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點點頭,四下里寂靜無聲,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一直紋絲不動靜靜垂手而立。
第二百七十三章:歸鄉(xiāng)路
海上的航行最初還覺得格外新奇,沒過幾天,云瀟看見一成不變的藍天白云就開始無聊起來,但是商船前后都有海軍隨行,就算她會御劍術(shù)也不能跑出去,日子久了她只好每天搬個小椅子坐在甲板上發(fā)呆,這個時節(jié)的海風吹在身上還是格外刺骨,但是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火光熾熱非常,就算一坐半天,額上還是會慢慢滲出細汗,甚至不經(jīng)意的浸濕衣襟。
蕭千夜見她又一個人跑了出去,拿了件厚實的外衣走過去披在她身上,云瀟面上笑吟吟的,心里覺得真是這個人最近好像變得殷勤起來了,跟前跟后總是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她這么想著,悄悄往船內(nèi)看了一眼,正巧這時候才吃過午飯,五公主正在閉目小憩,云秋水怕海風濕冷容易著涼直接關(guān)上了門窗,云瀟這才趕緊拽著蕭千夜的手將他拉到身邊,望著他認真的說道:“你怎么了啊,每天盯著我做什么?”
“有嗎?”蕭千夜本就知道一切,又不能被她察覺,這下云瀟忽然問起來,反倒自己臉色微紅,狡辯道,“我只是擔心你著涼罷了!
云瀟撲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將身上的外衣敞開,迎著風轉(zhuǎn)了幾圈,奇怪的道:“著涼……你擔心我會著涼?我可是從來沒有著過涼哎!
她說著話,就把手搭在了蕭千夜額頭上,笑嘻嘻的補充道:“你看我的手這么熱,海風吹著還挺舒服的,倒是你呀,身子越來越冰了。”
“衣服穿好!笔捛б姑娌桓纳挠謱⒁路o她拉了回去,板著臉說道:“再過兩天就要出碧落海了,到時候軍艦就會返航回去,你安分一點行不行?”
“我哪里不安分了?”云瀟嘟著嘴抱怨了一句,悶悶不樂的走到船邊探頭往下望,小聲說道:“我就是覺得熱才想出來吹吹風,又沒有給船家惹事,你是擔心墟海那些人會再來偷襲嗎?”
“嗯!笔捛б挂膊谎陲椬约旱牟话,跟著她一起走過來,碧落海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誰也不知道它的水下到底都隱藏了多少危機,蕭千夜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懷中,顯然忘記了他才是那個身體冰冷并不能為云瀟取暖的人,喃喃自語說道:“海軍的艦隊是在固定航路上來回巡邏,所以我以前巡視的時候偶爾也會路過這一帶,若是覺得累了就下來休息一會,越到兩國交界處,船隊會越混亂,尤其是海下私道,稍微遭遇個陰雨天,指不定就得翻船……”
“呸呸呸!”云瀟氣急敗壞的打了他腦門一下,連忙緊張兮兮的往周圍張望過去,發(fā)現(xiàn)這時候沒有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又好氣又好笑的罵道,“烏鴉嘴,我們現(xiàn)在也在船上呢,可不能隨便說那兩個字!
“你也會信這個?”蕭千夜有些意外,云瀟自己也弄不清楚,只覺得心亂如麻,脫口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這世上很多事情本來就不能以常理論斷。”
蕭千夜若有所思,云瀟雖然被他一席話攪得有些不安,但又架不住心中好奇,她憋了一口氣想了好半天,終于輕咳一聲往蕭千夜身邊靠了靠,小聲問道:“我之前過來的時候是師兄以御劍術(shù)帶著的,那時候路過碧落海其實聽見有船只在呼救,可是海上濃霧彌漫我們找了一圈沒見到船只在哪,你剛才說海下私道……難道那些求救的船是在海下面?”
蕭千夜低頭看著懷里這個不合時宜好奇心大起的姑娘,捏著她的鼻子笑起來:“飛垣對外開放的港口就只有北岸城一處,你不從海下偷渡,難道能在海軍眼皮子下靠岸?”
