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渺站在宮門之前，望著深灰色的天空。
就在幾日之前，溫哲將對泓州的戰(zhàn)爭計劃交到了他的手中，而直到溫哲將第一步行動的塘報交到他手上之前，他都沒什么實際需要忙的事情。
即便皇帝幾次三番讓他與朔州和岱州方面溝通，希望朔州的官軍撤回，希望岱州出兵，即便皇帝對他做出了這些要求，他也仍然“沒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因為許多事的結(jié)局，在他心中早就已經(jīng)敲定好了。
他望著天空，立在這里的原因很簡單，他在等人，準確的說，是在等陶淑。
那個前往東�？ず蜄|海派交涉的陶淑，預計這兩天就會回到京師，而他在這里迎接，主要也是要和陶淑溝通一下最近皇帝所忌諱的話題和東西，以避免陶淑觸怒皇帝。
“郭大人，陶大理已經(jīng)進城門了，馬上就到，”旁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黑衣人，郭渺認出那是孟新家的緝事廠廠衛(wèi)，微微點頭“好，你們?nèi)バ菹��！?br />
“是�！�
沒過一會兒，他就見一個四十多的男人亦步亦趨，走進禁宮宮門，身后則跟著一個小跟班。
兩人來到郭渺面前，陶淑急忙拱手作揖“郭兵部。。�！�
“陶大理，您回來了，”郭渺面無表情地微微點頭“走吧，我跟您交待些事情�！�
郭渺完全沒有半點問陶淑岱州什么情況的意思，只是對陶淑繼續(xù)道“陛下最近煩心事很多，我勸陶大理說話的時候，能繞繞彎子就繞繞彎子，別直接刺激陛下，陛下的性子您也懂。。。”
“我懂。。�！碧帐鐕@了口氣“不過高大人是真的沒有半點出兵的意思，那該怎么辦��？”
“很簡單，你就跟陛下說，岱州兵屯田兵居多，軍糧不是那么充足，要等開春之后才能出兵，”郭渺臉上是客套的微笑，他繼續(xù)說道“實際上這次應該派我去談，但是我公務纏身，這兩天才把溫帥的計劃批閱完。。�！�
“也是，郭兵部您也辛苦，”陶淑跟這個現(xiàn)在權(quán)傾朝野的兩個年輕人之一客套了兩句，隨后繼續(xù)道“那郭兵部的意思是，我就不談高彤他們？”
“你談他們有什么用呢？”
“這。。�！碧帐绯聊�，的確，仔細一想，如果如實把各種事情告訴皇帝，那皇帝很有可能一句話給高彤撤職，甚至削孫正然的爵。
然而，那有什么用呢？
高彤和孫正然對岱州和岱州兵的掌控是事實，他們現(xiàn)在并沒有改變這個事實的力量，而撤職和削爵則毫無疑問會被視為對東海勢力的挑釁。結(jié)果可能反而會把東海派推到另外一邊去。而東海派被推到另一邊，前線的溫哲和軍中大小軍官又會作何想法？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兩人來到皇帝的書房門前，陶淑嘆了口氣，旁邊的太監(jiān)朝里面報了一聲“大理卿陶淑到！”
里面?zhèn)鱽硪宦暋斑M來吧�！�
陶淑便推門而入，大門關(guān)上，太監(jiān)離開，而郭渺則走到跟著陶淑回來的那個“護衛(wèi)”身邊“所以。。。孫公那邊還是沒有動手的意思？”
那個護衛(wèi)微微點頭“是的，高公那邊也不希望激化和朝廷的矛盾，前段時間，有一個賊眾的大頭領(lǐng)親自拜訪孫公去了。”
“哦？他們說了些什么？”
“不知道，當時不是大公子在家，是小小姐在孫公身側(cè)，”那護衛(wèi)壓低聲音“郭兄，孫公真的會有那方面的意思么？”
“你說的是哪方面？登龍廷？他孫正然一生都不會，但是如果說上馬打仗，他必然想要再來一次，”郭渺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笑意，像是談論一位老友一般“大胤要不行了，所以我們要把孫公推到另一邊。。。然而，孫正然雖然是個山頭，但是他不可能選擇黃袍，所以。。。說實話，叛軍是個不錯的選擇�！�
“您認真的？那些人被溫帥。。�！�
“正是因為他們?nèi)�，才有選擇的價值，”郭渺笑起來“傀儡戲這東西，但凡木偶大一點。。。都玩不轉(zhuǎn)�！�
“那現(xiàn)在。。�！�
“一會兒您回東海的時候，跟大公子還有高公說一聲，我會盡可能壓住朝廷的這群人，等孫公真的有那方面意思的時候。。。我這邊就可以動手了�！�
“是�！�
那侍衛(wèi)緩緩離開了，而旁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郭大人，那位是？”
“我安排在高彤身邊的眼線，怎么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冒犯了，郭大人�！�
就在這時，書房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你把話給我說明白點！別他媽支支吾吾的�！�
那聲音顯然屬于周震，書房中，周震，右手抓著旁邊的硯臺，右手和額頭青筋暴跳，他看著面前跪著，腦袋也磕在地上的陶淑，渾身氣得發(fā)抖。
“陛下。。�！�
“我讓你把話說明白！為什么高彤不出兵！”
“不出兵是因為春耕在即，岱州又是屯田兵。。�！�
“屁話！”周震一把把手頭的硯臺摔在陶淑面前“我很清楚岱州軍力幾何！他們有至少上萬的不事生產(chǎn)的甲卒！我問你，是高彤拿這話搪塞你，還是有人告訴你這么說的？”
陶淑沉默了一會兒，他心想如果直接告訴周震是郭渺讓他這么說的，那這得罪了郭渺，估計他也難活，他瞇起眼，急忙開口道“稟陛下，高州牧對我如此說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震聽到這話，放下了他已經(jīng)抓住的筆架，坐下來，思考起來。
高彤這么說，那么往好了想，岱州的精銳甲兵估計是另作他用了，可是沒南下剿匪，朔州的匪患也用不到岱州兵，這萬余的精銳部隊能拿去干什么了？
總不能是高彤報都不報就征倭去了吧。
他不得不往另外一個方向想，那就是高彤能派兵，就是單純不想。而這個結(jié)果，最終導向“高彤要反”。
周震也是年輕氣盛，直接高呼一聲“來人！”
門外的郭渺推門而入，隨后跪在皇帝面前“陛下�！�
“給朕起手諭，免了他高彤的官！”
“陛下，您三思啊�！�
“三思什么？我免了他的官他還能說些什么不成？”
“陛下，臣知道這話不當講，但是臣還是要講，”郭渺伏在地上，高聲道“陛下可知岱州忠臣有幾人？”
這個問題問出來，如一桶冷水，將周震潑得格外清醒。他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隨后又開口道“那。。。傳旨到岱州。。。”
“陛下，您傳什么旨，不用岱州本地的郡守縣令來傳達呢？”
周震聽了這話，又咬著下唇，幾乎將嘴唇咬破。最終，還是癱倒在座椅上“那郭渺，你說，你說該怎么辦？你說。。。”
“臣以為，應該籠絡孫正然，”郭渺抬頭開口道“岱州的魁首，說到底還是孫正然，而他此時已經(jīng)解甲歸田，如果您能把他拉過來的話，那高公若是真有反意，也沒法非常直接地表現(xiàn)出來。”
“那就。。。這么做吧，”周震嘆了口氣“你覺得，給孫正然什么籠絡合適，重新召他進京么？”
“陛下，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您召他進京，他和高彤等一眾人只是覺得您準備拿他當做一個人質(zhì)。您需要做的，是強化孫正然的權(quán)威，讓他覺得自己被朝廷重視。。�！�
“被朝廷重視？他原來是少傅領(lǐng)兵部尚書，烏城縣侯。。。還能怎么重視？”周震說完這話，沉默了，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方法。
“你的意思是。。。給他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