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發(fā),黑袍,生死輪轉(zhuǎn)。
他的腳下是鎖鏈,是蒼茫的天和地,背后是關(guān)閉的南極長生宮,是雷霆,是紫焰,是一層層的祥云,是三十三重天闕霞光,是無數(shù)的仙神驚愕,而一切皆被墨色袖袍遮掩,只是傳說的注腳,只剩下那一雙平靜的眼睛。
主掌死亡,南極退去,承認(rèn)其名號——
非只位格,而其心性,道心。
其名曰——
泰山府君!
玉皇看得出神,手掌下意識死死抓緊了昊天鏡。
而后下意識呢喃開口,說出了內(nèi)心的渴望。
說出了讓旁邊的玄都大法師險些失手,把丹爐給砸碎的一句話。
“卿——”
“可愿為御?”
第133章 齊無惑,來也!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玄都大法師直接扣著丹爐,左手反手一手刀,直接劈在了那少年玉皇的頭頂,讓看著泰山府君風(fēng)采而失神的少年玉皇直接啊呀一聲,雙手抱著頭,昊天鏡都掉落在地上。
以少年玉皇現(xiàn)在的功體,說出的話自是只有玄都大法師和他自己能聽到。
但是仍舊是把玄都駭?shù)牟钜稽c點丹爐給起火炸了。
少年玉皇疑惑不已,語氣都帶著三分委屈:
“先生?”
玄都大法師心里面煩躁老爺子把這個看孩子的破事兒交給自己,自己倒是好了,說是尋量劫之破局,卻是消失了個沒影,眉頭皺起,最后還是道:“絕對不可以,那小子,他什么位格,還御?你是要把他架起來烤死!”
“嗯?為什么會這樣?”
少年玉皇不解。
玄都大法師無言。
他要怎么解釋,那個仿佛無可匹敵的泰山府君,其實是靠著儀軌而起的道基,但是縱然道基如此,可是不惜破碎如此道基,直接燃燒自己道基也要作為最后的一環(huán)止住南極北極之爭斗,卻又讓他都贊嘆。
可是玄都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這個小師弟只要不燒泰山府君位格玩,連自己一只手都打不過,而自己都不能夠是御,他又如何是?而從方才的交鋒來看,此番角逐和核心,仍舊是北極紫微大帝和南極長生大帝,就算是全盛姿態(tài)的泰山府君也只如天蓬大真君層次。
那如何是御?
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禍。
玄都大法師幾乎有一種自己像是在看著兩個未曾束冠小屁孩的感覺,煩得要死。
少年玉皇疑惑不已:“可是,先生,為什么呢?”
“啊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
“你們兩個一個一個怎么都那么煩道爺我啊!”
“問問問!問問問!你怎么那么多問題的?!說了不準(zhǔn),就是不準(zhǔn)!現(xiàn)在他成御,那么他大爺?shù)奈业贸伤冶D,還有,誰告訴你——”
“御,是需要封的?!”
