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施主說的那慈云寺乃我佛門中人,豈會擅啟殺伐?更遑論造此惡毒孽業(yè)?”
幾人被江舟這一頓口若懸河給灌得一時間只覺頭腦昏昏,耳鳴目眩。
竟懵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回過神來。
怒道:“好髡奴!膽敢用邪法暗害我等!”
“既然不識好歹,休怪我等不給西方教面子,老子要你命!”
說著便就要動手解決他。
江舟閉眼搖頭嘆道:“冥頑不靈,徒耗機緣,惜哉,憾哉,善哉!
江舟陡然睜眼,口齒開合:“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對面幾人頓時止住,一動不動。
卻是面現(xiàn)極度恐懼之態(tài)。
七竅之中,有血溢出。
面目逐漸扭曲,似恐極懼極。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間,便撲通撲通接連倒地,再無聲息。
劫中生天魔,人心生秘魔。
這聲佛號,卻是秘魔神音發(fā)出。
秘魔音動,勾人喜怒憂思,動人貪欲色欲,懾魂奪魄,生種種劫魔心魔。
這幾人卻是被自己心中之魔生生嚇?biāo)馈?br />
實是江舟怒其手段殘毒,欲令其自食惡果。
一旁的陳徑草看得驚駭之極。
卻是因情緒大起大亂,本就只剩下的一口氣,也泄了半口。
江舟伸手按住其胸口,為其渡過一道五行之炁。
萬物皆出五行,五行自有造化之力。
陳徑草得他五行之炁滌身,本是垂死之時,竟是猛地翻身坐起,目中神光盡復(fù)。
卻是推開江舟的手,說道:“和尚不必再為老朽虛耗法力。”
“趁著這一口氣尚在,還望和尚聽老朽一言!
江舟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強求。
不是他不想再救。
方才那人的咒術(shù)奇詭。
按常理來說,這陳老頭已經(jīng)死了。
就算他肯用太乙清寧露,也求不回了。
此時陳徑草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居士但說無妨!
陳徑草微一猶豫,卻是道:“在此之前,我有些好奇,和尚剛才說的甚機緣?”
“我聽聞西方教以慈悲濟世為教義,不分善惡,難道你真想度化這幾人?這些人殺人不眨眼,沒有人性的,你又要怎么度?”
江舟笑道:“眾生皆有佛性,無人不可度!
“只是貧僧佛法不精,怕是難度眾生,貧僧要做的,是送他們?nèi)ヒ姺鹱,佛祖法力無邊,智慧廣大,自是無不可度之人。”
陳徑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你那聲善哉,倒是因為他們給了你一個殺人的理由?哈哈哈哈!好!好!”
直笑得血涌上口,不住地噴吐,才不得不停下來。
本是回光返照的滿面紅光,肉眼可見地消退。
他深知自己時間不多,連忙強咽回一口血。
掐了個指訣,突地兩指往胸前插去,竟生生剖開一道口子,從心口摳出一把帶血的鐵鋤,只指掌大小。
江舟認(rèn)得,卻是他之前用來降妖的那把。
陳徑草正色道:“這是我流字門中農(nóng)家之秘寶,乃濟世之寶!欲解萬民疾苦,全系于此寶!
“那些天竺賊僧,卻想要奪去此寶,妄圖自珍居奇,以此謀利邀名,我豈能容之?”
“這幾個人,便是受了他們收買,前來強索寶物,若非我上回追殺那鼠妖,受了些暗傷,又豈會敗在這些宵小之手?”
陳徑草恨恨說道。
“和尚,你與那些賊僧不一樣,當(dāng)然,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遲疑了下道:“此物雖是寶物,對和尚而言,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其中藏有一篇谷神調(diào)春令,能令草木生長,稻谷拔苗!”
“此寶雖在我門中傳承,卻是傳自一門先天大道神通,可惜我門中所得不全,只余殘篇斷簡,歷經(jīng)數(shù)代,方才以左旁之法補出這谷神調(diào)春令來,也早已失傳許久。”
“關(guān)內(nèi)數(shù)年大旱,顆粒難收,我苦苦參研,方才參透其中奧秘,重得此法,本欲將此寶獻(xiàn)予唐王,以解萬民疾苦。”
“只可惜半道而廢,再無機會!”
江舟聽至此處,微微一怔,旋即望著陳徑草黯淡的臉色,頗為動容。
陳徑草說完這番話,抓起他的手,將鐵鋤塞入他手中。
臉上只余幾分光彩,也迅速消逝。
雙目神光盡去,漸漸渙散。
茫然之中,口中喃喃道:“先天大道,先天大道……”
“七十二左道,三千六百旁門,總為術(shù)、流、動、靜四果左旁之門……”
“可惜左旁終究是左旁,難稱正道……”
“世間唯道門金丹、佛門真空,先天大道,是唯二法門,可超生了死,是為正道……”
“只恨不得見大道,若得全大道,何愁萬民饑?”
“憾極,恨極,生不得見萬民飽……”
話及于此,握著江舟的雙手,便失去了最后一絲力氣,重重垂落地上……
第1042章 黑白無常
“唉……”
江舟嘆了一口氣,扶著陳徑草的尸體躺下。
“你放心,東西,我會替你獻(xiàn)給唐王。”
說著,伸手在他圓睜的雙眼抹過。
看了眼周圍那幾具尸體,他沒有離開,就地坐了下來。
撫摩著那把鐵鋤,想著陳徑草剛才說的話。
慈云寺?
怎么又是僧人?
先是指使老鼠精盜糧偷人,又指使這些亡命徒搶奪寶物。
李二迎佛,就迎了這么些玩意兒?
就算東土佛法難至,如今是他們野蠻開荒的好時候,但這也太野蠻了些。
除了大梵寺的幾個和尚外,江舟對佛門并沒有什么意見。
但這次因陳徑草之事,他卻是怒從中來,生出了幾分殺心。
他坐在原地尋思著,又時不時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在等什么。
過了一會兒,忽然往一方抬頭,目中五炁流轉(zhuǎn),神芒內(nèi)蘊。
只見得周圍不知何時涌起滾滾黑霧。
霧中隱有慘綠綠幽光閃爍。
幽光之中,傳來怪異的嬉笑聲。
“你可來了……”
“正在捉你……”
江舟只覺眼前一花,便多了兩“人”。
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皆戴幾尺高帽。
白衣高者,面色慘白,滿面笑容,口吐長舌,帽上書“一見生財”四字。
黑衣矮者,個小面黑,面容兇悍,帽上書“天下太平”四字。
二“人”皆一手執(zhí)令笏、一手執(zhí)鐵鏈鐐銬。
黑白無常!
江舟心中猛地一驚。
這種形象根本不用他人說,一眼便知是哪個。
怎的來的是這兩位?
“咦?”
兩位鬼神本都沒有去看江舟。
待走近陳徑草時,那笑嘻嘻的白無常忽然轉(zhuǎn)頭看來。
慘白的臉,垂吊至胸口的腥紅舌頭,怪綠幽深的眸子,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