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江談家,感激不盡。”
談詮如此開口道,前所未有的擺低了姿態(tài)。
但在場無人會覺得這是什么丟臉丟份的事情,畢竟太岳劍派的名頭擺在那里,完全沒必要與那群劍愣子糾結(jié)個不上不下。
那樣到頭來還是自己難堪。
談詮對此心知肚明,恐怕也是因為有著牽扯之鑒的緣故在。
傳說在這片江城中,十余年前也曾有過這么一樁類似的事情,成了百姓間彼此津津樂道,但上層人群諱莫如深的一檔子舊事。
說來也沒什么可講的,無非是一個太岳門人游歷至此,有一處家族聽說了,死乞白賴的湊過來,要將家中那被寄予厚望的幼子引薦出去。
若能拜入劍派,自是再好不過。
恰好那門人偏偏是這一代太岳小輩中最木訥的一個,諸多思想被門中長輩所灌輸,什么寧缺毋濫啊,口直劍直之類的說法。
反正終是老一輩所認(rèn)同的觀點。
而為那群劍愣子所認(rèn)同的觀點,會是何種模樣可想而知。
總之這門人見那家族幼子并無如何天賦,言行舉止間也多有嬌貴,高傲之氣,頓時分外不喜。
祖師說過,什么樣的人能收,什么樣的人不能收。
什么樣的人能為門爭光,什么樣的人會給宗丟臉。
他心中有了些數(shù)。
拒絕是肯定的,只是這人也有些牛脾氣,說話直來直往。
在他看來都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對方聽來卻是赤果果的挖苦。
有時候人并不能認(rèn)清自己,哪怕旁人指出,也只道是胡說八道。
這才是最可怕最悲哀的。
故而在這處家族看來,這人拒收也便算了,竟還如此詆毀族中最受寵最被看好的后輩。
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的污蔑,甚至上升到了對于對方眼光的鄙棄。
太岳劍派的人便是這般素質(zhì),這般眼光?
大家族有著自己的榮譽,自己的見解。
哪怕與外人不一致,也要堅持。
故而針尖對麥芒在所難免。
原本一個建交的機會,卻是硬生生給弄成了仇怨。
沒人知道那樁事是怎么收尾的,只知道,自那之后,家族的門面塔樓,被削去了三尺三分。
切口光滑如鏡。
自此之后,片江城對于這樁破事諱莫如深,對于太岳劍派的那群劍愣子,也是敬而遠(yuǎn)之。
這是一個不喜流于嘴皮,一言不合拔劍就干的門派。
以往這種說法大多還是流傳在江湖見聞,旁人對此往往都沒有太深的感受。
但經(jīng)此事后,整個片江城,對于太岳劍派仿佛都連帶著被刷新了認(rèn)知。
當(dāng)真是脾氣不佳,只認(rèn)一劍。
故此,談詮先一步擺低態(tài)度,也是為了避免之后事態(tài)演變到那不可挽回的一步。
畢竟前車之鑒就擺在那了,他可不想自家的宅子也給砍掉半截。
那就不只是丟人的問題了,恐怕連帶著自己這個少族長的位置,也會受到難以挽回的影響。
紈绔子弟是大家族的常事,少有能勤儉持家的后生,故而族中也不會說太多。
但隨意招惹本可以避免的禍?zhǔn),?dǎo)致家族顏面受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族中少不得有族老會借此生事,趁機將他扯下位置什么的。
畢竟少族長這個位置......族中不知道多少年輕人都在眼巴巴的望著呢。
只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一個稍一失手,便足以讓他萬劫不復(fù)的機會。
故而哪怕此刻會難堪點,也顧不得太多了。
“他?”白貫虹瞥了蘇祁一眼,輕輕一笑道:“不給!
場面忽的安靜下來。
談詮的笑意似是變得有些尷尬,本想著至少撈一個面子,沒想到對方連這個他自己都罵作廢物的人也不愿交出。
這就有些騎虎難下了。
白貫虹卻是沒興趣看對方那豬肝狀的臉色,只是回頭,笑著道;“下山前師傅與我說,若是見了武當(dāng)?shù)娜,不要在乎面子,直接借錢便是!
“而武當(dāng)?shù)娜艘惨欢〞枘愕模恢浪@話是不是真的。”
孟漱玉一臉懵逼,不知道這人在說些什么東西,蘇祁全程憋笑,仿佛目睹了一場現(xiàn)場借錢。
欠債不還,天經(jīng)地義。
憑本事借的錢,為什么要還。
諸如此類的話語,也不是頭一次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了。
孟漱玉不懂其中的那些梗,但蘇祁不僅懂梗,甚至憋笑到難受。
咳咳,只是沒想到這種風(fēng)氣這么嚴(yán)重了,堂堂太岳七劍之一,竟然要當(dāng)街賣藝,當(dāng)眾借錢。
不得不說,太岳劍派這個宗門,可謂是將奇葩貫徹到了極致。
白貫虹卻是面色如常,看上去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
他甚至細(xì)數(shù)道:“讓我算算,你們武當(dāng)山的張知忘道長曾借給我七銀五兩!
“孫一行道長借了我五兩!
“章武道長借了我六銀還是七銀來著?好像有點忘了......”
繼而他抬起頭,嘴角微鉤道:“道長們的確是真的大方,比我們太岳有錢多了,就是不知道道姑怎么樣?”
“聽說武當(dāng)山的道姑比道長們還闊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去,這人怎么真要借錢,有沒有點節(jié)操了。
蘇祁頓時不樂意了,你借錢歸借錢,借到我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本公子看上去像有錢的人嗎?
好像是挺像的......
呸,本公子媳婦像是個道姑嗎!
他忽的坐直,側(cè)頭開口道:“這位朋友恐怕是認(rèn)錯人了,家妻并不是什么武當(dāng)?shù)拦谩!?br />
“若是要借錢,盡可向在下開口便是!
白貫虹轉(zhuǎn)過頭來,輕蔑的瞥了蘇祁一眼,開口道:
“你?”
“嗯,我。”
蘇祁不溫不火的開口,將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
白貫虹只是笑笑,剛想開口,額前卻是忽的掠起一陣?yán)滹L(fēng)。
他頓時一驚,下意識倒退幾步,避開一記。
那冷風(fēng)中似是鉆出一道金芒,一擊不中,再度橫斬而來。
白貫虹似是有冷汗?jié)B出,顧不得藏私,一劍破空而出。
鏘——
隨著一道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響起,只見那道金芒倒飛而出,退到了那個一身怪異的土鱉公子身側(cè)。
輕輕的綻放出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