云瀟驚訝的嘖嘖舌,不可置信的望向碧落海,對這片美麗的海域頓時產(chǎn)生幾分恐懼,蕭千夜順勢抱緊她,又道:“碧落海下有蛇形海流,就算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船長也很容易迷失航線,可每年都還是有很多很多人甘愿冒險,就因為幾句虛無縹緲的傳說,就真的以為飛垣是個世外桃源,如果他們知道飛垣的真實面目,一定會很后悔吧!
云瀟張了張口,想反駁又被他打斷:“外面的人想進來,里面的人想出去,人啊……真的是奇怪!
云瀟眨眨眼睛,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有冰涼的藍光,是兇獸窮奇獨有的色澤,果然自從帝仲陷入神眠之術(shù)后,他身上屬于兇獸的特征就越發(fā)明顯起來,云瀟有些擔心的將頭依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跳鏗鏘有力,胸膛卻是冷如寒冰,她忽然起了壞心思,悄悄將手伸入對方懷里,指尖靈鳳之息“噗嗤”一下跳動,震得蕭千夜一時失神。
這種溫熱,他是許久沒有再感覺過了。
“你……”一下子被撩的耳根發(fā)軟,蕭千夜手里無意識的想推開她,云瀟不退反進用力抱緊不肯松手,低低壓抑著笑聲在他懷里撓癢使壞,蕭千夜無可奈何只能任她上躥下跳,這段時間她本就顧忌五公主的感受,一直在眾人面人刻意的和他保持距離,這一會好不容易得以釋放,是撩的他心如泉涌,真的感覺全身隱隱發(fā)熱。
“好些了嗎?”云瀟看著他一點點溫和的雙眸,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又重新?lián)湓谒麘牙,嘆道,“上次在東冥空寂圣地,你吃了那種叫月夜芽的仙草后,真的是一臉滿足的小奶狗模樣,那時候我就在想,你的身體越來越冰涼,又沒有什么辦法能逆轉(zhuǎn)這種改變,所以你才會被仙草里那種溫暖吸引無法自拔吧,我很想幫你,就這么靠著你,你是不是就不會覺得那么冷了?”
蕭千夜半晌無語,臉上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容,低道:“阿瀟,我并不是因為你身上的火焰才喜歡你的,我承認這種溫暖對我是一種致命的吸引,無時無刻都想得到你,可是……”
他用力閉眼,想起鳳姬對自己的囑咐,心如刀絞,云瀟的臉微微泛紅,絲毫沒注意到蕭千夜臉上不合時宜的苦悶,再暗暗想起這些日子自己身上的微妙變化,心底莫名涌起陣陣欣喜,抓著他的手探入懷中,傻傻的笑道:“可是什么?”
蕭千夜語氣一轉(zhuǎn),將所有思緒不動聲色的收起,回道:“沒什么,你回去之后就在昆侖好好調(diào)養(yǎng),等我回來!
“千夜……”云瀟豁然抬頭,那動作有些倉促,面上也瞬間沒了笑意,小臉緊繃,手指輕顫,“我、我想跟著你……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也不會真的這么做,可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
“我也很擔心你!笔捛б闺m然嘴上這么說,但一時感覺心中暖極了。
云瀟她歪著頭,仿佛沒聽清,嘀咕道:“昆侖那么安全我有什么好擔心的,你又要對付上天界,又要堤防墟海之人,天尊帝也不是省油的燈,現(xiàn)在又無端端多出來一個南疆的長生殿,你也是一個人又沒有三頭六臂,哪能分心應付這么多事!
