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隨著咒語出口,隨一股陰風(fēng),飄向一方。
江舟本來以為,那個兇手敢對宋廉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下手,本身是應(yīng)該有一定實力和算計的。
他的見妖斬血咒未必就能湊效。
但結(jié)果出乎他的意料。
跟著黃紙,江舟直接到了城外一個荒野之中。
一片小樹林中,有一座孤伶伶的荒墳。
黃紙飄到這里,直接化為刀罡,朝著那座荒墳一刀斬落。
只見血光爆射,土石紛飛。
荒墳被劈成兩半。
同時有一聲凄厲嘯聲從中傳出。
江舟已經(jīng)對這種聲音十分熟悉。
一般鬼物幾乎都是這么叫。
塵土落定,現(xiàn)出被劈開兩半的荒墳。
卻讓江舟和燕小五一愣。
里面露出了一個土坑,坑里卻不是棺木之物。
而是一座素白的紙屋。
約摸有半人高。
也已經(jīng)被刀罡劈成兩半,內(nèi)在情形一覽無遺。
這紙屋做得精致無比,屋檐、門窗、廂房、廳堂等等不一而足。
還有里面用紙疊的家具、擺設(shè)等物,也如真的一般。
令他二人驚奇的,是里面還有幾個小小的人。
其中一個,就是已經(jīng)死去的徐文山。
還有兩個女子,一個是發(fā)髻高挽,作少婦打扮,另一個像是丫鬟。
那少婦正驚駭?shù)靥ь^看著江舟二人。
那個丫鬟魂體虛幻,十分虛弱,被少女扶在懷里,眼看維持不了多久。
剛才被血罡斬到的應(yīng)該便是她了。
至于徐文山,本來正一臉驚駭,抱頭躲在一張紙桌下,抬頭一見江舟二人的裝束,立刻露出驚喜之色。
從紙屋里跑了出來。
說來也神奇,他一踏出紙屋宅門,便迎風(fēng)而長,轉(zhuǎn)眼變成了與常人般大小。
徐文山似乎對自己能出來很是意外驚喜了一陣,才大嚷大叫道:
“你們是來救我的吧?快快!里面那兩個就是害我的邪祟!快殺了她們!”
江舟與燕小五相視一眼,卻沒有理他。
“你是……王姑娘?!”
燕小五忽略了徐文山,看了紙屋里的人幾眼,忽然驚訝地叫到。
見她驚惶不已,急忙解釋道:“王姑娘,我是提刑司的緇衣捕快,是你父親王先生來報官,說這姓徐的為攀附權(quán)貴,謀害了你!可是真的?”
只見那少婦聞言,臉上驚惶稍退,又現(xiàn)出凄婉之色。
抱扶著懷中的丫鬟,慢慢走出了紙屋。
也如徐文山先前一般,變得如常人大小。
“你真是王小姐?”
燕小五瞪大著小眼。
他之所以能認(rèn)出,是因為在那位王先生家中看到過他女兒的畫像。
少婦凄婉道:“小女子王碧見過二位官爺。”
燕小五又驚又喜:“王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是這姓徐的小子殺了你?”
王碧回頭看了眼徐文山,凄然點點頭。
“你別胡說!”
徐文山又驚又慌,連忙罵道:“我什么時候害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死了,竟心有不甘,化成了厲鬼回來害我!”
“王碧啊王碧,你我夫妻一場,你怎的如此歹毒啊!”
王碧見他這般,滿臉不可置信,凄怨悲絕。
燕小五兩眼一瞪:“姓徐的,你閉嘴!沒問你呢,問到你再說話!”
徐文山驚怒叫道:“你、你你們是何人?可知我是誰?竟敢如此對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告上一狀!”
他說著四處張望,跟著拔腿就跑。
他看出江舟兩人似乎不怎么買他的賬,便想自己跑了再說。
只要能回去,見到岳父大人,那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舟見狀,手一抖,腰間捆妖鎖便飛了出去,將徐文山鎖了回來。
然后也不理他叫囂威脅,看向王碧:“王姑娘,你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得隱瞞。”
王碧看了眼憤怒又驚恐的徐文山,滿是失望凄怨地緩緩開口……
第113章 事我做,黑鍋你來背
“那日他說要與我去踏青,行至江邊,指著一朵花兒,說是與我一般嬌美,若我能戴上,必是相得益彰,便讓我去摘了戴上與他觀賞……”
王碧說到這里,臉上現(xiàn)出濃濃的痛苦凄怨之意。
悲聲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早已對我起了殺心,竟趁我摘花之際,來到我身后,將我推下江中!
