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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其他類型 > 情欲事件薄 > 林珩 第168節(jié)
  楚使抵達曹國后,先見國太夫人,后見曹伯。密詔傳遞兩人,其后被國太夫人收起。

  正因這份天子密詔,加上楚使的威脅,朝中氏族都倒向國太夫人。曾支持曹伯的幾家也陸續(xù)倒戈,使他在前朝孤立無援,走投無路,徹底淪為一具傀儡。

  來至豐地后,他出入被嚴密監(jiān)視,干脆自暴自棄,終日在大帳內(nèi)尋歡作樂,做足昏君姿態(tài)。

  林珩抵達前,許伯主動上門,提出要試探一番。曹伯能看出他所圖不小,然已抱定死志,沒有深思,不假思索當場答應。

  今日回頭再看,許伯行事委實古怪。

  他要拖著所有人去死,自是毫無顧忌。

  許伯又是為何?

  據(jù)他所知,許國雖小,國卻富裕,宗室氏族也無爭端,許伯沒必要惹怒晉國,完全是多此一舉。

  曹伯想不通,不妨礙他將事情全盤托出,竹筒倒豆子一般。

  “上京,楚國!绷昼褚恍亩,一邊瀏覽絹上內(nèi)容,一邊聽曹伯講述。思量許伯時,腦海中呈現(xiàn)出一幅輿圖。

  北荒之地。

  楚煜握有詳細輿圖,他記憶極深。

  北荒之地貫穿多國,北接荒漠,如一根釘子楔入西境。若他沒有記錯,許國邊境同北荒之地接壤,也同戎人雜居的荒漠相距不遠。

  放下手中的絹,林珩陷入沉思。

  在上京時,他遍覽史書,對西境諸侯多有了解。許國地狹人少,但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借助地利,許國商業(yè)發(fā)達,尤其是馬市,在西境諸國間數(shù)一數(shù)二。

  直至晉國設立商坊,許國的馬市規(guī)模逐漸縮小,卻也遠勝別國。

  “許國!绷昼駬軇訙,指尖擦過匙柄上的花紋,“許國初分封,曾與羌部聯(lián)姻,國內(nèi)半數(shù)狄人雜居,并有小部戎人!

  “確是如此!辈懿蚕肫饋恚a充道,“許國一度強盛,平王時國力最強,曾迎上京貴族女!

  林珩停下動作,聯(lián)系諸多線索,對許伯的目的有所猜測。

  或為北荒之地,或為貿(mào)易,也或許是純粹的愚蠢。無論哪一種,背后絕對有上京推動。

  跳梁小丑也需及早處置。

  不能正面起刀兵,也要見一次血,上京才會有所收斂。

  主意既定,林珩合攏絹布,看向下首的曹伯,重提之前話題:“君伯方才言,求寡人救命?”

  “先君繼妻聯(lián)合氏族欲竊國。求君侯施以援手,我定唯君侯馬首是瞻!”曹伯抓住時機,當場立下誓言。

  對于國太夫人,曹伯恨得咬牙切齒,不愿尊稱,直接言“先君繼妻”。

  “口說無憑,可有證據(jù)?”林珩問道。

  “不怕君侯見笑,營中上下皆為其耳目,我身邊無一可用之人。凡營內(nèi)氏族,手中必有密令,奪之即為證據(jù)!辈懿孕薪叶,沒有任何猶豫。他之前連命都不要,還怕什么丟失顏面。

  沉吟片刻,林珩采納曹伯所言,但無需急在一時。

  “五日后會盟,定盟后動手!

  “謝君侯!”

  “不急,還有一事!绷昼顸c點桌面,指尖壓住曹伯謄抄的密詔,“曹有背盟行徑,寡人不得不防。”

  這番話極為直白,曹伯和長沂君面露尷尬,硬著頭皮道:“君侯有何要求,我等必竭盡所能!

  “很簡單!绷昼褓N近桌沿,袖擺垂落身側(cè),衣袂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袖口的刺繡浮現(xiàn)金輝,異常耀眼,“君伯下旨國內(nèi),命出兵擊許。”

  “擊許?”

