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江縣守住了。
溫哲看著祖榮擺在他面前的七八個黑色大腦袋,微微點點頭。祖榮在守住昌江縣之后,第一時間將這些怪物的腦袋割了下來,同時又派人通告溫哲昌江縣遇襲且剛剛守住。
就在前幾天,溫哲向京師遞交了他對于泓州匪患的進(jìn)攻計劃,而昨日,他收到了郭渺的批示,示意他可以動兵。
于是,溫哲兵分三路,北軍由他的副將堯子率領(lǐng),走鐵輪城,從北側(cè)直逼滿安縣,而他率南軍走莽山,準(zhǔn)備先奪回莽山大營,然后進(jìn)逼盟縣,在拿下盟縣和滿安縣之后,直取西江郡郡城。
之后取西江而望泓州,西江郡雖然貧瘠,但是卻是兵家要道,進(jìn)可逼江南郡,退可守莽山。
溫哲算盤打得很好,不過究竟能是什么個結(jié)果,還要等拿下前面的莽山大營和盟縣才行。
“祖榮,你帶兵去守豬兒溝,賊軍已經(jīng)在溝西建起木堡,你去那里構(gòu)建工事,避免賊軍突然繞到側(cè)翼影響糧道。”
祖榮一頓首“是,溫帥。”
溫哲沒再多說話,僅僅跟祖榮交代了這么一句,隨后勒馬在眾軍面前,高聲道“弟兄們!空話沒必要多說,肅靖八方合一宇!”
“甘披馬革飲黃泉!”
“開拔!”
號角聲響起,數(shù)萬大軍緩緩地朝東方列著整齊的隊列,前進(jìn)著,遠(yuǎn)處,莽山大營之外,已經(jīng)架好了無數(shù)攻城器械。而溫哲一到,高呼“開始攻城!給我打!”炮火與拋石機(jī)的機(jī)械聲一齊響起,石塊與炮彈飛向那本就不算多么堅固的城墻。
在這炮彈和石塊面前,城墻猶如一塊被甩在地上豆腐一般,碎成數(shù)塊。而弓弩隊伍的百夫長們也都開始下令放箭,箭矢如暴雨般飛進(jìn)大營之中。
原本守衛(wèi)在城墻上的奉義軍,被突如其來的飛石炮彈掃下城墻,城內(nèi)一時間哀鴻遍野。而守城的奉義軍將領(lǐng)看到如此景象,急忙擎起義字大旗,高聲道“都從城墻上下來!守住缺口和城門!林將軍的援軍,馬上就到了!”
他說這話的目的無非是穩(wěn)住軍心,林得勝的援軍短時間內(nèi)根本不可能到這里,他昨天見到這些運過來的攻城器械,才派出求援的快馬,無論如何,今天之內(nèi)援軍都不可能到。
但是,他需要讓這些士兵,能夠撐至少一天,至少一天時間。他已經(jīng)不太指望援軍了,現(xiàn)在只希望快馬能夠把信息送到盟縣縣城,讓盟縣的守軍有些準(zhǔn)備。
這守將穿上甲胄,拎起長劍沖到大營正中的木臺子上,高喊著“長槍一隊二隊守住城門,其他長槍隊盯著城墻,如果出了缺口立即補上!刀牌手隊,在長槍隊后邊待命!”
他喊著,不斷地喊著,維持著秩序,不知何時落在他肩上的一支羽箭他都沒有在意。朝西的城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缺口,而他則不斷地指揮著周圍的士兵們補上那些缺口。
守將如此,士兵們很難不被激起士氣,幾個管后勤的小校扛著沙袋在城墻的缺口前壘起來,保證敵人不會突破過來。
不知何時,來自正面的炮火和投石機(jī)的轟鳴消失了,代替它們的,是沉重而又整齊的腳步聲。守將透過城墻上的缺口,看到了城外那黑壓壓如同蟻群一般朝城市緩緩壓來的士兵們。
“官軍壓上來了!放箭!放箭!”
他們的弓弩手也朝著外面拋射起箭矢,但是外面射來的箭矢遠(yuǎn)遠(yuǎn)多于他們射到外面的。很快,弓弩手因為沒有城墻的遮蔽,出現(xiàn)了大量死傷,而沒等守將下命令讓他們后退,城墻正面,就接敵了。
黑甲黑盔的士兵們一手執(zhí)半身方形鐵盾,一手執(zhí)長矛,從城墻的縫隙間突破過來。雖然奉義軍的長槍兵們手中是比官軍更長的長槍,但是卻改變不了他們根本無法刺透官軍甲胄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奉義軍的重步兵們沖到長矛之間,開始與官軍搏斗起來。他們多數(shù)持雙手斧,身上穿著的是較厚的鋼鐵甲胄,一個個這樣的大漢沖到官軍之前掄起斧頭,斃傷數(shù)人。
長槍兵緩緩后退,而就在這時,一直蹲在城墻上的一個號令手突然看到了令他們格外驚詫且害怕的景象。
騎兵,大量的,黑壓壓的騎兵,拖著漫天的煙塵,此刻正在繞過莽山大營的側(cè)面,包抄到了大營的退路,也就是東城墻前。
“頭兒!官軍準(zhǔn)備打東城墻!”
