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衍筷子一頓,夾起豆腐慢慢吃了起來。
大掌骨節(jié)分明,同樣的筷子在他手里顯得又短又小。
要不是它死死地扣緊她的肩膀往下壓,她都不知道被顛出去多少次。
......快住腦。
一口肉堵在喉嚨里下不去,王唯一咳嗽得耳根發(fā)紅。
殷長衍放下筷子,一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顯然,他也知道這樣沒用。
起身道,“粥熬得差不多了,我去看一看。”
摻了姜絲的白米粥在鍋里翻滾沸騰,已經煮開。放魚片大火燒個幾秒就可以出鍋。
給粥鋪一層魚片蓋好鍋蓋,殷長衍蹲在灶臺前往灶膛里添柴。
嗯?柴看著有點兒眼熟。
是椅子。
椅子腿部分有一道蜿蜒往下的痕跡,底部留著半截銅錢大小的精,斑。
殷長衍側頭。
她每吃一口干炸肉段就享受般地長舒一口氣。凳子過于高,挨不著地的腿快樂地晃來晃去。
柔軟的布料被帶起一截,偶爾露出纖細的腳腕。
她吃不下那么多,溢出來。也許先順著小腿,然后經過這塊粉色的腳腕,在地面滴答成一灘水漬。
桌子腿在灶膛里被火苗吞噬,每隔一會兒發(fā)出“嗶波”響聲。
魚片粥端在桌子上。
王唯一舀了一大勺,滿足地瞇起眼睛,“魚片沒有肉片嫩,卻也是滿口咸香。”
“火候大了些,我重新熬一鍋。”
王唯一按住殷長衍,從他手里奪回粥,“我又沒怪你。你這逆來順受的性子要改一改,坐下一起喝。誒呀,你不吃肉,那這鍋都是我的。”
王唯一心里藏了一件事,想了想還是坦白好一些。
“我口味變了,這幾日就喜歡酸澀的青桃。聽說懷孕的女人會變口味。我是不是有了?”
殷長衍愣了一下,向來沉寂無波的眸子里起了一絲漣漪。
很快恢復如常。
“我們成親還不滿一個月。按新婚那天懷上來算,至少得等下個月才有反應!
“可我現在開始吃青桃了!
“ ......也許因為家里只剩青桃!
聽起來很有道理。
王唯一特別高興,風卷殘云,刮干凈鍋里最后一口粥,“我們什么時候搬家?我找時間跟小晴、季川流道別。”
殷長衍沉吟片刻,“后天吧。”
“行,我現在去收拾東西!
明炎宗臨江離這里有一段距離,大部分家當能處理的話就處理掉,等過去了再置辦新的。路上的吃食、凈水也得備一些。殷長衍衣服不要了,明炎宗會發(fā)宗服,質量、款式都是最高端的。
王唯一盤算著整理東西,殷長衍按住她。
“怎么了?”
“找個大夫瞧一瞧!鄙洗嗡铝撕輨艃,有些后怕會撞壞。
王唯一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有孕”那事兒,“你不是說我吃多了?”
殷長衍手虛扶著王唯一的腰,步子比平常任何時候都慢一些。
“我說得不算,大夫才算!
大夫把兩人趕出來,讓過一個月再來。
王唯一樂顛顛的逛街置辦東西。
殷長衍問藥徒,“今日是幾號?”
藥徒跨進去半個腳,翻了個白眼,“客人,您都問三遍了。今日是十八號。”
十八號。
下個月十八號過來看大夫。
殷長衍默念幾遍,似要把這幾個字刻在腦子里。
王唯一、殷長衍用了一天收拾好行李。一些拿不動的直接送給院子主人。
院子主人樂得沾喜氣,大手一揮免了這幾天的房租,“這叫還喜。別拒絕,除非你們不想我家兒子沾到喜氣!
王唯一只得作罷。買了好多時興果干、堅果點心、書籍送個院子主人。兒子別提多開心啦。
明炎宗有一筆獎金,二十兩銀子。殷長衍把錢給王唯一。
王唯一在原來數額的基礎上又貼了五兩銀子還給小晴。
“殷長衍考上明炎宗,我現在不缺錢。你用錢的地方多,快收下。以后要是有人欺負你,來明炎宗臨江找我,我一定給你撐腰。”
從望春樓出去的錢向來沒有回來的時候,小晴就沒想過王唯一能還。
可不僅還了,還多出五兩。
擱在錢袋的五指收緊,小晴點點頭,“我曉得了。唯一,趙公子最近沒提過月事帶的事兒,殷長衍要是在明炎宗干不下去,你就回來。”
“真的?好好好,我跟他說!边@趙公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湘兒翻了個白眼,實在是聽不下去,“小晴,殷長衍是高升。我還沒見過送別時一個勁兒咒人家垮臺的!