蕭千夜笑了笑,撫著她的頭發(fā)好聲好氣的道:“你也知道我沒有三頭六臂,那就好好保護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云瀟使勁搖了搖頭,又感覺這個動作不對勁,趕緊使勁點了點頭,臉頰漲的通紅,目光一直上下左右來回游走,好似有什么心事想說又不知如何開口,蕭千夜奇怪的看著她,見她在原地踱步轉(zhuǎn)了幾圈,忽然支支吾吾的抬起眼皮嬌滴滴的瞥了他一眼,說道:“那你無論去哪都要帶著瀝空劍,我知道現(xiàn)在你有了古塵,劍靈又受損不及從前,但是……但是你還是得帶著!
“好。”蕭千夜無意識的伸手碰了碰腰間白色劍靈,見云瀟臉上的紅潤已經(jīng)蔓延至耳根,甚至連脖子上的皮膚都隱隱透紅,他有些擔心的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臉,冰涼的指尖突兀的感到一絲火辣辣的熱,蕭千夜心下一緊,脫口問道:“怎么這么燙,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烈王給你的藥有按時服用嗎?”
“我、我哪有那么脆弱!”云瀟吐了吐舌頭的往后退了幾步不讓他碰,心里七上八下宛如小鹿亂跳,原本她好不容易下了決心想告訴他自己月事遲遲未至,可能是不是一語成讖真的有了身孕,結(jié)果被他這么一打岔,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再也說不出口,反而緊張的面紅耳赤,看起來就像是老毛病又犯了一樣。
兩人各懷心思奇怪的望著對方,好不容易云瀟心緒恢復平靜,忍著微微輕顫的聲音故作鎮(zhèn)定的笑了笑:“都怪你……”
“怪我什么?”蕭千夜一時沒反應過來,云瀟捏著他的鼻子罵道,“都怪你打斷我的話,要不是我喜歡你這張臉,這么遲鈍的腦子真是要氣死人。”
“你只是喜歡我這張臉嗎?”蕭千夜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淡淡的笑容始終保持在臉上,眼中又是毫不掩飾寵愛。
“不然呢?”云瀟想也沒想,仿佛這是一件理所當然不容置疑的事情,“不然呢?喜歡你個木頭腦袋,一點不會哄女孩子開心?”
“你……”蕭千夜啞然無語,他在口舌上本就說不過云瀟,這會被她莫名指責也是一頭霧水。
云瀟看著他充滿意外和遲疑的眼神,忍不住偷偷抿嘴笑了,挽著他的胳膊往船內(nèi)走,邊走邊道:“好了好了,等平安回了昆侖再說吧,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和你說呢!
蕭千夜仿佛賭氣一般一動不動,就被她硬拉著強行拽了回去,霧自海上無聲無息的蔓延過來,一轉(zhuǎn)眼就將整艘船籠罩其中。
第二百七十四章:迷霧
船緩緩進入濃霧中,甲板上迅速跑出來幾個伙計,他們一人端著一個羅盤交頭接耳的辨別方向,片刻前還艷陽高照的海域陷入一片奇怪的昏暗,云瀟從窗中擔心的往外望去,發(fā)現(xiàn)那些迷霧像游走的靈蛇交織在一起分外詭異,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蕭千夜的袖子問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起霧了?”
蕭千夜認真的凝視窗外的迷霧,為了不讓眾人擔心,只是淡淡的解釋道:“碧落海本身氣候反常多變,這種濃霧倒也不算特別罕見,船上一般會準備多種類型的羅盤辨別正確的航線,就算不小心偏離,四周也有海軍艦隊護航,你們在船內(nèi)別出去,指不定一會就會有狂風暴雨,下冰雹都不奇怪,我出去看看就好!