玄都大法師的眸子落下,玉皇在這一瞬間感知到的,是一種浩瀚幽深的氣息。
空曠幽冥,萬法俱滅。
剎那之間,仿佛一切光,一切法消失,萬物幽暗空洞,唯獨那道人袖袍翻卷,身軀籠罩在這黑暗幽冥之中,雙目似有神光,具有可怖的壓迫性。
下一刻,一發(fā)手刀直接劈在少年玉皇的額頭。
玄都大法師咬牙切齒,手刀收了力氣哐哐哐地敲在玉皇額頭,玉皇失笑,雙目卻看到那昊天鏡上,伴隨著鬼帝的死去,消散,巨大的,貫穿了天地的鎖鏈也消失了,少年府君以自身的儀軌和道基為代價,完成了不可思議的壯舉。
而后便是拂袖,緩緩消失不見了。
玉皇心中生出一絲絲的遺憾,一絲絲的可惜,而后便是很長的安心感,量劫之中最危機,也最是脆弱的一環(huán)徹底安穩(wěn)下來,北極不動,則六界秩序至少還有最后的底線,玉皇心中松了口氣,而后,玄都大法師玩笑般的一手刀下來,卻發(fā)現(xiàn),玉皇身子一軟。
。。
玄都猛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抬手一掌按在心口。
浩瀚磅礴,至純至厚,乃至于【玄元塞冥冥,堂皇上紫都】這樣壯闊氣象的炁直接將玉皇周身籠罩住,瞳孔驟然收縮,袖袍一掃,之前煉化的丹藥握在手中,而后連續(xù)給玉皇服下了十七種不同的丹藥。
一開始,是為了維系清醒,但是因為意識的清醒會給自身的神魂意識增加負(fù)擔(dān)。
所以增加了穩(wěn)固神魂的丹藥。
而強化神魂將會使得自身來自于無可匹敵至強者昊天的根基自然而然地提升。
又需要服下壓制體魄和功體的丹藥。
如同一個旋渦,最終玉皇的身軀,必須要他親自煉化的丹藥才能維持意識,丹藥的藥力被劃開,許久后,玉皇緩緩睜開眼睛,面色略微蒼白,凌霄寶殿之中一片幽暗,煉丹的道人垂眸看著他,道袍飄搖,雙手微攏,道:“你這幾日,過于頻繁的動殺機了!
“你的意識,相比較于昊天的功體來說,就如同是汪洋大海之上的一枚枯葉。”
“一旦動殺機,動諸多情緒,則會自然而然引動這功體,到時候,伱是意識就像是被巨浪翻卷起來的枯葉,只是一瞬間就會被打得粉碎。”
玉皇微笑:“可是,我是不會死的……”
玄都大法師的雙手籠在袖袍里面,幽深注視著他,道:“自然。”
“昊天的功體和底蘊,本身就是不死不滅的,無論經(jīng)歷怎么樣的災(zāi)劫,都會重新匯聚元神,但是,失去了一切記憶,失去了過往經(jīng)歷,重新滋生于昊天身軀之上的那個意識,還是【你】嗎?”
年少玉皇微笑道:“先生不必?fù)?dān)心!
“大地總有枯榮,花草會枯萎,但是春來之時,還會繁榮。”
“但是今年之草木,和去歲之草木,并非同一個了!”
“但是!”
少年玉皇的聲音提高,讓那清俊慵懶的道人眸子凝滯。
少年笑了笑,道:“但是,看著春日風(fēng)光,享受著和風(fēng)景明的人們,是不會在意的,所以,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
“我會作為必要的帝,維系天庭的基礎(chǔ)!
玉皇若是徹底隕滅的話,天庭就不復(fù)存在,徹底分裂為南極北極了——哪怕已經(jīng)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歲月,曾經(jīng)的昊天之名仍舊震懾天地萬物,而作為昊天轉(zhuǎn)世之身的玉皇就是鎮(zhèn)壓六界的天庭,是四御仍在天庭之下,有八部諸神的基礎(chǔ)。
哪怕這已經(jīng)化作了需要北帝支撐的破房子。
但是至少還可以為六界遮蔽一定的風(fēng)雨。
玄都大法師沒有說什么,他垂眸看著外面,看著風(fēng)起云涌的天地,北極和南極罷手平息,于是這鎮(zhèn)壓著無數(shù)邪神正神乃至于至誠求道者的天庭晃動著仍舊前行,而此刻,在天外天之中,被后土以轟天锏轟擊的勾陳終于“震怒”出手。
天穹之上,燦爛恢弘。
北帝主管斗部絕對固定的群星列宿。
而勾陳則統(tǒng)御星辰之纏次,使其余諸飛星,毋失其序。
以勾陳體系下的星宿為弓,以足以貫穿地脈的恐怖光柱作為箭矢。
光柱恢弘,箭矢強橫,只一瞬間,朝著后土皇地祇而去。
卻被反手以轟天锏擊中。
是萬類之主勾陳,面對著大地之主后土。
三十三重天仍舊震動不休,而勾陳以急速而動,迅速的變化,他踏著星河萬物為舟,控制陰陽,掌中的弓箭不斷的射出,每一道箭矢都如恢弘巨柱,橫掃過天穹和萬物,在天地間留下了無可比擬的光華。
而這樣的光華,被后土皇地祇以轟天锏擊碎后,以流星雨的方式落下。
燦爛恢弘!