  “不錯。”林珩頷首,微笑道,“寡人乃天子親封侯伯,許伯對寡人不敬,即對上京不滿。其包藏禍心,欲壞會盟,擾亂西境。今歲多雨,有天災之兆,犬戎蠢蠢欲動,隨時將要禍起。一旦會盟不成西境生亂,則犬戎有機可乘。許伯之過甚大,不可不懲。”

  “君侯,曹國軍隊未必聽調(diào)!辈懿嘈σ宦暋

  “不聽調(diào),視為逆。寡人代天子出征伐,出兵討逆順理成章。”林珩語氣平和,好似閑話家常。一字一句卻浸染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曹伯和長沂君對視一眼,壓下胸中激蕩,異口同聲道:“遵君侯旨意,惟命是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時分,曹伯奔入晉侯大營,未擺儀仗,不帶甲士,甚至沒有打出圖騰旗,簡直像在逃命。

  各國國君得知情況,都認為此事不簡單,紛紛召集氏族商議。

  “莫非是要賠罪?”

  “有些唐突!

  “行事魯莽缺乏禮儀,哪里像是賠罪?分明就是奔逃!”

  “聞曹伯與曹國太夫人不睦!

  “曹有內(nèi)亂!

  “氏族傾向于誰?”

  “觀今日事,還用問?”

  國君大帳內(nèi)燈火通明,眾人議論紛紛,得出的結(jié)論大同小異,都認為曹伯情況不太妙。

  許伯大帳內(nèi),圓木撐起帳頂,手臂粗的火把熊熊燃燒,照亮山水屏風以及坐在屏風前的兩道身影。

  地面鋪滿獸皮,各種花色皆有,圖案十分駁雜。

  兩尊小鼎擺在桌上,剛剛從火上取下,鼎內(nèi)的肉湯仍在翻滾,汩汩冒出熱氣。

  鼎下設有碗碟,碗中是七八種醬,碟中是煮熟的菜。另有兩盤麥餅,因磨得不夠精細,餅里摻入麥麩,入口能咀嚼出粗糙的顆粒。

  許伯坐在桌前,雙手持盞邀客共飲。

  在他對面,一名身高八尺的灰衣男子正身危坐。長袍寬帶,頭戴一頂布冠,面龐消瘦,臉頰向內(nèi)凹陷,兩側(cè)顴骨凸起,目光陰鷙,赫然是奔入上京后失去音訊的粟亮。

  鄭被晉滅,城破當日,粟名和粟成死在府內(nèi),粟亮與粟黑秘密逃出城外,商定分頭行事。

  粟黑入楚,設法成為公子項的門客,在楚國嶄露頭角。粟亮進入上京,以金開道,千方百計見到天子。為能報仇,他不惜刀割破相,隱姓埋名,成為天子手下的忠犬。

  臉上的傷口太深,愈合后留下丑陋的傷疤。

  遇到陰雨天氣,疤痕就會刺痛發(fā)癢,提醒他曾經(jīng)的遭遇,使仇恨深刻于心,至死不忘。

  此次離開上京,為防有人認出,他特意喬裝改扮。隨許伯來到豐地后,他藏身許伯營內(nèi),輕易不出帳篷。偶爾現(xiàn)身也會散發(fā)覆面,避開眾人視線。

  “晉侯蠻橫甚于傳言,事難!痹S伯飲盡盞中酒,沉聲說道。

  “如果事情不難,豈能利益豐厚!彼诹练畔戮票K,目光銳利堪比刀鋒。說話時臉頰不自覺抽動,橫過鼻梁的傷疤愈顯猙獰。

  “倒也不錯!痹S伯神色微頓,隨即展開笑容,笑呵呵看向粟亮,“君言果真屬實,只要破壞會盟,天子就允我所請?”

  “千真萬確,我有金印和銅牌在手!彼诹两庀卵g錦囊,當著許伯的面倒出金印銅牌,“完成此事,伯升為侯,地擴三百里,免十年入覲!

  許伯舔了舔嘴唇,眼底閃過貪婪之色:“我還要北荒之地!”

  “不成!彼诹廉攬鼍芙^,笑他異想天開,“北荒之地屬越,越無僭越,天子不能收回,更不能封給他人!

  “如何不能?再降爵就是!”許伯面露不悅,不肯就此罷休。心知上京對四大諸侯忌憚已久,對如今的晉侯更是恨之入骨,他干脆坐地起價,毫不掩飾貪婪的嘴臉,“若不答應,我便去告晉侯。今夜曹伯奔晉營,你以為是去賠罪?”

  許伯嘿嘿冷笑,還算英俊的五官變得扭曲,透出幾分陰鷙:“要么給我北荒之地,要么一拍兩散!

