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大法師沉默,他心中有無數(shù)的念頭轉(zhuǎn)動而過,最后也只安靜回答道:
“不知道!
“他的實力,遠(yuǎn)不如御,但是此刻的狀態(tài),卻恰好能夠在平衡之中加上一絲絲分量,讓這個勝機(jī)偏向北極,但是南極長生大帝也絕非是被人一嚇就退的性情,所以,究竟玄……”
玄都大法師聲音頓了頓,繼續(xù)道:
“是他作為最后一道力量,止住量劫中,最可能直接碎裂六界秩序的一環(huán)。”
“還是說,南極長生大帝徹底豁出去和北極紫微大帝交鋒,成為徹底打破秩序的開端。這個可能究竟如何,或許,只能看天命了!
“天命……”
少年玉皇呢喃。
腦海之中卻不知為何浮現(xiàn)出來,似乎是曾經(jīng),似乎是很遙遠(yuǎn)的過去,‘自己’雙手展開,凌駕于蒼穹,一步一步朝著天地間七個身影走過去,云霞在背后震蕩,天地萬物匍匐,道:“吾,即天命!”
但是這樣的畫面只是剎那之間就消散,只剩下一陣陣的刺痛。
昊天鏡之中,云氣泛起漣漪,爭斗再起波瀾。
玄都瞳孔驟然收縮。
看到南極長生大帝似乎微笑了一下,而后掌中之青竹朝著泰山府君而去,乃為縹緲遙遠(yuǎn)的無盡生機(jī),但是生機(jī)蔓延變化,卻仿佛要將泰山府君都化作萬物生長的養(yǎng)料,泰山府君飄然而后,北極紫微大帝掌中之劍霸道。
玄都心中一頓。
玉皇的手掌攥緊了。
而諦聽則是面色一僵,他聽到了南極長生大帝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響起來:
“又是你在撥動這是非嗎?”
“諦聽……”
!!
諦聽的面色驟變,旋即聽得了南極長生大帝的平淡聲音:“不過只是儀軌換來的力量,短暫而無根基,實則成就了道基而已,能出幾劍?本座倒是想要試試看,你這所謂的泰山府君成色!
下一刻,諦聽就無法再觀測到三十三重天外,北極紫微大帝和南極長生大帝的交流。
因為劍氣恢弘,因為氣機(jī)過于磅礴,哪怕是諦聽的神通都被直接屏蔽。
他的臉色難看。
御,終究是御啊。
根本無法靠著大勢去壓他們!
這只會讓他們越發(fā)從容且傲慢地選擇一試,一路行道,多少的生死,多少的歷劫,多少次曾被旁人以大勢逼迫,他們皆選擇拔劍而戰(zhàn),也無數(shù)次的破勢而出,最終立于道之極限,勢不能壓,遇難而拔劍。
四御,不可能會被小聰明壓制住的啊小牛鼻子!
諦聽重又想起了當(dāng)年天機(jī)閣的隕滅以及白澤之死,御的可怖,那種心性和道心,實力皆已抵達(dá)極限,卻又不選擇如三清那種放手大道的執(zhí)著,某種程度上,比之于清帶來的壓迫性更甚!
“本座,不信!
青竹化生機(jī),生機(jī)衍萬物,而后朝著泰山府君而去。
劍氣縱橫。
北帝殺戮,將生斬斷。
天蓬對上了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而趕來的南極朱陵大帝則被天猷真君和黑煞將軍并其余驅(qū)邪院戰(zhàn)將結(jié)陣而困,玉皇黯然無力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殺機(jī)震蕩,卻又無可奈何,六界仿佛因此開始崩塌,卻又有一道劍光澄澈,再度指向南極長生大帝。
南極長生大帝反手將其握著,捏碎。
北帝踏前出劍。
南極長生大帝不得不回防。
如是三次,南極長生大帝的局面便稍稍有些頹勢,只是他神色仍平和,因為泰山府君祭儀軌的力量已經(jīng)耗盡了,殘留下的只是一尊道基,只是一個太上的弟子,南極長生大帝眸子看向北帝,收斂心神,專心應(yīng)對這過去的生死之交,現(xiàn)在的道途之?dāng)场?br />
卻在此刻,再度感覺到了一絲絲冰冷殺機(jī)。
。。。
南極長生大帝猛地朝著一側(cè)避開。
無聲無息,澄澈劍光被避開,自他的鬢角斬過。
黑發(fā)揚(yáng)起,臉頰出現(xiàn)了一道傷口。
金色的鮮血和黑發(fā)垂落,散落九天。
。。。
正在交鋒的三十三重天闕之上,參展者少,旁觀者眾,文殊菩薩雙手合十,垂眸不敢再看那位長生大帝,雷部神將皆是側(cè)目震撼,太陰元君手腕微顫,三十三天無聲音,七十二殿盡死寂,而在這比之前更可怖的寂靜之中,南極長生大帝的眸子散發(fā)出一絲絲的冷銳。
臉頰的傷口剎那之間已經(jīng)恢復(fù),他轉(zhuǎn)身,看到了那儀軌已經(jīng)耗盡的泰山府君平靜出招,袖袍招搖——剛剛通過無與倫比的儀軌誕生的大帝道基已損,卻又有絲絲縷縷的元氣逸散,纏繞周圍,化作劍氣。
泰山府君道基——破碎。
少年道人緩緩收回劍指,垂下,寬大的,有著暗紅色內(nèi)襯的墨色袖袍狂舞。
氣機(jī)變?nèi),劍氣越?qiáng)!