“說的是說的是,瞧我這張嘴。你一定能跟著殷長衍過上好日子!毙∏珙D了一下,罵罵咧咧,“你不去伺候雪娘,來我這兒做什么?”
“原以為這里有負心娘騙錢話本子,過來看熱鬧。害我白高興一場,走了!毕鎯簲Q著臀、蓮步輕移走開。
王唯一說,“湘兒本性仗義,關鍵時候靠得住!
“我清楚,我就是看不慣她嘴賤那德行!毙∏缯f,“我不能去送你,祝你一路順遂。從此之后,我們各自安好,有緣再聚!
“好,有緣再聚!”王唯一笑得特別燦爛。
季川流不在,說是半掌柜帶著出遠門進修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也許不會再回來。
王唯一雖然遺憾,但也遙遙祝愿。
王唯一、殷長衍租了一輛牛車。后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兩人揮著鞭子,趕往明炎宗臨江。
第18章 第 18 章
◎新家◎
“你就是殷長衍吧。長得真俊,這幾年的新弟子都不及你!泵餮鬃诘茏訁擎i忍不住一看再看。
殷長衍沒說話。在望春樓被夸相貌出眾一向不是什么好事兒。
“新一批弟子都已入住,就差你。”吳鎖依依不舍移回目光。執(zhí)毛筆在殷長衍名字上畫一條豎線,合上冊子夾到腋窩下。
取下墻上掛的最后一串鑰匙走在前頭,“跟我來!
“嗯!
是個不愛說話的。吳鎖話多,邊走邊說,“每個新來的弟子會分到一個院子,有高樓密林里的,有臨江的。高樓密林里的說出去比較雅致,但住久了就知道人得過日子,雅致沒用。臨江院子最好,摸魚洗衣不要太方便!
殷長衍跟著吳鎖臨江走了數里,七拐八扭之后看見院子。
院子是一個小二樓,推開北窗就能俯瞰江面。比殷長衍家兩倍還大。外圍繞了一圈水刺籬笆,圈出來的地里種著菜。
很明顯前主人的種地功夫不咋滴,這么多品種,死得五花八門,愣是沒一個活的。
王唯一坐在行禮上,已經規(guī)劃好后續(xù)哪塊地種什么。聽到動靜轉身,“回來了,取到鑰匙沒?”
“你比我先到。”
“誰叫我會看路觀圖!
吳鎖眼睛亮了一下。明媚活潑,嬌俏靈動,一看性格就很好!斑@位是?”
殷長衍把鑰匙交給王唯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形將吳鎖的視線擋了個十成十。
“我娘子!
極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吳鎖。
一股涼意從腳底爬到后腦勺,吳鎖打了個冷顫。
王唯一蹲下身子從行李中刨出一袋炸好的紅薯片。本來是送給季川流的,可他不在。“勞煩這位師兄走一趟,這包紅薯片我自己炸的,可好吃了,你當個嚼頭!
吳鎖受寵若驚,抱了個滿懷,“我、我可以收嗎?這怎么好意思!
殷長衍就是個鋸嘴葫蘆,半天撬不出一個字,這姑娘嫁過去日日對著一張冷臉絕對會無聊。
“我就住巷口,一般在亭子里烤魚釣蝦,你空閑了就尋我。我手藝在這一片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眳擎i聞了一下袋子,怪香的。
王唯一樂得直點頭,她跟同門常在亭子那兒蹭燒烤。與吳鎖相談甚歡相見甚晚,已經在討論下次見面拎什么菜。
吳鎖搓了搓胳膊,不是錯覺,有點兒發(fā)冷!芭R江就是風大,你出門時記得多添一件衣服。我回去披個外套!
王唯一目送吳鎖離開,“師兄慢走,師兄常來玩兒啊!
“別看了,搬家!
王唯一挽起袖子,“你心情不好?這叫禮儀,遲早你會學的。”
殷長衍一肩挑起所有行禮進屋,王唯一放下衣袖,蹦蹦跳跳跟進去。
一層近水濕氣大,住不了人。劃分開來,分別做廚房、客廳大堂。二層有一大一小兩個房間,王唯一看中小的。
想搬。
殷長衍一言拒絕:“留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