  “大膽!”粟亮拍案而起,猛然拔出腰間佩劍,劍鋒抵在許伯頸側(cè)。

  幾乎就在同時,屏風后沖出數(shù)道人影,鬼魅般撲至粟亮身后,兩把鋒利的匕首交叉在他頸下,稍稍用力就能割開他的喉嚨。

  “如同市馬,價有商討,想做成生意不能硬來!痹S伯輕松撥開粟亮的劍鋒,起身撣了撣衣袖,看著粟亮被侍人壓制動彈不得,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自以為聰明,也別把天下人當成傻子。晉侯初登位,一戰(zhàn)滅鄭,有稱霸之志。邀諸國會盟意在逞威。我出頭破壞會盟必被他記恨,多給出些利益不是理所應當?”

  “升爵拓土還不夠?莫要得寸進尺!笨v然被壓制,粟亮也不見懼色,面帶嘲諷,聲音冰冷。

  “當然不夠!痹S伯搖搖頭,索性不再拐彎抹角,“晉乃虎狼,世人皆知。天子要寡人以身犯險,卻不給寡人想要的,如何能得償所愿!

  “太過貪婪不是好事!彼诹陵幊恋馈

  “我祖婚胡,我有胡血,性貪,不識禮儀!痹S伯咧嘴一笑,渾似野獸展露獠牙,“非是如此,我如何能被收買,助天子禍亂西境諸侯!

  他自認卑鄙無恥,無可救藥。粟亮威脅也好,唾罵也罷,總之,他只要利益。

  說白了,不見兔子不撒鷹。

  想讓他去得罪晉國,就要給出天大的好處。

  看出許伯的用意,粟亮收起怒容,開口道:“事關重大,我需稟報上京。”

  “最好快一些,拖延到會盟結(jié)束,事情辦不成,一切就是粟大夫的過失!痹S伯輕描淡寫,氣得粟亮七竅生煙,偏拿他毫無辦法。

  “天色不早,送粟大夫回去歇息!痹S伯擺擺手,侍人收起匕首,半強迫粟亮離開大帳。

  “君伯之意,亮必上稟天子!弊叱龃髱で埃诹灵_口說道。

  “那是最好!焙盟茮]聽出話中威脅,許伯笑容不改,仿佛有一張面具罩在臉上,神情不見絲毫變化。

  粟亮冷哼一聲,甩手落下帳簾。

  許伯瞇了瞇眼,手指摩挲著劍柄,壓下心中殺意。他回身走到桌旁,端起余下的半盞酒一飲而盡。

  “君上,與晉交惡不智!逼溜L后走出一名老者,滿頭銀發(fā),五官深邃。手腕上佩戴骨鐲,鐲上雕刻的花紋十分特殊,出自羌人之手。

  “我明白。”許伯注滿酒盞,自己卻不飲,而是遞至老者面前,“政令今天見到晉侯,以為如何?”

  “人中龍鳳,霸主之姿!闭钊鐚嵉。

  “我年少時,有幸見過晉烈公,觀晉侯風范,有過之而無不及!痹S伯背負雙手,指腹來回碾壓,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雄主率虎狼之師,天下誰人能擋?”

  “君上要棄上京?”政令壓低聲音問道。即使帳內(nèi)僅有兩人,他行事依舊謹慎。

  “不著急。”許伯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先看上京能給多少!

  在西境諸侯國中,許國的地位十分特殊,固然地狹人少,國卻富裕,軍力之強為人側(cè)目。

  許伯有羌人血脈,國內(nèi)還有大量狄人和戎人,一旦發(fā)生戰(zhàn)爭,能召集大量胡部,以人海戰(zhàn)術進行侵襲。

  許國軍隊不遵禮儀,戰(zhàn)場上不以鼓聲進退,常行偷襲之舉,被斥無恥之尤。諸侯狀告上京,許伯馬上低頭認錯,時過境遷依舊我行我素。

  “君上真要奪北荒之地?”政令皺眉,顯然很不贊同,“臣聽聞越晉結(jié)成婚盟,越公子煜贈地為禮,強取北荒之地無異于虎口奪食!

  “所謂討價還價,開價足夠高,才有討價的余地。我知北荒之地不能拿,想必天子也清楚。為成事,必然要給出別的利益!痹S伯道出心中所想。

  從最開始,他就沒想拿下北荒之地。得罪晉國已經(jīng)冒險,再得罪越國,簡直是一門心思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