在無數(shù)城池的人們,都見證了這樣美麗壯闊的一幕,他們不知道這代表著的是神靈的爭斗,甚至于只是神靈爭斗的余波,其中或者在這光華下讀書,或者仍舊如常態(tài)般的生活,或者朝著心中喜悅之人坦白心緒,亦或者,奮筆疾書,將此一幕,記錄于文字,傳遞于后世。
《竹書紀(jì)年》:神武朝六月,月掩軒轅,有流星數(shù)千萬,或長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行,至?xí)远埂?br />
《天文志》:六月乙卯晦,有星西北流,或如甕,或如斗,貫北極,小者不可勝數(shù),天星盡搖,至曙乃止。
《史·天官書》:天有大聲如雷,乃一大星,幾如月,見于東南。少時而又震一聲,移著西南。又一震而墜在宜興縣民許氏園中,遠(yuǎn)近皆見,火光赫然照天。
后土皇地祇的傷勢好轉(zhuǎn),來自于勾陳大帝的轟殺,已可靠著轟天锏擊碎。
只是勾陳的速度急速無雙。
而在這個時候,妖皇緩緩睜開眸子。
他接收到了勾陳的訊息,提起了兵器,就如同泰山府君作為掠陣,可作為最后一道力量壓制南極,妖皇之強橫,不遜于泰山,妖皇化作流光,飛遁而起,卻被一道道散發(fā)強橫無比地祇威能的長槍攔截。
妖皇眸子微冷。
層云晃動,群山列岳皆是齊齊震動不已。
元營元君,元皇元君,元執(zhí)元君這三位后土皇地祇麾下根基頂尖的元君齊齊出手,并四海五湖的龍君,以及諸多山川大岳的主宰者,共有三十六尊,齊齊圍殺妖皇,妖皇之實力,也只在御之下而已,曠古絕今!
三十六名頂尖地祇,在大地地脈收回的情況下,竟然也奈何不得妖皇。
只是,妖皇卻也被生生攔截!
無法前去援助勾陳。
一眾頂尖的強者皆在長空之上交鋒,世界變化,山岳橫擊,大地震顫不已。
五海龍君昂首咆哮,化作真身騰空而起;諸岳之主宰則是吞納地脈,顯露出了真身。
其余妖族的五名大圣彼此對視,或者欣喜,或者嘆息,或者無可奈何。
皆起身,迎戰(zhàn)。
妖族陳列于邊的諸多部隊爆發(fā),而地祇一脈也同樣如此,廝殺慘烈,而地祇一脈的交鋒方式已經(jīng)決定了,他們的戰(zhàn)斗一定會導(dǎo)致地脈的震動,會導(dǎo)致河流,山川都發(fā)生變化,這會讓蒼生受苦,讓無數(shù)的人類,飛禽走獸,以及無辜的不愿意參與妖皇征調(diào)的妖族死去。
昆侖山神掌中一把長槍前刺,刺穿一名妖族的妖王,而后抖手讓這妖王甩飛出去,道:
“土地,山神皆退后!”
“穩(wěn)住地脈!”
明明是這樣廝殺慘烈,是要拖住妖族大圣和妖皇,為娘娘爭取時間的關(guān)鍵時刻,染血的昆侖山神卻仍舊怒吼:“尊娘娘敕命!后退!后退!”
“穩(wěn)住地脈,斷不可波及蒼生,否則我等,其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