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垢雙手負后,大鵬袍衣角翻卷。
她自側門而入,步入停靈的正堂。
沿途之中,既有兵部的各級官員,也有不少好友親朋。
皆為吊唁的賓客。
看得出,這位羅家大郎的人緣尚可。
“風水、氣運,都是虛無縹緲之說,羅某從來不信這個!
羅龍臉色冷淡,搖頭說道。
他想破腦袋,也沒有猜到秦無垢到底是為何登門?
莫非為了敲打自己?
免得我心有不忿伺機報復姓紀的小白臉?
這對狗男女!
竟然合起伙欺壓羅家!
遲早要他們好看!
秦無垢瞇起眸子,斜睨道:
“羅大人,一個人命好命壞,
有時候并非天意注定,而是觀其心,察其行,種因得果。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她身具龍子血脈,對于他人的善意、惡意,感應極為敏銳。
就像紀淵那個小冤家,雖然手上不干不凈,
但卻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從未生過邪念。
反觀羅龍,污穢的心思始終若隱若現(xiàn),從未停過。
“秦千戶,請!
羅龍充耳不聞,取了三炷香交與過去。
三口上好的黑檀木棺材擺在正堂,各有一只銅盆。
府中女眷跪坐兩旁,皆是披麻戴孝,努力地抽泣起來。
一把把紙錢投入其中,化為脆弱的余灰。
“羅大人,我才想起你的兩位弟弟,正是死于北鎮(zhèn)撫司的紀百戶之手!
此時的秦無垢,并非龍子血脈下的輕佻性情,逢場作戲的本事淺薄。
那份驚訝之色毫無演技,幾乎把“我在找茬”四個大字刻在頭上。
“我二弟觸犯國法,為小人蒙蔽,襲殺朝廷命官,
我三弟利令智昏,交友不慎,與漕幫交往甚密……他們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羅龍臉色繃緊,雙目幾乎噴出火來。
這次倒不是全然做戲,其中的確摻雜幾分真情實感。
自己一家五口人,兩個胞弟為紀淵所殺,生父也因那個遼東泥腿子而死。
攏共三條人命的血債,需要償還!
如何會無怨無恨?
“羅大人不愧是兵部大材,國之棟梁,竟然有此覺悟,不由令我肅然起敬!
秦無垢右手捏著三根線香,遲遲沒有躬身敬拜。
反而像是搭臺唱戲一般,扯起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秦千戶,兵部與北鎮(zhèn)撫司往日沒什么交集,
你和我之間,更是初次見面,無需這般恭維。
況且,家父與舍弟喪事當前,實在抽不出空招待諸位!
羅龍心頭縈繞陣陣不安,他深知秦無垢不會無緣無故登門拜訪,更不可能是偶然路過。
這位北鎮(zhèn)撫司的女千戶帶了一眾小旗和緹騎,招搖過市聚于府門之前。
意圖何為?
當真只為了敬一柱香?
絕沒有這么簡單!
可秦無垢能做什么?
當眾給自己難堪?
好叫兵部領略黑龍臺的威風?
讓紀淵那個小白臉長長臉?
紛雜念頭一閃而逝。
羅龍的臉色愈發(fā)陰沉。
直接撕破面皮道出送客的話語。
“都說入廟拜佛,見佛燒香,心存敬意,自有福報!
秦無垢仍舊是那副冷然姿態(tài),她松開手中三支線香。
任由其跌落在地,濺出點點星火。
然后,轉身回望大門,輕聲道:
“既然羅大人不愿談私事,受這一炷香,那咱們便說說公事吧!
羅龍心頭一震,眸光收縮,莫名感到慌亂。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可他昨晚親手捂死生父,對方那雙驚恐的眼睛牢牢烙印在心底,暫時無法抹去。
所以當北鎮(zhèn)撫司上門,當秦無垢現(xiàn)身。
這位兵部四品武官,不可遏制生出驚懼之心。
但羅龍很快冷靜下來,自己做事密不透風。
縱然黑龍臺的眼線再廣、再密,也沒道理這么快就聽到風聲……吧?
“羅某亡弟喪父,心中悲痛交加,早已向兵部告假,
治喪守孝,何來什么公事!”
諸多復雜的心緒交織,使得羅龍失去方寸,語氣變得急切。
“真的給小冤家猜對了,這人心里有鬼,他害怕了!
秦無垢見狀,英氣的眉毛往上一挑,
換血三境的武道氣勢勃然欲發(fā),冷聲道:
“紀百戶曾經與我說過一句話,如今轉贈給羅大人。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北衙承蒙圣人器重,執(zhí)掌巡查緝捕之權,事急可以獨斷。
今日造訪,乃為查案,更為正法!”
這位女千戶拱手,面向皇城行了一禮。
其余兵部各級武官紛紛肅然,跟著一起作揖。
表達對圣人的敬畏和忠心。
“秦千戶!我乃兵部四品,你不過正五品。
沒有尚書大人的公文,指揮使的手令,無權拿我!”
羅龍面如生鐵,聲似洪鐘,同樣運轉武功,發(fā)出赤焰也似的粘稠血光。
氣勢竟然不遑多讓!
“可是羅大人,黑龍臺還有一條規(guī)矩,若遇命案、重案、大案,準許先斬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