而部分破碎泰山府君道基帶來的力量流轉(zhuǎn)于劍指之上,化作死生輪轉(zhuǎn)的氣機(jī)劍氣,森然磅礴,諦聽拼盡全力最終聽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聽到了泰山府君道基破碎的聲音,聽到這道基已經(jīng)不再完整,不再那么完美。
聽到了劍氣的恢弘,南極長生大帝的森然殺機(jī)。
聽到了——
量劫停滯轉(zhuǎn)動。
曾經(jīng)的上古兇神,攪動風(fēng)云的天機(jī)閣主坐在枉死城之中,怔怔失神。
不明白,他不明白。
那個可是大帝的道基,甚至于在諦聽的眼中,或許是有資格比肩天蓬,太乙,乃至于玄都的恐怖道基,若是再有機(jī)緣,觸碰到御的層次,也不是不可能,那可是可以和后土,北帝并肩的層次啊,這樣的道基,這樣的道基……
你就破碎了?!
你竟舍得?
你竟舍得。!
他忽而想起了少年道人在踏上鎖鏈時候說的話。
【我想要將這量劫延后化解,如是許多人都不用死,更不必死而不知為何而死,先生——】
【或許自不量力】
【可是我真的,想要止住量劫,我不想要什么名號,不想要什么機(jī)會,我只是不想再有誰死的如同灰塵一樣了……】
諦聽呢喃道:“他是,真的這樣想,真的這樣做了……”
知道,行道,為知行合一,唯此心不易。
他想到少年道人和他相遇的時候。
吾名無惑。
是,此生行事,斷無疑惑的意思。
為了止住量劫。
甚至于破碎了泰山府君的道基。
這個大帝的道基,根本不是他所求的東西。
于是在諸神的眼中,那位面色蒼白,黑發(fā)垂落的泰山府君提起劍指,神色平和,南極長生大帝看著他,感知到了那種決然和平靜,感知到北極紫微大帝的殺機(jī),南極長生大帝嘆了口氣,掌中的青竹緩緩收回,眸子平和注視著那黑發(fā)的少年道人,眼底神色終于變化。
那不再是看待太上一名弟子的眼神。
不再是看一介凡俗。
甚至于和看待玄都這個太上代言人時候也不同。
于無盡仙神的注視之下。
南極長生大帝,后退了半步!
他左手青竹旋轉(zhuǎn),背負(fù)身后,右手起道決而在身前,以對道友,對道敵之姿態(tài),有大贊嘆,有大殺機(jī),更有見行道途者而欣喜不已擊節(jié)贊嘆之感,如是言,如是道:
“好一個,死生輪轉(zhuǎn)!”
“好一位——”
“泰山府君!”
聲音傳遍于九天之上,群神皆寂。
而最終,北帝與南極長生大帝消散離開了,在角逐壓制之后,該是他們之間的爭鋒和爭斗,至少不會直接拔劍,而旁觀的所有諸神都是心神剎那之間一松,幾乎有種渾身冷汗直流的感覺。
而凌霄寶殿之中,少年玉皇捧著昊天鏡,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和玄都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方才那緊繃到了極致的分量,旋即齊齊放松且暢快地笑起來。
太好了,最可怕的事情,終究沒有發(fā)生。
太好了——
即將破碎的秩序終于還是穩(wěn)住了。
笑聲漸罷,那少年玉皇爬起來,抱著昊天鏡,看著鏡子里面。
“啊,還要去……我現(xiàn)在沒法靠著這昊天鏡傳法說話,那個……”
“先生能辛苦一番,把這位【泰】尋找來嗎?”
我找他大爺!
玄都嘴角一抽,正要開口,而玉皇看到在昊天鏡彰顯出的畫面當(dāng)中,無盡的鎖鏈晃動,黑袍府君立于天地,面色蒼白,黑發(fā)垂落如瀑,第一次出世,就斬殺鬼帝,合北帝之力,退南極,止量劫。
昊天鏡中,南極退去之后,府君劍氣消散,袖袍垂落,籠罩著白皙修長的手掌,站在貫穿天和地的巨大鎖鏈之上,天極高,地極遠(yuǎn),而府君之高遠(yuǎn),似也在這天地之間,似乎是少年玉皇的打量太過于直接,也蘊(yùn)含了太強(qiáng)烈的渴望。
那府君微微側(cè)身看來,黑袍飄搖,內(nèi)襯暗紅,眸子轉(zhuǎn)向看向“玉皇”。
一雙黑色的眸子里面泛著淡淡而純粹的金芒。
華貴而雍容。
卻又有一種道門清正冷淡之氣。
九天之風(fēng)而起,府君袖袍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