(jù)說男囚犯那頭有衣裳要補的,通過麥香父兄傳話給麥大嬸,求他們幫著補一補。
麥大嬸看閑著也是閑著,自己帶的針線還有,就放話要補可以,得給工錢。
這一來,就讓許多囚犯望洋興嘆了,也有手頭上藏了些錢銀的,按照說好的價錢,連衣裳帶銅錢地交到麥大嬸手上。
麥大嬸帶著女兒高高興興地接下了這些活計。
顧冉瞧著她們做針線活,其實也想托她們給自己縫些東西,譬如前頭說的靴子,行囊也得要一個,另外不能少的還有水囊。
工作間里頭目前為止都沒有盛水的容器,而且考慮到日后上路行走,至少也得帶個竹筒或水囊才行。
但想要竹筒,一是自己做,附近沒見著有竹子,就是有竹子也不敢弄,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帶了利器。
二是去買,可,這是驛站,沒地兒買,就竇婆子在的時候也弄不到。
最近烤肉經(jīng)常拿工作間的符紙擦手包肉,將這些廢置的物件再利用,顧冉就想到,她為了弄高階符箓,平時搜羅了不少符皮,其中有曬制過沒有做進一步處理的原始獸皮。
三階四階的都有,就不知道,拿出來在這大盛朝能不能用。
要能用,別的什么都不做,也得做一個獸皮水囊。
不過,她不會縫紉,又沒辦法解釋獸皮的來歷,所以目前也就只能想想了。
還是期盼明日輪到他們撿拾柴火的時候,順便能找到蛇肉來得實際。
到這日吃過晚膳,天黑了,過了好一會兒,裴六娘才回來。
顧冉忍不住去瞥了一眼,瞧見裴六娘的神色不太好,眉間緊蹙,還隱隱有一絲怒意。
顧冉去瞧麥大嬸母女,看她們均不吭聲,多看了裴六娘一眼,最終還是默默躺下了。
怕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
第12章
顧冉這些女囚負責撿柴火這一日是除夕。
一大早伙房送早食進來的當兒,就告訴他們,趁著年節(jié)喜慶,夜里頭的晚膳會給他們加菜,今兒下晌伙房那頭會燒熱水,給他們洗洗身子,好去舊迎新。
聽到這個消息,顧冉等人是一片欣喜。
顧冉想沐浴許久了。
不算原主多久沒洗過了,光是自己來到大盛朝,算算也有十來日了。
如今可不比做修士的時候,捏個凈身訣就能保持身體干凈,得如第一世那般,用水洗,遙想第一世,她是日日都要洗的。
如今是恰好是在冬日,天兒冷,沒夏日的時候那般麻煩,不然一準都發(fā)酸發(fā)臭了。
不過同時,那差役也告訴了她們另一個消息:“今兒除夕咱們驛站的官爺們都會聚一起吃席,缺人伺候,你們今日夜里頭允許你們不穿囚衣,但都給爺穿好一些,去席面上幫忙,要表現(xiàn)好,官爺們指不定能賞賜一兩口肉吃!
顧冉聽到這個消息,那高興轟地就去了大半,麥大嬸拍拍惴惴不安的麥香,大手一揮:“行,不就伺候人嘛,咱們曉得了!”
倒是角落里頭默默進食的裴六娘,冷靜多了,顯然已經(jīng)習以為常。
等吃過晚膳后,官差就來趕她們到外頭林子里找柴火去了。
他們是臨時決定在驛站過年的,往常驛站沒接待過這么多人,備用的柴薪不夠,所以才要讓囚犯大冷天的一去林子里劈柴撿柴。
那官差帶他們進了林子里,選一些能當柴燒的樹——這個時候是不好找活樹當柴的,因為就算拿回驛站,劈開也還是濕柴,想拿來燒還得曬好些日子,濕柴燒火不好使,煙還又黑又濃,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燒濕柴。
所以進山林后,得發(fā)派人手去找枯樹,全枯或者半枯的都行,全枯的基本上拿回去劈了就能當柴燒了,半枯的劈開還得再曬曬,但需要曬的時間沒濕柴長,有時候拿灶頭上烘一烘就行了。
找到柴樹后,劈下,砍成一塊塊適合搬運的大小,讓囚犯們扛回驛站里頭。
男囚犯力氣大,扛大塊的,女囚犯力氣小,就扛小塊的,或者兩人一起扛。
在他們劈樹砍柴的當兒,官差們劃定一個范圍,讓囚犯們就在這個范圍里頭幫忙選樹柴,但不許亂跑。
瞧見囚犯們散開了,官差們也不怕。
這種冰天雪地,逃了就是個死字,誰愿意亂跑呢?
顧冉愿意。
她就等著這個到山林里頭的機會,趁機找點兔子蛇啊什么的,反正能吃就行。
不過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這一次帶他們進山林里砍柴的,是馮副官。
鑒于她打聽到的這馮副官的事,她不想做出什么太顯眼的事情讓他盯上。
所以默默等到馮副官走遠后,她才跟其他囚犯一樣,裝著掰折樹上的枯枝,其實是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在鋪滿積雪的林子里四處逡巡著,希望像上一次那么走運,能有所收獲。
據(jù)說冬季里冬眠的蛇三分之一都可能會死去,一是直接凍死,二是被其他天敵吃了。
她希望能找到三分之一里的其他蛇類。
大概是有些氣運在身上的,又有耳聰目敏發(fā)揮作用,顧冉在積雪的地上一深一淺慢慢尋找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積雪披覆的矮坡,有輕微的聲響。
顧冉慢慢走到矮坡這處,蹲下去,伸手,用手指在雪地上挖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一片枯草,以及黑黑的一個洞口。
里頭的生物似乎被嚇到了,飛快地縮了回去,但顧冉還是看到了一雙熟悉的耳朵。
是兔耳朵。
這里竟然是個兔子窩?
顧冉大著膽子伸手進去摸了摸,但沒摸到什么,這洞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她手不夠長,在她再扒拉開洞口的雪堆,想讓藏起來的洞口挖大一些好看得清楚時,摸到了其中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憑感覺,是兔毛。
她一下將這毛茸茸抓了出來,一怔。
是只已經(jīng)凍死的兔子。
也好。
顧冉打算還要再摸兩只兔子,于是將死兔子放進工作間,正要趴下去伸手進兔子洞,聽見了矮坡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登時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豎起耳朵聽著分辨時,就聽到略熟悉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本爺跟你說,你最好識趣一些,要伺候得本爺舒服,本爺日后一路罩著你,要得罪了本爺,裴六娘,這去閩州的路遠著呢,本爺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是馮副官。
他怎么來這處了?
顧冉心里一驚,把身子悄悄支起來,探頭往矮坡上面探出頭去。
矮坡上背對著她站著一個穿著皂衣的官差,正是馮副官,在他身后跟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娘子,不是裴六娘是誰?
聽馮副官這般說,不就是在威逼利誘嗎?
無恥。
顧冉抿了抿嘴,手下意識地摸進了工作間抓上了那把刀子。
“如何,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馮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