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他突然大聲喊道,聲音之大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你忘記了嗎?你其實是我和柏莎在二十多年前生下的孩子!”
“……”
埃莉卡那張常常沒有表情的臉上,這一刻出現(xiàn)了一條裂痕。
柏莎、迦南也因迪夫的聲音停下動作,看向了他。
真了不起啊,迪夫,原來你是會演的!柏莎都想要為他鼓掌了。
數(shù)秒過后,迪夫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他雙手按住臉,開始祈求世界毀滅。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白白付出代價。
埃莉卡輕輕搖頭,“你們真是夠了!
柏莎轉(zhuǎn)向她,“埃莉卡,你回來了。”
埃莉卡:“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夢境了,我只是不想醒來。”
柏莎:“怪我總為你布置那么多工作!
埃莉卡:“您知道不是的……”
埃莉卡已經(jīng)猜到,迪夫?qū)⒏愡_的話告訴了柏莎,弗麗達說她是個廢物,迪夫憤怒,而她卻很平靜。
因為她想,弗麗達說的是對的,如果她不是個廢物,她又怎么會這么久也沒能成為高級魔法師?
不僅如此,她還知道,某人早已成為高級魔法師了……
“昆西。您告訴過我,他會成為肯特教授的學徒,但這件事,在您告訴我之前,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
“你從哪里得知的……?”
“從昆西那里。我沒有告訴您,從您選下我的那天起,他就常常給我寄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像是說,他成為了高級魔法師,像是說,他馬上就會來學院和我‘碰面’了!
“……”
柏莎緊攥著手,直至指甲嵌入掌心,流下了血,她才克制住不讓自己的身體繼續(xù)發(fā)抖。
她是老師,所以必須鎮(zhèn)定。她走過去,抱住了埃莉卡,她發(fā)現(xiàn)埃莉卡的身體顫得比她還要厲害。
你在恐懼,對嗎,埃莉卡?但是,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我在這里。
埃莉卡僵直著手臂,不肯回抱柏莎,等到這個擁抱持續(xù)了有一段時間后,她才將頭小心地靠到了她老師的肩膀上。
因為她可以確認,柏莎暫時不會松開她了……
過了會,她小聲地詢問出一個她埋藏在心底好久的問題。
“您難道就不曾后悔過嗎?”
對柏莎來說,這個問題太容易回答了。
“埃莉卡,我究竟要多么愚蠢,才會后悔選了你,沒選那個卑鄙的混蛋呢?”
“可您知道,我沒有他有天賦……”
“有天賦但把天賦拿去糟蹋的法師真是一大堆,好法師卻很少。埃莉卡,你見過一個好法師,他比你蒼老、比你不幸,要討論法師等級的話,他也沒有你有天賦!
米爾,洛克山,安息杏……
因柏莎的話,埃莉卡回憶起當時,她那時也在為一些事惆悵,她惆悵比她法師等級低的老者竟看見了她所不能看見的植物。
她現(xiàn)在的痛苦卻又和那時反過來了,她還沒有見到昆西、沒有和對方交過手,就因為知道了他是高級魔法師,便認為自己一定不如他。
但事實真是這樣嗎?沒有被印證過的事,為什么要成為她苦惱的來源呢?
痛苦的癥結(jié)在一瞬間被解開,埃莉卡振作了,她原本也不是個軟弱的女性。
她主動握住了柏莎的手,“老師,我們回去吧!
聽見這聲出自他人口中的“老師”,迦南的身形微微晃動。
在他的印象里,埃莉卡總是叫柏莎“柏莎大人”的。
原來,您不只是我一個人的老師……
他有些難過,但沒有說出來,他知道埃莉卡女士現(xiàn)在比他更需要老師,他強忍住寂寞,站在原地。
可只是一會的工夫,他發(fā)現(xiàn)他的手被熟悉的溫度包裹住了。
“老師?”他側(cè)頭,看向柏莎。
“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柏莎聲音無奈,“我說啦,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最好都握住彼此的手!
