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忽地一凜。
那日在石洞之中,沈遙凌想要去嗅聞那些干尸,被他阻止。
并不僅僅是因為他不愿意讓沈遙凌觸碰骯臟之物,更是因為,他嗅覺足夠敏銳,已經(jīng)記下了那幾具干尸身上所覆著的黑色膠狀物的氣味。
與手中這些粉末很是相像。
寧澹攥緊指尖。
他原本認為,只要他能記住這種氣味,就一定能在沈遙凌之前分辨出來,能夠提前給沈遙凌預(yù)警。
可他現(xiàn)在,和沈遙凌不在一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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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圣女”◎
沈遙凌悄聲進入屋中。
屋里空曠, 一片安靜,沒有人,也沒有東西。
沈遙凌頓了頓, 以為自己走進了一間空置的房間。
退出去之前, 又環(huán)視一圈, 殿內(nèi)四個角落垂著紅綢。
偶爾, 東南角的紅綢被風(fēng)吹得微微飄起。
沈遙凌快步朝那處走去。
掀開紅綢, 背后果然傳來陣陣涼風(fēng), 似乎是從更廣曠處傳來。
紅綢底端,有一塊凸起的石板。
沈遙凌站了上去,石板受重往下一沉, 卻并不是塌陷的沉法, 而是踩到底后,往回彈了彈。
隨即, 正北面的石墻緩緩?fù)肆艘蝗松砦,又被一條軌道牽引著移向左邊,落下簌簌灰塵。
露出一條長長的階梯。
沈遙凌心口狂跳,走到階梯入口。
階梯下端連著的,是一間廣闊的房間,應(yīng)當差不多是五間房打通來的大小。
房間中放滿了石棺,最頂端則是一座巨大的石磨,現(xiàn)在正靜止著。
沈遙凌竭力咽下蹦到喉嚨口的心跳。
一步步走下長梯,走到石棺邊。
棺板是用沉沉的石板做成, 嚴嚴實實地蓋在上面。
沈遙凌停在石棺前,伸出手, 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也沒有撼動分毫。
沈遙凌喘了口氣, 看向最遠處的那口石磨。
她屏住呼吸,心中猜測幾乎撞破胸膛,已經(jīng)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雙腿發(fā)軟。
沈遙凌踉蹌兩步,提起氣來不再猶豫,快步走了過去。
石磨之中,有熟悉的黑色粉末,還留有一些沒有被磨完的部分。
一只涂滿黑色膠狀物的斷手。
人的手。
沈遙凌牙根快要咬碎,走上前,睜著眼睛摸了一下那只干硬的斷手。
沈遙凌眼睫顫了顫。
觸感和那夜在山洞中遇到的,一模一樣。
再轉(zhuǎn)過身,眸中映有那數(shù)不清的石棺。
空曠的房間里擺滿的密密麻麻的石棺,這會兒仿佛都朝著她,上面的棺板仿佛在齊齊震動,她耳朵里充斥著尖銳的金鳴之聲,隨即而來的是無數(shù)根本聽不清的囈語。
沈遙凌猛地捂住雙耳,屏住呼吸,緊緊閉上雙眼,在心中不斷地重復(fù)回想最熟悉之事物。
終于,趕走了一些恐怖的幻象。
耳邊的譫語也漸漸消失。
她想,她應(yīng)該弄明白阿魯國的秘密了。
那些干尸。
其實就是它所謂的神藥。
沈遙凌曾經(jīng)也在書上看到過一種藥材,需能融化鋼錘的高溫、和石上天然的晶體,再結(jié)合樹脂、香料、動物的乳油,一齊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反應(yīng)煉化,能夠入藥。
那本書很偏門。
況且這種條件太過苛刻,無異于話本里的天山雪蓮,誰也沒親眼見過,所以沈遙凌只是看過,便拋在了腦后。
那日她仔細想著阿魯國的“特產(chǎn)”,想到石山和火山,才忽然想起來曾看到過的這條記載。
大約是因為某種原因,這種原料稀缺又耗時漫長的神藥突然變得搶手。
阿魯國的教宗不允許他們用尋常的錢幣,民眾便大多只有溫飽果腹的需求,不需要華麗的衣裳,也不需要精美珍饈。
但若是阿魯國有一日想要擺脫這種“安穩(wěn)”的窮困,或者是有一日這個脆弱的群體遭遇了危機,就不得不借助他國之力量。
所以他們開始想方設(shè)法地與大偃來往。
寶石雖然亮眼,可大偃也不缺。
他們只能用“神藥”去吸引大偃的皇帝,以及其他想要攀附的國君。
為了制作“神藥”,他們就不得不竭力抓捕大體型的動物。
其實有很多藥物本身就是極偏極稀缺的材料。
用動物尸體的也不少見。
但是偏偏——國主說了,阿魯國到處都是石山,極少有大體型的野生獸類。
而在這個地界,他們能大量抓到的最大體型的活物,就是人。
為了能夠穩(wěn)定地供應(yīng)這種神藥,他們不得不開始把人裹進香料和藥材之中制成干尸,再把干尸磨成藥粉,以換取強大國度的源源不斷的眷顧。
沈遙凌現(xiàn)在明白了。
那日國君所說的話,大約是半真半假。
這骯臟污穢的生意被人發(fā)現(xiàn),民眾之中確實出現(xiàn)了“叛教者”。
但阿魯國與大偃結(jié)交時間不長,所以在大偃之前,他們已經(jīng)在持續(xù)向別的地方供應(yīng)這種藥物,才能夠形成這樣龐大的數(shù)量。
現(xiàn)在再想起剛來這里時,阿魯國主所說的“自給自足”。
更加的嘲諷。
沈遙凌腹中一陣惡心翻涌,緊緊捂住嘴。
既然已經(jīng)探明,她知道這里不能久留。
但就在此時,長階之上傳來腳步聲。
“……”
沈遙凌看向旁邊的一個窗口。
她斂起裙擺,踩著石磨爬上去,看到窗口之外,是滑翔而過的海鷗。
高塔危樓,從此處往下看,此時風(fēng)平浪止,海面波光粼粼,石山隨時能讓不慎墜落之人粉身碎骨。
沈遙凌雙手攀上窗沿,竭力將自己往外探。
抬起的腿彎處忽地一疼,手上力道松了,沈遙凌滾落在地,撞得肩胛骨生疼。
“沈小姐!
頭頂傳來一聲蹩腳而生澀的大偃話,沈遙凌抬頭,對上一雙藍眸。
那藍色的眼睛里,甚至還含著笑意。
似乎覺得眼前的場景有趣一般。
“沈小姐,為何在這里!
沈遙凌忍著痛楚,從地上爬起,擦去臉上的灰塵。
“亞鶻,你會說大偃話!
似是沒想到她第一句是這個。
亞鶻彎著眼睛,笑得越發(fā)開心。
“當然。要和尊敬的你們打交道,當然要學(xué)習(xí)你們的語言!
沈遙凌攥緊被劃破的手心。
亞鶻隨身帶著一個譯人,所有人都以為他聽不懂大偃話。
他在大偃的出使隊伍中穿梭來往,旁人對他也沒有防備,他不知聽去了多少消息。
難怪能那么快地鎖定目標在喻綺昕身上,又能那么快地掌控喻綺昕。
“沈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眮嗿X的口吻聽起來竟然很禮貌。
仿佛完全不知道沈遙凌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秘密。
或者說,完全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