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南的發(fā)現(xiàn)
顧南根本沒注意這個趴地上的農(nóng)民，他的注意力全被地上的牛糞吸引過去了。
“顧師兄，你干嘛呢？”他的師弟，今年輪值駐扎在北境鐵牢城的張英走過來，嫌棄地捂住了鼻子，沉下了臉，“來人，把這鄉(xiāng)巴佬帶走，趕緊收拾收拾，臭死了�！�
劉五坎一抖，尿了，這下張英更惡心了。
“等等�！鳖櫮蠑[了擺手，問，“這牛糞是你帶來的？”
劉五坎根本沒有聽見，顧南不得不又問了一遍，劉五坎抖著聲音答道：“是，是小人帶來的。”
顧南眼睛發(fā)亮：“這牛呢？”
“牛？”劉五坎茫然了一會，才道，“牛在村子里�！�
顧南這才注意到他尿了一身，不免也皺起眉來，他不嫌這牛糞骯臟，卻嫌這農(nóng)夫惡心，一時也無心再問，跟張英道：“師弟，叫人帶他去洗干凈，把這牛糞收拾好，回你府中再說�！�
“你關(guān)心這臟東西干什么？”張英不滿地埋怨，還是令人去做了。
劉五坎幾乎是癱著被拖走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牛糞則另有人收拾了，送到顧南和張英面前。
顧南仔細鑒定著，心生感慨。
他在徐山派現(xiàn)在算是出頭了，早年也是吃過苦的。沒想到當(dāng)年在獸欄做事的經(jīng)歷居然還幫了他一個忙。
“師弟你看，這牛糞可不是一般的牛糞�！彼那楹茫ξ貙堄⒄f著。張英還是捂著鼻子一臉的不情愿：“師兄，我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牛，這是今年要種養(yǎng)魂草，我們發(fā)下去給這些農(nóng)夫施肥的雜種牛�！�
這些被村民叫作仙牛的牧畜，在他們口中就是雜種牛。是牛形靈獸與其他靈獸生下的血裔后代。外形都是牛，其實血統(tǒng)駁雜不堪，誰也分不清哪種血脈占優(yōu)了。其實說白了，除了力氣大點，通人性一點，皮肉骨血乃至糞便有些特殊的用途，與凡牛也沒太大差別。
顧南好笑地?fù)u頭，他跟張英在門內(nèi)關(guān)系就好，所以才來探望他，現(xiàn)在也樂意指點他一二。
“我在獸欄待過，這些雜種牛的糞便與這個可不一樣�！彼附o張英看，“你看這些暗紅發(fā)黑的是什么？”
張英忍著惡臭湊過去看，迅速一眼趕緊抬頭，“像血塊。牛病了吧。我就知道這些人養(yǎng)不好�！�
“是血塊，但不是生病落下的血塊，味道不一樣�！鳖櫮险f著這句話的時候也忍不住干嘔了一下，確實臭。正因為這么臭，他才知道不一樣，因為這種味道他聞過一次。
“你知道我怎么從獸欄調(diào)出來，換了個輕松的差使的么？”他原來得罪了人，被分到獸欄管理雜役，正是那次發(fā)現(xiàn)用來喂肉食靈獸的雜種牛有了異常之處，及時上報，他才能調(diào)出獸欄，又被師父看中，從此走上修煉的坦途。
這事他雖然沒到處說過，但本身這事張英也聽說過一點。
“好像是獸欄里出了一頭血脈返祖的靈獸，當(dāng)時在獸欄執(zhí)役的都受了獎賞。師兄也是那次吧？”
“不錯�！鳖櫮宵c頭，“我親手伺候過那頭牛，看見它肋下腫了包，排出惡臭的血塊。然后那頭牛就被單獨接出去，說是血脈進化，將來會長出翅膀，應(yīng)該是雷虎與某種牛形靈獸的后代，如果培養(yǎng)出來，用處不小�！�
他說出，不禁微微一笑：“沒想到事隔多年，又讓我聞到了這種味道�！�
張英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也是一驚：“這些蠢漢居然運氣這么好，養(yǎng)出了返祖的真仙牛？”他也知道蠢漢們把雜種牛叫作仙牛，常常暗地里嘲笑他們。
雖然村民們過得苦，畏上仙如虎，但張英和顧南這樣的門派子弟從來不覺得自己門派對凡人有什么不好。
像現(xiàn)在，張英就羨慕起村民的運氣來。可不是么，運氣好，分到的雜種牛有一頭返祖的。按徐山派的大方勁兒，這個村子都要升天了，現(xiàn)在他在這值守，應(yīng)該就會叫他處理這事，嗯，讓鐵牢城的城主多劃點地給他們好了。直接養(yǎng)牛的那個人，那可能會被帶回徐山派當(dāng)個雜役，將來子孫就有機會進徐山派了。
嘖，當(dāng)年他們進門，也沒這么容易啊。