守將的耳朵敏銳捕捉到了這句話,西城墻這邊,重步兵和刀牌手已經(jīng)借著地形和敵人搏殺起來。他急忙朝長槍兵喊道“長槍隊,退下來的!去防守東城門!快!”
此時,東城門外的騎兵們中,拖著一截削尖的原木的幾人拎著那根原木下馬,站在東城門前,幾個壯漢拎著那原木喊起號子來“一,二,一,二!”
原木撞上東城門,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旁邊隨著他們一同沖來的溫榮也下馬,站在原木邊,拎著原木上嵌上去的把手,用力地一下下撞擊著。
大門松動了,似乎破開就是頃刻之間的事情。溫哲轉(zhuǎn)身翻身上馬,看著那愈發(fā)松動的大門,接過旁邊副將遞過來的一面大旗。
大門被撞開,溫哲一眼便看到那里面挺著長槍站在那里的長槍隊。但是溫哲明顯能夠看出,他們很累,似乎是從城西面調(diào)來防守的部隊。
溫哲揚起大旗,高聲道“蒙馬眼!給我沖!”說罷,他將大旗當(dāng)做長槍,雙腿一夾馬腹,一馬當(dāng)先沖向槍陣。
他所率的,都是他的重騎親兵,無論是人是馬,都是全身披掛,面對精神抖擻的槍陣,姑且還會考量考量,但是面對這種槍陣,溫哲幾乎第一時間判斷“可以沖開”。
溫哲手下的重騎在聽到溫哲命令的那一瞬間,便放棄了思考,紛紛挺著長槍,隨溫哲一同朝著面前的槍陣沖了過去。
此時的奔馬,被蒙上了馬眼,也便看不到那鋒利的槍尖。而剛剛經(jīng)過一輪搏殺,四肢并不算多么有力的奉義軍們,也無法再用身體擎住長槍。長槍的槍尖頂?shù)今R匹身上那堅實的鐵甲之上,卻被奔馬有力的頂開。重騎兵如同洪水一般沖進(jìn)槍陣,一根根騎槍挑起槍陣中士兵們的身體,隨后甩到一邊。
溫哲將大旗丟給身旁的親隨,隨后拔出長劍,在槍陣中砍殺起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胡人騎在同樣高大的馬匹上,許多人頓時想到了什么胡人吃小孩、生啖人肉之類的傳說,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守將回頭便看到那在人群中沖殺的溫哲,一眼便認(rèn)出他是前幾個月官軍的總帥,急忙拿過旁邊一人手中的短弩,瞄準(zhǔn)溫哲,一箭射去。
溫哲顯然并沒有料到這一箭,然而,他在箭矢即將命中他腦袋的時候,朝馬側(cè)一滾。那弩箭射中他的大臂,而他則落到馬下。
溫哲將肩上的箭桿折斷,一眼便看到了剛剛暗箭射來的方向,從地上撿起一把長槍,徑直朝那方向沖去,如入無人之境,幾步便沖到那指揮的木臺子邊,揮劍砍死兩名護(hù)衛(wèi),隨后沖到守將身旁,一槍搠到那守將身上。
而就在這時,剛剛幫他擎旗的親隨騎馬沖了過來,將旗幟交到他的手中,溫哲單手擎住大旗,一揮,便將旗幟,展開,那是一面金邊紅底的無字旗,溫哲一手持劍,一手擎旗,高聲道“泓州賊寇!守將伏誅!我三軍將士!務(wù)將賊寇掃除殆盡!還我大胤朗朗乾坤!”
此時此刻,奉義軍的重步兵仍在和官軍的甲卒在城西門死戰(zhàn),而就在這時,無數(shù)騎兵從背后沖擊了這些重步兵。
腹背受敵的結(jié)果,不僅僅是同時受到兩面的攻擊,對士氣,也有著極為致命的影響。
“后路,被斷了!
察覺到后路被斷的結(jié)果,就是絕望,連撤退重整的機(jī)會都不會有,要么死在這里,要么投降。
但是重步兵們作為奉義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并不會因為這種情況而放棄戰(zhàn)斗,其中的幾個領(lǐng)隊的小校掄起斧頭高聲吼起來“跟我們沖!從正面沖!”
這幾個小校再清醒不過,身后是騎兵,想要從有騎兵的方向沖出去顯然不現(xiàn)實。而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毫無疑問是從正面沖開敵陣,然后遁入莽山之中。
部分戰(zhàn)斗意志仍然十分堅定的士兵聚集在那幾個小校周圍,刀牌手頂著盾牌,有的從地上撿起官軍的鐵盾。這些刀牌手沖在最前面,而手中拎著斧頭或錘子的重步兵則在盾牌之間潛伏著,等刀牌手推進(jìn)到官軍面前,他們便在盾牌的掩護(hù)下直接撲向官軍的槍陣。
這支部隊沖進(jìn)了官軍密集的陣列之中,官軍的槍陣對于那一面面盾牌沒什么辦法,最后也只能目送著他們逃進(jìn)了莽山之中。
但是城中的屠殺仍在繼續(xù)著,溫哲并不準(zhǔn)備放過任何一個從賊的奉義軍。直接下令道“城中除官軍以外一切人按從賊通匪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