“你小心啊!痹茷t擔心的囑咐,蕭千夜摸了摸她的臉頰,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轉(zhuǎn)身往外走去,甲板上的人很明顯都是認識他的,見他靠過來主動就將羅盤遞到了眼前,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鎮(zhèn)定的說道:“蕭閣主放心,越是靠近兩國交界的公海區(qū)域這種氣候就越難預測,眼下航路是對的,周圍的軍艦也沒有發(fā)出警報,您就安心回去歇著吧。”
蕭千夜點點頭,他們?nèi)齻人手里托著六個羅盤,每一個都指向了不同的方向,甚至有兩個指針還在不停的晃動,剩下的一人拿了一張紙在上面計算著什么精密的線路,他是看不懂這些專業(yè)的東西,畢竟偶爾路過這片海域自己也是乘坐的天征鳥,天征鳥對方向的判斷非常敏銳,他常年在四大境來回巡邏不至于迷路,也全是得益于那只鳥。
想起天征鳥,蕭千夜情不自禁的往來時的航路眺望過去,之前鳳姬曾暗中提醒過他,天征鳥一直在高空遠遠的跟著,但是顧忌海軍艦隊遲遲沒有露面,蕭千夜嘴角微微一抽,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抬頭望向迷霧籠罩的天空,好像隔著這層厚重的濃霧也能看到高空中展翅飛翔的白色大鳥——它原本就是中原昆侖的鳥兒,此次有機會帶它一起返回故土,想必應該會很開心吧?
船繼續(xù)平靜的往前駛?cè),雖然依然看不清航線,但好在一直風平浪靜沒起什么波瀾,伙計們笑呵呵的繼續(xù)回到原來的崗位上,蕭千夜松了口氣,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天澈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出來,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來到他身邊。
天澈的臉龐隱于霧中有些模糊不清,也沒有說話,忽然就停下腳步。
“師兄?”蕭千夜奇怪的問了一句,師兄在輕功的造詣上的確是高自己一籌,在往年的弟子試煉上,若非是靈音族體能上的劣勢過于明顯,自己還真的不一定能直接追上他,天澈沉默不語,蕭千夜暗暗覺得不對勁,他不動聲色的想往那邊靠近一些,嘴里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你怎么出來了,找我有事嗎?”
話音未落,蕭千夜一只手已經(jīng)閃電般扣住對方的肩膀,然而天澈的身影微微晃動,轉(zhuǎn)眼就如煙般散去,和周圍迷霧融為一體再也無法探尋。
他在一瞬間本能的提高警惕,坦白說碧落海不在軍閣管轄范圍內(nèi),他雖然數(shù)次從空中俯視巡查過,但真正置身這片海域的時間還是少之又少,幼年之時他曾被義父百里風強行帶著出海走過幾次,但或許是有海軍元帥親自坐鎮(zhèn),海上那些詭異之物倒也安安分分不敢過于造次,怎么這一次如此膽大半天,敢繞過軍艦偷偷闖入這艘商船?
蕭千夜在心底冷哼一聲,碧落海素有“魔鬼海域”的傳說,不知多少往來的旅人喪生海下,這些被深海吞噬的怨靈匯聚于此無法脫身,只會拉著越來越多的人一起毀滅!
他心中一陣莫名煩躁,義父才卸任,這里的怨靈就按捺不住在軍艦眼皮子底下惹事,軍閣雖然不插手海上之事,好歹自己也曾是在飛垣全境往來巡邏,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著實是令人不快,想到這里,蕭千夜本來準備回船的腳步直接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抽出腰間劍靈輕輕躍上去,手中古塵刀鞘散去,直接劈開眼前彌漫不散的濃霧。
“千夜!你去哪?”這一次,天澈的聲音是真實的傳進了耳中,迫使他才想飛又出立馬停了下來,天澈見他臉色鐵青,連忙大步跑過來追問道,“你這是要去干什么?”
“海上有怨靈攔路!笔捛б箍戳艘谎蹘熜,在確定這個人才是真的之后伸手揮了揮,他在空中憑空抓了幾下,只見迷霧如活物一般從他掌心鉆出,蕭千夜目光一沉,掌下瞬間迸出黑金色神力,霎時船身劇烈的顫動了一下,好似有什么東西受到驚嚇一哄而散,隔了一會,方才還厚重的迷霧一點點散去,逐漸變得如輕紗般透徹,陽光再次傾瀉而下,轉(zhuǎn)眼又是艷陽高照。
蕭千夜蹙眉觀察了一下四周,心有不甘的道:“被它們跑了!