柏莎說罷,迦南感到自己另一邊的手也被握住了,他猜測是迪夫,但沒有回頭看。
他已無法將視線從柏莎身上移開,只因兩人的手掌間那溫熱的、尚在流淌的液體。
“您流血了……”
“沒關(guān)系,夢里的事,回去了就會恢復的!
他點點頭,仍不放心地用指腹按住她流血的位置。
她察覺到了,唇角隨之上揚了幾分。
現(xiàn)在,他們四人都已握住手,圍繞成了圈。
“準備好,破除夢魘的過程會有些像下墜,也有人會說像死亡……”
柏莎的聲音逐漸變得空靈,因為他們腳下的場景已經(jīng)開始瓦解,就連他們的身體也在慢慢消散。
虛實的分界線被模糊了,他們誰也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只有柏莎的聲音還零碎地飄蕩在空中。
“‘死亡’過后,往往是新生!
-
夢醒了。
“光明神在上,你們終于回來了……”
帕克醫(yī)師激動的聲音,在光亮前,先一步抵達了眾人的耳畔。
迪夫第一個坐了起來,接著是埃莉卡,是迦南。
柏莎最后一個睜開眼睛,她睜開眼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的目光一一從他們的臉上掃過,迦南捧起了她的手掌,在檢查她的傷口。
她自己也看了眼,果然沒有看見血。
“我就說吧,迦南……”
她朝青年炫耀般地說道,只是那聲音在中途忽而停止,她又一次合上了眼睛。
“老師,老師!”
-
連續(xù)兩次的入夢,令柏莎感到了陣陣困意。
好想睡覺。等離開之后,她要睡上整整三天……
話雖這么說,當下,她還是要先找到出去的辦法。
這一次的夢中場景非常簡單,全然漆黑,唯獨前方有一絲光亮。
那光亮在黑暗的對比下顯得可疑極了,柏莎卻既無恐懼也無懷疑地向那里邁出了腳步。
她就仿佛是已經(jīng)料到了那里會是誰在等她。
當然,情況也確實如此,除了“他”之外,還能有誰呢?
“他”也一樣知曉她猜到了自己,于是,在她看見“他”之前,“他”先開了口,女孩子的聲音。
“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對吧?”
“嗯,誰叫弗麗達不可能會夢魘這種魔法呢?只能是別人干的。”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的我?”
“我們的校長,阿德勒常對我說,植物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
況且,在當時的場景下,存在的生命除了弗麗達、埃莉卡、迪夫,不就只有你了嗎?
說到這的時候,柏莎已來到了“他”的面前,并在“他”的前方坐下。
“他”的真身就這樣毫無懸念地暴露在了她的視野中,不過,她本來也對“他”十分熟悉。
她望向眼前,懸浮在空中的那粒白顏色的、會發(fā)光的小東西,她以它的名字呼喚了它:“你好,純白種子!
純白種子:“……”它看上去不太想理睬她。
柏莎只好主動和它攀談:“你攻擊錯了人,破壞那些幽靈花的人是弗麗達,不是我的助理!
純白種子:“我知道,我的目標也不是她。”
柏莎:“那是誰?”
純白種子:“是你!
柏莎指著自己,一臉無辜的,她可從沒虐待過一顆純白種子呀!
純白種子卻不這么認為,它在空中圍繞著她打轉(zhuǎn),細數(shù)著她的種種罪行。
大致都是些沒有把它輕拿輕放的小事……柏莎更委屈了,她做的這種事怎么能和弗麗達相比?
她漸漸聽出純白種子在說的都是借口,它對她的真正敵意不在于此。
“說實話吧,你到底不滿我哪里?”
純白種子靜了片刻,聲音很小地說了句話。
“你說什么?我沒聽見。”
“……你……我……”
這回聲音大了點,但還是不足以聽清。
柏莎皺緊了眉,打算放棄時,純白種子忽而貼近她耳邊大吼。
“我說,你是,我的,情敵。!”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