“本來只是落水,我尚不至死,我雖居閨中,可自小長在鄉(xiāng)野,會些水性,連他都不知,可他見我竟要游上岸來,便在岸上不斷用石擲我,使我最終慘死江中!
“可憐我這侍兒受我連累,與他扭打,想要救我,可她一個弱女子怎敵得他?竟也被他殘忍殺死,擲入江中!
王碧說著,已經(jīng)痛苦地閉上雙眼,渾身顫抖。
“畜生!”
燕小五聽得火冒三丈。
看著一旁驚恐的徐文山,若非江舟拉著,就要抽出刀來砍了下去。
江舟問道:“王小姐,徐文山是你殺的?”
王碧似乎完全明白他的來意,十分配合,沒有隱瞞,直接都招了出來。
“那日是我讓侍兒持著那朵令我身死的花兒,去他常去的館子外等待,他見了我這侍兒與那朵花,本是十分驚惶,聽我侍兒說我未死,不會怪他對我無情,還想與他再續(xù)前緣,且甘愿給他做一外室,絕不會妨礙他和那位宋小姐的好事!
王碧自嘲一笑,神色硬見凄怨:“他聽聞之后大喜,便問我這侍兒我在何處,我這侍兒便將他帶到了此處……”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我早知他不敢讓他人知曉此事,必定會一人前來,待他來后,我便將他殺死,將其棄尸荒野,勾了他的魂,帶到此處!
“他既然想與我再續(xù)前緣,我如何能不滿足他?何況我二人生前曾立過誓,要生死相守,生不能廝守一世,那便死后再守誓約!
她說著,看著一旁的徐文山,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起來。
凄怨之氣逾深,恐怕再這么下去,她怕是要化為厲鬼。
徐文山狂喜地掙扎大叫:“就是她殺的我!你們兩個聽到了沒有?她承認(rèn)了!這個毒婦承認(rèn)了!你們還不快殺了她!”
江舟暗暗搖頭,又是一樁人間慘事。
哪怕親密如夫妻,也終究抵不過種種人欲。
手腕猛地一抖,捆妖鎖嘩啦啦響動,縛得徐文山哇哇大叫,江舟冷冷地看向他道:“你閉嘴!”
徐文山驚怒叫喊:“你、你……你等著,待本官回去,一定要告你一狀,你們二人勾結(jié)邪祟,謀害本官,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江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還告狀!我告你娘的狗屁狀!”
燕小五大怒,手掌瞬間血氣滿布,朝他一巴掌抽了過去。
只聽“滋滋”一陣煎油似的響聲,徐文山頓時慘叫連連。
江舟呼出一口氣,不理會徐文山,繼續(xù)問道:“王小姐,可否告知,徐文山大婚那夜,出現(xiàn)的那只怪鳥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你這紙宅,又是從何處得到?”
這紙屋不像普通陰宅,對鬼物而言也算小小的寶貝了。
這王小姐一個普通書塾先生之女,又是新死孤鬼,從何處得來?
王碧聞言,凄怨之中現(xiàn)出幾分迷茫。
似乎在回憶道:“那日,我被他殺害,慘死江中,只覺幽幽暗暗間,有人在喚我名,但忽然又回復(fù)了知覺!
“只感周遭江水一片冰冷,聽到岸上有人喚我,我昏昏沉沉間,便循著那聲音爬上了岸!
“睜眼一瞧,原來有一道人在岸邊開了香案做法,喚我魂歸!
“他說他已盡知我遭遇,十分不忿,能為我復(fù)仇,我那時只有一口怨氣,根本無法思慮太多,只聽得復(fù)仇二字,便跪求那道人!
“那道人當(dāng)下拿起一支金鈴,望空搖了搖,竟招來一只巨大的灰鶴,他附在灰鶴旁耳語了幾句,便見灰鶴又穿云而上!
“道人說只須我在此靜待,灰鶴自會將那負(fù)心人帶回,到時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便是想讓他常伴泉下,也是易事!
“說完便又給了我些冥紙,指點我到一處鬼市,從那里購得了這陰宅,能用來困住負(fù)心人之魂,讓他再無法離我而去,然后便離去了!
“我在江邊等待了一夜,那灰鶴卻并未回來,卻等到了我這侍兒也成了孤魂野鬼,從江中爬了上來。”
“那時我渾渾噩噩,也未多想,過了幾日,我越來越清醒,之后的事,二位官爺已經(jīng)知曉了!
王碧說著,緊了緊懷中的侍婢,眼中凄然:“可憐我這侍兒,生前為我所累,死后又為我當(dāng)了一劫,如今怕是連鬼也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