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撈好處,不想滅國。
天子山高水遠(yuǎn),派來的粟亮自作聰明,正是下手的好時機(jī)。
“好處到手,我立即去見晉侯!痹S伯早有腹案,壓根沒打算和林珩硬碰硬。
“君上不擔(dān)心上京問罪?”
“問罪,問什么罪?”許伯哈哈大笑,半點也不擔(dān)心,“天子要壞諸侯會盟,下旨擾亂西境,用心歹毒,行事昏聵。一旦事情傳出去,天下共主如何自處?怕是要被千夫所指,如晉幽公一般被驅(qū)逐,倉惶逃出上京!
細(xì)思許伯所言,政令也不免失笑。
君臣說話時,帳外忽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有甲士稟報:“晉甲圍曹伯大營!”
“什么?!”
許伯和政令對視一眼,立刻掀簾走出帳外。
行出大帳,能看到火光沖天而起,照亮黑暗的夜空。
兩座營盤相距不遠(yuǎn),馬蹄聲持續(xù)傳來,慘叫聲依稀就在耳畔。
夜風(fēng)席卷,箭矢破風(fēng),如驟雨鋪天蓋地。
曹伯大營前,五百晉甲分列成陣,手持強(qiáng)弩輪番射擊。鋒利的箭矢劃過夜空,呼嘯著鑿入大營。部分箭頭帶著火光,穿透帳篷即燃起熊熊烈焰。
曹伯和長沂君站在馬車上,望見騰起的火光,聽到營內(nèi)的鬼哭狼嚎,沒有半點不忍,只覺得痛快。
智陵策馬來至陣前,見過半營帳起火,下令甲士停止射擊。
“沖營!”
伴隨著一聲令下,軍仆推動撞車上前,幾人合力拽動繩索,削尖的硬木猛撞向營門。
轟隆一聲,營門四分五裂,兩側(cè)的拒馬也被撞倒,遭到木輪碾壓。
突然遭遇襲擊,營內(nèi)氏族來不及救火,匆忙登上戰(zhàn)車向營外殺出。
眾人沖出火場,看到破碎的營門和拒馬,見到殺氣騰騰的晉國甲士,不禁心生悚然。
“晉軍?”
“這是為何?”
“爾等不敬寡人,三番五次欲害寡人,寡人求晉君主持公道!”曹伯朗聲說道。
他要下旨擊許,順利實行計劃,需將身邊的耳目清理干凈。今夜拿下大營是計劃的第一步。
聽到曹伯所言,觀其神情,多數(shù)人反應(yīng)過來,登時面如死灰。
“逆臣欲害曹君,奉君上旨意捉拿叛逆!敝橇臧纬鲩L劍,猛然向下一揮,“降者不死,反抗者殺!”
晉甲飛速變換陣型,持盾者在前,戈矛在后,騎兵分列左右,反手倒拖長兵,殺意凜然。
晉甲開始逼近,兵鋒森冷,煞氣洶涌。
曹國氏族心生駭然,紛紛開始向后退。
奈何身后就是火場。
前有刀鋒后有烈火,曹國氏族進(jìn)退無路,沒有膽子拼死一搏,只能丟掉兵器向曹伯頓首:“君上,臣有罪!”
他們記得智陵所言,紛紛向曹伯請罪。
氏族先一步放棄抵抗,甲士也失去戰(zhàn)意,隨之俯身在地。
有幾人想趁亂逃跑,智陵打了一聲唿哨,一伍騎兵策馬追上,行進(jìn)間揮出長劍。
冷光閃過,血色沖天而起。
斷頭拋向半空,無頭尸體向前栽倒,斷頸處噴出濃烈的殷紅。
目睹慘烈場景,曹國氏族臉色慘白,一個個抖如篩糠。再不敢心有雜念,只能拼命求饒。
營外有甲士探查,智陵并未派人阻攔。
甲士返回各營,國君們接連得到消息,回想白日所為,不免心有余悸。氏族們也是后怕不已。
“虎狼之師,果真名不虛傳!
知曉宋伯從昏迷中蘇醒,田齊特地派斗圩過營,繪聲繪色描述曹國氏族的遭遇,末尾總結(jié)一句:“無義之人當(dāng)有惡懲!”
宋伯正在喝藥,聞言受到驚嚇,一口氣沒上來,再度昏了過去。
“君上!”
大帳內(nèi)亂成一團(tuán),斗圩功成身退,掀起帳簾離開,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與此同時,三支隊伍正在夜色中疾行,快馬加鞭奔向豐地。
隊伍中各有一輛傘車,車上是前來會盟的西境諸侯。由于路途遙遠(yuǎn),他們只能星夜兼程,以免延誤日期。
在三支隊伍后,陶榮也在趕路。
他乘坐的車輛行在前,身后是押送蔡侯的囚車。甲士護(hù)衛(wèi)在車輛左右,單手策馬,另一只手擎起火把,火光照亮前方道路。
“速行,天明過邊地。”
“諾!”
