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垢掃過靈堂,心想小冤家逐字逐句教她的說辭,
用極為強硬語氣道出,格外有種暢快之感。
這莫非就是所謂的人前顯圣?
“秦千戶真真可笑,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
我的府邸,何來命案!重案!大案?!”
羅龍須發(fā)皆張,鋼針似的胡須根根豎起,質(zhì)問道。
“俗語講,不見棺材不掉淚,羅大人。
如今三口棺材擺在這里,你認是不認!
自己犯下悖逆人倫、罔顧人命,弒父殺奴之大罪?!”
秦無垢這番話字句如刀,鋒利銳烈,直刺心底。
羅龍眼皮狂跳不止,胸中立刻涌現(xiàn)暴烈殺意。
那是自以為隱秘之事,為人得知后的惱怒與惶恐,最終化為企圖滅口的強烈沖動。
她怎么會知道?
這不可能!
內(nèi)鬼?
真是我老娘?
“一無實證,二無口供,欲加之罪,何……”
羅龍額頭青筋暴跳,好似困獸猶斗。
踏踏踏。
一道腳步響起。
從靈堂之后傳出。
好似白日鬧鬼一般。
滾滾氣流卷動,好似風龍呼嘯。
牽扯得燭火搖晃、紙錢紛飛。
那襲醒目的白蟒飛魚服,挎刀走出。
龍行虎步,昂然自若,氣概非凡。
一雙冷厲的眸子,輕飄飄落在羅龍的身上。
“在下北鎮(zhèn)撫司百戶,欽天監(jiān)三品秋官。
特為秦千戶所請,查辦兩樁命案!
紀淵從容以對,風輕云淡,卻帶來比秦無垢更為龐大的可怖壓力。
“我家老師,監(jiān)正大人曾有言,
紀某生有一雙當世無雙的罕見靈眼,可斷是非,通陰陽,曉善惡,明黑白,無往不利。
依我之見,羅大人你命不太好。
乃是父母雙亡、兄弟盡喪、身敗名裂、牢獄大禍的沖犯太歲之相!
第196章 算命如神紀九郎,斷案如神紀青天
父母雙亡!兄弟盡喪!身敗名裂!身陷牢獄!
紀淵的批命一出,靈堂內(nèi)外的眾人臉色大變。
憤慨者有之,怒目者有之,畏懼者有之。
神色各異,不一而同。
“你殺我手足!咒我娘親!
豎子,實在欺人太甚!”
羅龍雙目充血,眼角好似要裂開一樣。
可怖的殺機,彷如洶涌濃烈的巖漿噴發(fā)。
震得靈堂之內(nèi)大氣排蕩,驚得那些女眷東倒西歪。
但暴怒只是表面做戲,實則他心中方寸大亂,隱隱感到后怕。
自己才跟涼國公府的二先生商量對策,轉(zhuǎn)頭北鎮(zhèn)撫司便直接登門。
甚至點出弒父殺奴的兩條大罪!
這說得通嗎?
合理嗎?
好似他們就在人家衙門隔壁大聲密謀!
難道真如二先生猜測的那樣。
紀淵加入了所謂的密偵司?
情報耳目靈通至極!
“羅大人怎么急了?我可是監(jiān)正弟子!
算命的本事,經(jīng)過欽天監(jiān)上下認可,堪稱響當當?shù)囊粔K金字招牌!”
紀淵右手挎刀,聲音平淡道:
“尋常人找我問卦,都要收取不菲的卦金。
但咱們也算有些交情,看在你那兩個躺在棺材里的胞弟份上,這一卦免了!
太狂妄了!
此言一出。
彷如巨石砸進平湖。
立時激起千層浪!
前來吊唁的兵部同僚炸鍋也似。
都被挑起心頭怒火。
“好囂張!好跋扈!”
“天京城內(nèi)豈能容下這等狂徒!”
“沒把咱們兵部放在眼里!”
“……”
這幫子武夫。
多為邊關(guān)退下的老卒。
誰人手上沒有上百條的性命?
誰家?guī)ぶ袥]有寄存著幾十顆賊首功勞?
各個皆是久經(jīng)沙場的粗莽漢子,骨子里血性未泯,如何忍得了這般羞辱!
不等羅龍翻臉,一位紅臉膛、闊腰圍、粗臂膀的七品武官率先站了出來。
他胸口是犀牛補子,乃衛(wèi)戍天京的禁衛(wèi)都尉。
平日與羅龍頗多來往,交情匪淺。
“當俺們兵部無人么!由得你抖摟威風!”
紅臉膛的大漢昂首闊步,儼然要為上官、好友出頭的豪烈之態(tài)。
他心想,我若為羅大人助拳,結(jié)下一份人情。
以后自有好處!
“嗯?你當本千戶是死人么!”
秦無垢鳳眸含煞,冷眼斜睨。
腳下長靴輕點青磚,“咔嚓”一聲綻出粗大裂紋。
飛濺的碎石,好似力道強絕的硬弓弩箭。
陡然射出!
噼啪!
紅臉膛的粗闊漢子臉色一變,腳下一頓。
裹住亂發(fā)的幞頭軟巾猛然炸開,一股沁涼的寒意自脊椎骨竄起。
過得片刻,紅臉膛的粗闊漢子方才抬手摸向腦袋。
生怕項上人頭會滾落而下,丟掉性命。
目睹這兇險的一幕,鬧哄哄的場景霎時安靜,變得鴉雀無聲。
“秦千戶是鐵了心,要護住你養(yǎng)的這個面首了?”
羅龍臉色陰沉,他表現(xiàn)得忍氣吞聲。
為的就是挑起兵部下屬的同仇敵愾之情,好讓秦無垢行事有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