天澈也是認真的看著周圍,他本就是察覺到迷霧中暗藏的詭異之氣才擔心的追出來,沒想到師弟一個簡單的動作直接把怨靈全嚇跑了,讓他不由得嘖嘖舌暗暗心驚,師弟雖然劍術(shù)天賦驚人,但其實不是靈力深厚之人,有時候和云瀟切磋比試還會因劍陣屢屢吃虧處于下風,可這才短短數(shù)月未見,他隨手一個“捏”的動作就能將碧落海的怨靈嚇的四處逃竄!
“算了,這次就放過它們,我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笔捛б棺匝宰哉Z的說著話,收回瀝空劍跳回甲板,天澈眼色卻慢慢凝聚,落在他身后海面的某個點上,壓低聲音攔住他,“等等,海上有什么東西!
“嗯?”聽聞師兄忽然嚴肅的語調(diào),蕭千夜也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在商船不遠的海面上跳出一個透明水球,有一層淡淡的藍光環(huán)繞外層,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那個東西好像也察覺到了對面的目光,不退反進從海上一蹦而起重重摔碎在甲板上,化成一灘半凝固狀態(tài)的液體開始蠕動。
兩人均是按住劍靈,但又遲疑的停手沒有動,地面上的液體努力變形,將自己變成一個小水人的模樣。
“喂,你搞什么鬼?”蕭千夜已經(jīng)收起武器,眼前這個古怪的小東西很明顯和之前在小秦樓屢次偷偷摸摸靠近他的那些水漬如出一轍,他一眼就知道是來自墟海,水人只有他一掌大小,竟然還固執(zhí)的給自己變出了一條小小的蛟尾,好似無論如何都要彰顯自己的身份,蕭千夜看著想笑,俯身托起它直言問道,“你不像是要來偷襲我的樣子,有什么事直說吧!
水人仰起頭,勉強還能看出來是龍吟的模樣,雖然隔了很遙遠的距離,她的聲音依然鏗鏘有力,像個威嚴的王族:“小櫞受傷嚴重,我要你幫我!
“幫你?”蕭千夜抿抿嘴,不屑一顧的發(fā)出一聲冷哼,托舉著水人的手緩緩握緊,又慢慢松開,只見那灘水被捏的變形,又迅速恢復原樣,罵道:“小櫞是被你打傷,你不該負責嗎?”
“他不偷襲我,就不會受傷!笔捛б故潜贿@樣理直氣壯的質(zhì)問說的忍不住發(fā)笑,龍吟忍了口氣,知道這種時候和他硬杠顯然不理智,于是好聲好氣的換了說辭,“小櫞只是個孩子,你下手那么重,還是、還是用的龍骨遺骸打傷他!你知不知道龍骨遺骸會致使傷口無法愈合,就算是旁系蛟龍族,時間長了也會因此喪命!”
蕭千夜不耐煩的挑起長眉,臉色轉(zhuǎn)瞬陰沉起來:“孩子就有特權(quán)嗎?這世上最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心的,一是天真無邪的孩童,二是美麗溫柔的女人,三是孤苦伶仃的老人,我眼中沒有孩子,只有敵人!
“你……”龍吟被他懟的一時無語,一只手手指絞著發(fā)絲,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御座,她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讓蕭千夜瞬時想起了不久之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那一連串的暗算,心情越發(fā)煩躁起來,繼續(xù)說道,“我曾被一個叫蘭雅的女人偷襲,還給我種下了軟骨毒錯過救援屬下的最佳時機,之后遇到魔物地縛靈所化的孩子,又碰到個暗部副統(tǒng)領(lǐng)的老叟,你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讓我火大。”
“咳……咳咳!碧斐簩擂蔚妮p咳一聲,他雖不知道這段時間師弟究竟都遭遇了什么,但是一看他現(xiàn)在這幅氣的要發(fā)瘋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蕭千夜白了他一眼,天澈也趕緊識趣的轉(zhuǎn)過身沒看他。
龍吟想了又想,竟然不知道怎么跟這個人交流,兩人之間一陣尷尬的沉默,蕭千夜托著水人來到船邊準備把它丟回去,又冷笑道:“你們偷襲我在前,現(xiàn)在還這么理直氣壯的讓我救人,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墟海的王族就真的能命令我做事吧?我可現(xiàn)在就提醒你們,墟海既然是依附飛垣而存,識相的就該分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場,飛垣自古只有一個皇室,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做他的對手,你應該自己清楚!