顧南也是如此想，因為當(dāng)年離開獸欄的經(jīng)歷，對這些運氣好的村民還有幾分親切。所以劉五坎來的時候，他笑得很溫和，倒是讓劉五坎安下了幾分心。
劉五坎被拖走的時候是嚇昏了的。不過畢竟他有些見識，待醒來后被人洗刷換衣，就知道不是要弄死自己了。再等被人帶來見上仙，而上仙又笑得很開懷地看向自己時，他就知道說不定還是好事。
“小人叩見上仙，上仙壽與天齊！”
他喊了一嗓子，把顧南師兄弟二人嚇了一跳。
“這人，賀詞說得不倫不類的�！睆堄⑿χ鴵u頭。
顧南不跟他計較，和氣地問：“這牛糞是你們村中的……”他想起來張英說村民管它們叫仙牛，“……仙牛排泄的？”
劉五坎激動起來了，他就知道這牛有問題！
“正是，正是！”他忍不住抹了把眼淚，這些日子的辛酸和擔(dān)心一起涌上心頭，讓他不及多想，一股腦地把話都說了。
從錢沒送夠，小吏只給了他們村三頭牛，到三頭牛不肯吃不肯睡掉膘，再到村里的小丫頭養(yǎng)牛，看著很好，卻把牛養(yǎng)出一個腫包，施肥也不對勁了的事，全說了出來。
顧南聽得眉毛上挑，這牛，居然是個小丫頭養(yǎng)的？
原來是個小丫頭，張英更羨慕嫉妒了，才十歲，這要是根骨合適的話，直接就能進門了。這是什么該死的運氣��！
劉五坎說完了就趴著不敢動了，期望上仙能給他換幾頭牛，不要追究村子的責(zé)任就好。要追究，就追究那個名字起得奇怪的丫頭好了！
“去你們村里看看吧�！彼犚娚舷烧f。
另一個上仙則說：“帶過來不就行了，何必去村里�！�
顧南但笑不語。他聽出來了，這個農(nóng)夫認(rèn)為養(yǎng)牛的丫頭把牛養(yǎng)壞了。要是讓他把人和牛帶過來，弄不好回村他就要把人打死。
而如果他說要賞，說不定死更快。死了才好搶功不是么。
他本來也只關(guān)心牛，不過聽這人說那個丫頭居然在沒學(xué)習(xí)過的情況下，把幾頭雜種牛養(yǎng)得很聽話，這讓他生起了幾分興趣。
“我也要去�！睆堄⒃谶@破城值守得要發(fā)霉了，好容易來了個師兄看望，又要下鄉(xiāng)，他決定一起跟著去，也好跟師兄聊聊門內(nèi)的情況，免得回去的時候落伍太多。
阿漓不知道她擔(dān)心的事沒發(fā)生，反而引起了上仙的好奇，她這時琢磨的是怎么逃走。
大青頭上的包還是去年腫起來的，過年之后越腫越明顯，自從她換了曲子吹給它聽之后，雖然它不再癢得四處蹭，但那個腫包鼓起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村長走了三天還沒回來，比她算得時間還久。就這三兩天的功夫，大青兩角之間仿佛頂了個墳堆。
這下再遲鈍的村民也覺得不對了，議論紛紛，更是警覺，怕小丫頭跑了，責(zé)任讓他們擔(dān)。于是阿漓發(fā)現(xiàn)自己到哪都有人盯著，居然變得不自由了。
錢玉江那她也不能再去，這讓她更憂愁起來。
“大青啊，我要是走了，你們也要好好吃飯知道嗎？不吃是自己吃虧。吃飯的時候大娘罵我像豬，我不是一樣把飯吃光，才不理她呢�！卑⒗祢T在牛背上，扳著牛角跟大青說話，然后她覺得好像沒抓穩(wěn)，晃了晃。
于是她下意識地?fù)u了一下，角掉了。
角……掉……了……
她一手握著一只大青的角，呆在了牛背上。
原本坐在遠處的男人瘋了似的跑過來，看看光禿禿的牛頭，再看看她手上的角，再和她呆滯地對望了一會，忽然就嗚咽了一下，回身瘋跑回去，一邊跑一邊喊：“完了啊，完了��！”
她也覺得要完了，不說上仙要不要追究她，眼下村民就得把她吃了。
監(jiān)視她的村民叫來了所有人，圍了上來。
村長不在，村長的大兒子兇著一張臉上來拉她：“你給我滾下來！”
大黑和小灰不干了，哞地一聲，拿角對著村長兒子，嚇得他倒退三步，虛張聲勢地叫：“你還敢指使仙牛！你死定了你知道嗎！你自己去死不要連累村里�。 弊詈笠痪鋮s帶了哭腔。
阿漓坐在大青背上愣愣的，角怎么就掉了呢？
可是大青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大黑和小灰還維護著她，她覺得這應(yīng)該不要緊。
大青其實很開心，要不是阿漓坐它背上，它都想跑兩圈了。阿漓雖然不知道它想什么，可是也能從它搖頭擺尾的興奮勁上知道它很開心。
“仙牛沒有問題�！彼罱K強硬地說道，“村長去城里問上仙了，你們等村長回來就知道了。大青，我們回家�！�
大青駝著她往家走，不是牛棚，也不是大伯家，是她自己家，她和娘住過的地方。
大堂兄劉金谷和大嫂在人群里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阿漓騎著大青進門了，大黑和小灰在門口守著，誰上前就頂誰一跟頭。
阿漓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入睡去那個神奇的空間，她在家里東翻西找，把劉金谷存的糧食拿了一半，用袋子裝了放在一邊。
第6章 意外的發(fā)展
劉金谷自己有口糧田，又占了她的，白白占了四年，她只拿這么一點，是想著畢竟這田是他們下力氣種的，她也在大伯家吃了幾年飯。她應(yīng)得的她要拿走，也不想讓他們餓死。
但糧食肯定不能就這么背在身上，阿漓咬咬牙，叮囑三頭牛守好門，還是冒險凝神進了宮殿，將糧食和一把菜/刀放在那兒。然后按以前試出來的方法，再次集中注意力，又從那個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的洞里穿了出來。
這下可好了，不逃也不行了。阿漓舒了口氣，到這步田地，不想別的了，只可惜大青它們，唉。
“大青，你角掉了真是好丑啊�！彼笄嗟念^笑。大黑在門口轉(zhuǎn)過頭哀怨地哞了一聲。
大青則是得意地也哞了一聲，用頭拱她。阿漓扒著它的腦袋想看看腫成什么樣了，手一按卻發(fā)現(xiàn)那個腫包好像變硬了。
她吃了一驚，正要細看，卻聽見外面又吵鬧了起來。
村民耐不住了，有人吵嚷著要沖進來，有人已經(jīng)繞到邊上在翻墻了。
大青很兇惡地過去頂，但翻墻的不止一個，三頭牛攔不住，有人便把阿漓拽出來了。
“抓到了！”
“打，打死她！”
阿漓細瘦的手腕叫人箍得緊緊的，她咬著唇不肯哭，心里后悔沒有早點跑。
真不該僥幸，想著等村長回來再說。
她有好大的力氣，也許現(xiàn)在把他們都打翻也行。
正亂著的時候，劉五坎回來了。
他身后跟著兩個上仙，正是又得意又惶恐的時候，一路盤算著怎么招待上仙，沒想到剛回來就是這等亂糟糟的時刻，氣得大喝一聲：“住手，快恭迎上仙！”
他這一嗓子算是救了阿漓，村民聽見他叫喊，不由得放了手，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劉五坎暗罵一群呆腦殼，生怕上仙怪罪，正要再喊，就聽院里一聲牛叫——不對，應(yīng)該叫牛吼，一頭奇怪的動物沖了出來。
說奇怪，因為它長得像牛，頭上卻沒有標(biāo)志性的牛角，卻在腦袋中間長了一只小得可笑的角，不倫不類。
但這小得可笑的角卻不是個笑話，只見它觸著誰，誰便一陣抽搐，慢慢軟在地上。
大黑和小灰也沖出來在人群里亂跑亂撞，現(xiàn)場亂得一塌糊涂。
劉五坎已經(jīng)看出來了，那是大青，他出去了三天，居然變成這樣了。
他又氣又急，指著大青就對顧南道：“上仙，這就是那頭仙牛！這，這，我走的時候角還在的，不知為何變成了這樣！”
顧南眼睛都直了，張英更是呆住，喃喃道：“獨角，剛長出來就有雷電之力，這是蛟牛吧？師兄，這肯定是蛟牛吧！”.
雜種牛是統(tǒng)稱，如果血脈返祖，會根據(jù)血脈另外起名。那頭雷虎的后代現(xiàn)在就叫雷牛，而這頭牛從特征上來看，分明就是蛟龍的后嗣。
很多上古時大妖已經(jīng)絕后滅族，當(dāng)年妖族興盛時，大妖們彼此通婚，產(chǎn)生不少混血后裔。有些驚才絕艷，有的卻因血脈混雜而變得平庸。他們的后裔則隨著血脈一代代削弱，曾化種越來越多，有些后裔成為靈獸，不再被承認(rèn)是大妖的血脈。這些靈獸保留了一些祖先的天賦神通，但在更多更亂的自然繁衍中越來越少。它們留下的后代偶爾有返祖突變，都被各門派當(dāng)作寶貝供起來。隨著成長，強勢的血脈會慢慢吞噬其它血脈，最終雖然未必得到最純正的血脈，但收獲依然很大。蛟龍，顯然比雷虎強得多。
顧南也沒想到這頭返祖的牛都已經(jīng)成長到這個地步了，激動之下哪還會理會這個村長。他快步向前，一手按向牛頭，笑道：“好牛兒，隨我走吧�！�
村民們不再動手，大黑和小灰失了對手，又見大青被人按住，忙跑來助陣。張英跟過來輕輕一點，就將兩頭牛定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