甲士齊聲領(lǐng)命,馬蹄隆隆,向東疾行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為能盡快趕到豐地,陶榮一行人日夜兼程,沿途少有歇息。
蔡侯被鎖在囚車內(nèi),只能坐不能站,雙腿伸展不開,從未有過的煎熬。擔(dān)憂自身性命,他整日惶恐不安,變得心力憔悴。
隊伍從青州出發(fā),一路穿過蔡地,進(jìn)入原鄭國疆域。
途經(jīng)新設(shè)的縣城,陶榮亮明身份,展示林珩賜下的金印,當(dāng)即被放行。
過嶺州城時,壬章出城相迎。
兩人久未碰面,再見卻不生疏,反而十分熱絡(luò)。
看到囚車中的蔡侯,壬章笑得意味深長:“君上廣邀諸侯會盟,蔡君來得正是時候!
蔡侯抬頭看向他,神情不悅,聲音沙啞:“晉人蠻橫無禮!”
壬章?lián)u頭失笑,難怪君上要扶持蔡歡。
勾結(jié)楚國,暗通上京,陰謀刺殺晉君,決意同晉為敵,還以為有幾分梟雄氣概,當(dāng)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今日一會,他對蔡侯大失所望。
“我要速往豐地,不能在此久留!倍虝盒菹⒑,陶榮向壬章告辭。
“祝君一路順風(fēng)!敝獣詴巳諏⒔瑫r間緊迫,壬章沒有出言挽留,命人送上食水,禮送隊伍離開。
“他日再會!
為節(jié)省時間,陶榮棄車上馬。
拉囚車的駑馬多備兩匹,便于中途替代更換。
奔雷聲響起,百余人的隊伍再次啟程,一路向東飛馳而去。
壬章登上高處,目送人馬遠(yuǎn)去。直至再也望不見,他才轉(zhuǎn)身步下土丘,接過韁繩躍身上馬。
“使君,抓住一伙奸細(xì)!”
尚未進(jìn)入城池,隊伍迎面撞見一名甲士。
甲士手持木簡出城,找到壬章后猛一勒韁繩,在馬背上抱拳,疾聲道;“主簿令仆來見使君,城外鄉(xiāng)邑抓獲鬼祟之人,查明是犬戎奸細(xì)!”
犬戎?
壬章臉色驟變,腳跟一踢馬腹,下令道:“速回城!”
“諾!”
時近正午,嶺州城外大排長龍,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
嶺州城內(nèi)卻是異常安靜,城門緊閉,城頭白日亮起火把。等候入城的眾人被擋在城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發(fā)生何事。
壬章策馬奔回,望見白日火光,即知情況緊急,事情絕非抓獲幾名探子那么簡單。
果不其然,他叫開城門,見到面色鐵青的主簿,看到對方遞出的口供,登時目光一厲,心中涌出殺氣。
“事情屬實?”
“我已派人往邊境,明后日就能傳回消息!敝鞑韭曇艟o繃,顯然在壓抑怒火,“犬戎秘入北荒之地,殺邊民,欲偽作商旅襲掠邊城,此事非同小可。寧可信其有,盡早飛報各縣,以免措手不及!
“此言在理。”壬章與主簿共事多時,了解對方的手段。犬戎奸細(xì)再狡詐也抵不住酷刑,口供十成為真,需盡快做出布置。
心思飛轉(zhuǎn)間,壬章已有腹案,當(dāng)下提筆寫成文書,調(diào)甲士飛送新設(shè)八縣。
“見到智縣令后,言寧城近北荒,需周密安排,不能有半點疏忽!比烧逻f出最后一封文書,鄭重吩咐甲士。
“諾!奔资勘I(lǐng)命,帶上文書轉(zhuǎn)身離開。
壬章沒有停筆,重新鋪開竹簡,飛速寫就一封奏疏,命人送往豐地交至林珩手中。
“速行,途中不可耽誤!
甲士捧起奏疏,行禮后退出房門,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
一切安排妥當(dāng),壬章暫時松了口氣。他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對主簿道:“嚴(yán)查城內(nèi)和鄉(xiāng)邑,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使君放心。”主簿和壬章性情相似,十分有默契。遇到犬戎作亂,寧可抓錯不容放過。
“近兩日照常開城門,城頭不必再燃火把。城內(nèi)商坊照開,增派人手日夜巡邏!
“諾。”
壬章一項項吩咐,主簿執(zhí)筆記錄,不忘查缺補(bǔ)漏。
待兩人做好一切安排,時間已過去一個多時辰。
“此間事畢,去牢房!比烧驴催^記錄的竹簡,合攏放到桌上。他沒打算休息,決定親自去審問抓到的奸細(xì),或許能有更多發(fā)現(xiàn)。
主簿沒有異議,立刻起身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