“噼啪”一聲,龍吟捏碎了御座的把手,臉色驟然翻白——原以為古塵認他為主,他多少也算是和墟海沾親帶故了,原來這個家伙是這么難交流的人嗎?
“阿姐……”弟弟龍琛在旁邊趕緊推了她一把,緊張的勸道,“小櫞的傷要緊!
龍吟深吸一口氣,只得將心底的郁悶咽下,趁著他還沒把水人丟回大海之際趕緊補充道,“如果你愿意幫我救小櫞,我就告訴你浮世嶼的下落,蕭閣主意下如何?”
“浮世嶼?”蕭千夜心里咯噔一下,立馬將手收回,龍吟自水人中瞥見他臉上瞬間揚起的驚愕,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拍著胸口長長吁氣,不等對方發(fā)問又主動搶話說道,“蕭閣主身邊那位姑娘,我原以為她是個普通靈鳳族,搞了半天竟然也是皇鳥后裔,但據(jù)我所知皇鳥一脈血統(tǒng)嚴格,理應不會有混血存活才對,她若是對你很重要之人,身在浮世嶼的澈皇或許才是救她的關(guān)鍵,這個交易,您不虧吧?”
“你當真知道浮世嶼的下落?”蕭千夜不敢輕易相信,連上天界都無法尋跡的地方,墟海之人真的知曉?
龍吟顯然猜到他會這么問,吐出一口氣,淡道:“它外圍有皇鳥之力庇護,我只是進不去,并不是不知道大概方位,畢竟浮世嶼和原海融為一境,我能隱約察覺到原海的位置,順著找就一定能找到浮世嶼!
蕭千夜冷靜的分析著她的話,隔了一會才松口問道:“我要怎么幫你救小櫞?”
龍吟緊張的攥著手,生怕下一秒他就會反悔,立馬接話:“我可以帶你去浮世嶼所在領(lǐng)域,她既然是皇鳥后裔,外圍守護之力便會失效,那時候她就可以進入浮世嶼見到澈皇,浮世嶼下方冰封之地就是原海,你有古塵相助,幫我從海底取回一片龍鱗即可,龍鱗可以止住龍骨的傷勢……”
蕭千夜仍有遲疑,龍吟見他神色猶豫,急的不行一下子跳起來來回踱步:“小櫞是我親弟弟,我必不可能拿他的生命騙你!”
“話雖如此,你們好像也不虧呀。”蕭千夜冷冷望著手中水人,挑開話題直言,“你們本來就想借機探查原海的現(xiàn)況,現(xiàn)在拿阿瀟做誘餌逼我去找浮世嶼,豈不是一舉兩得?”
龍吟臉上一陣尷尬,果然是被他一語道中心頭小心思,明亮的眼眸閃了一下,故作嬌羞的說道:“蕭閣主是男人,讓女人占點便宜也沒什么大不了吧……您若是愿意,就將水人帶在身邊,我自然會在合適的時候親自前去拜訪,若是不愿意……浮世嶼與世隔絕,雙子又和它失聯(lián)多年,您真想找尋,其實也不容易!
蕭千夜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不再和她羅嗦,反手就將手里水人扔給了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師兄天澈,淡淡說道:“你別跟著我,你倆血緣近一些,你跟著他好了!
“喂!”天澈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蕭千夜已經(jīng)甩手就走回船內(nèi),龍吟驚訝的望著天澈,瞬間就注意到他脖子上已經(jīng)破裂的藍色封印,驚道:“;攴庥。∧闶庆`音族,曾經(jīng)化蛟過……竟然、竟然還能活著?!”
“你知道這個封?”天澈拖著水人,雖然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但隱隱感覺有些熟悉。
龍吟重新坐回御座上,一只手拖著下巴面容沉重,想起忽如其來的遙遠傳說,一時不知在思考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辭行
天澈一直看著手里的水人,許久對方還是一言不發(fā),于是主動試探道:“我聽說了一些關(guān)于墟海之事,若有能幫忙的地方,不妨也可以跟我提提!
“你?”龍吟回神,卻是直接冷哼一聲,不屑一顧,“靈音族是選擇逃離墟海的一族人,既然放棄故土,就永遠只能做無鄉(xiāng)之人,呵,世事無常啊,你們本是因墟海日漸干涸為求自保而主動離開,沒想到反而滅亡在故鄉(xiāng)之前,當真可笑,可悲!
天澈抿抿嘴,對方嘴里雖然說著嘲諷的話,語氣卻是哀怨非常,好似有什么心痛的情緒難以按捺,龍吟揉了揉眼睛,發(fā)覺自己眼角竟然帶上了點點淚光,不由自嘲笑起:“除去原海龍神,其它墟海的王族大多為蛟,蛟族又有很多分支,靈音族便是近海的潛蛟,而我則是深海蛟龍,原海出現(xiàn)冰封異常之后,各地墟海受其影響也接二連三的陷入天災,我們所在的這片墟海,已經(jīng)快要干涸了!
龍吟深深嘆息,蛟龍族的生命沒有龍神那么長,更遠遠比不上傳說中的不死鳥,她從幼年開始至今,眼中的“墟海”也只是一片沙漠,僅有幾處綠洲還能勉強涌出水源。
明明族內(nèi)的傳說中,墟海是一片清澈的海洋,靈力充沛,無數(shù)人魚、蛟龍、水蛇蟒虺生活其中,但她一次也沒有見過那樣的場面。
龍吟無奈的按著額頭,手上青筋暴起,語氣卻冷定非常:“這里的墟?煲獨Я,上次東冥碎裂將為數(shù)不多的綠洲也徹底摧毀,等到最后一滴海水干涸,這里就不能再生活了,我必須得到龍骨遺骸,也必須知道原海的真相,就算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也不能繼續(xù)坐以待斃。”
天澈凜然神色,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龍吟瞬間便定下心來,就算自己所在的這片墟海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族人,她依然是這里的王女,要為它奮戰(zhàn)到最后一刻。
龍吟緩了緩,隔著水人看到天澈有些難過的面龐,想起他們那一族人天性柔弱多愁善感的天性,只得笑了笑,反倒安慰了一句:“靈音族離開墟海已經(jīng)是數(shù)千年前了,你們是近海潛蛟,墟海開始干涸之后,靈音族本就是最先遭受威脅的,所以你的先祖選擇放棄故土,我并不責怪他們,而且潛蛟和蛟龍本就血脈相連,;攴庥【褪亲詈玫淖C明!
“哦?”天澈意外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印記,一直以來他只知道那是個除去死亡絕對不能打開的東西,會讓他們脫去人類的皮囊,重新回歸初始。
“墟?沙霾豢蛇M,當年的王族雖然尊重靈音族的決定,但畢竟血濃于水,于是賦予了你們這個;攴庥,待你們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天,如果心中仍想重回故土,就可以解開它的束縛,重回潛蛟姿態(tài),可惜……似乎這么多年以來,很少很少有潛蛟愿意回來!
龍吟頓了頓,忽然面色一沉豁然脫口:“你的那個封印好像曾經(jīng)解除過的痕跡,這個東西一旦解開是無法恢復的,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我嗎……”天澈無奈的笑笑,回道,“我也不知是僥幸還是必然,救我的人來自上天界,為何出手……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