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本來就偏低的溫度在這一刻驟降,黑氣沖出來的那一瞬間,阿婆也被重重的彈到了地上。她一聲嚶嚀,可還沒有站起來,就被先前那幾只消失的鬼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明明設(shè)了陣……你們,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阿婆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這才看見先前在周圍布下的紅繩已經(jīng)斷開了,上面的符紙被扯了個稀巴爛,而就在數(shù)秒之前,那些紅繩和符紙都還好好的。
“江楚城,要、要不要去救阿婆?”
“主人,好像有點不對勁!背绦g(shù)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在我說話的同時他也皺眉說道:“按照我們的估算,這個時候輪回珠應該出來了才是。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剛才注意力都被瞎子阿婆解封印吸引了,程術(shù)這么一說我才想起還真是這樣。之前他和江楚城說了,輪回珠會在解開封印的一瞬間出現(xiàn)?墒乾F(xiàn)在夙曄都已經(jīng)出來了,為什么還沒有看見輪回珠的蹤影。
而且……
那幾個本來應該被送去輪回的鬼,也是一點要走的樣子都沒有。
“是哪里出了差錯嗎?”我問道。又看了一眼阿婆,剛才解開封印已經(jīng)讓她有些疲軟,現(xiàn)在要是再和那些惡鬼動手的話,別說是收了,她想保命恐怕都難。
江楚城摸了下下巴,半瞇著眼睛看著老樹的方向:“或許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
程術(shù)一愣:“主人的意思是?”
“不急,再看看,”江楚城說,“阮阮,把你身上的那個香囊拿出來。”
“哦!
我把香囊遞給江楚城,他當即拉開繩子將里面的輪回珠拿了出來。修長的手指將珠子夾在其間,舉在眼前,五行火氣在珠子中流轉(zhuǎn),他俊俏的臉龐被鍍上了一抹紅光。
程術(shù)湊上來看了一會兒,忽然“嘶”了一聲:“我聽說五行珠之前會相互呼應,為何火珠現(xiàn)在一點反應都沒有!
“夙曄跟了清寂這么多年,還算有點本事。他應該早就把那只鬼的輪回珠收走了,現(xiàn)在除了灰飛煙滅,他們幾個,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江楚城看著手里的珠子淡淡道。
我聞言卻是一驚:“輪回珠沒有了?那之前說的五行輪回珠……難道也?”
“這個應該不會,”程術(shù)沉吟道,“五行輪回珠沒有出現(xiàn),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它還沒有出現(xiàn),二是已經(jīng)進入輪回了。但是根據(jù)我收集到的消息,這五行輪回珠應該還沒有第一次進入輪回。那么就知道第一種可能……”他一邊說一邊征求的看向江楚城,“主人你看……”
“嗯,第二顆五行珠子還沒有出現(xiàn)!苯鞘諗n手指,將火珠重新放回香囊里,而后將目光投向遠處,那幾只鬼還圍在阿婆身邊,這么半天都沒有動靜,讓人摸不清它們是要做什么。
江楚城喊了聲程術(shù)。
“主人!
“那幾只鬼身上沒有我們要找的輪回珠,瞎子阿婆快撐不住了,去幫幫她吧。”
程術(shù)艷骨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是!
鄉(xiāng)鎮(zhèn)上的夜晚和城市里不一樣,城市里就算你關(guān)上了所有的燈,也還是會有些許別處的亮光。可這古鎮(zhèn)遠離市區(qū),除了月光,根本就沒有照明的東西。
頭頂?shù)脑茖硬粩嗟姆恐瑸踉坪芸鞂自仆涛g,當最后一抹亮光逐漸被烏云遮蔽的時候,黑暗終于籠罩了大地。
阿婆已經(jīng)被那幾只鬼弄得有些招架不住,程術(shù)和艷骨此刻趕去正好救了她。
我看見艷骨伸出了手,她好像是在想是不是該把阿婆從地上拉起來,但阿婆卻一把拍開了她的手:“孽障!滾開!”
艷骨皺起眉,眼看著就有發(fā)火的趨勢,但程術(shù)卻拉住了她,沖她搖搖頭,艷骨這才氣哼哼的作罷。
“阮阮,你現(xiàn)在能看見葉遲遲在哪兒嗎?”江楚城忽然問道。
我移動視線看了一圈,都沒有發(fā)現(xiàn)葉遲遲的身影,只好搖搖頭:“看不見!
不止是看不見葉遲遲,就連剛剛還在頭頂盤旋的夙曄,也突然消失了。
“夙曄帶著遲遲走了嗎?”
“不會。”江楚城的唇角微微上揚,帶著陰冷的笑意,“夙曄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機會?”我茫然的看著他,“什么機會?”
但江楚城沒有跟我細說,而是重新抱起我到了梧桐樹下。當我們走進梧桐樹的時候,周圍的打斗聲好像都消失了,我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阿婆他們的確還在外面沒有錯,我能看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所有的聲音就像是突然被隔絕在了外面一樣,我抬頭看了眼江楚城,他的面色如常,牽起我往前走了兩步,不緊不慢的說道:“什么機會……當然是等著瞎子阿婆被那幾只鬼收拾到精氣變?nèi),他再出去吞掉阿婆,這樣的機會。我說的對嗎,夙曄?”
他剛一說完,老樹的另一頭便傳來了一個沙啞的男聲:“哼哼哼……我不過是跟你說了寥寥幾句,你居然能發(fā)現(xiàn)到這種程度,真是讓我吃驚。”
話音落下,便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從樹后走了出來。他一手撐著樹干,兩只眼睛死死的看過來。
而在他的身后,還站著一個人。
夙曄在看著江楚城的同時,她也在看著我。
她兩眼清明,一點也沒有被蠱惑的跡象,看來是清醒過來了。
“遲遲!”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剛想讓她快過來,卻沒想到她在聽見那一聲呼喊之后,眼里閃過了一抹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消失了。
她的眉宇間帶著寒意,溫眸漸冷,那樣的表情,是斷然不會出現(xiàn)在葉遲遲臉上的。
我神色一僵,連開口都有點結(jié)巴:“你……恢復記憶了?”
葉遲遲……不,應該是……葉弛,她偏過頭避開了我的視線,夙曄咳了兩聲,她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沒事,不用擔心!辟頃险Z氣緩了緩,對葉弛說道。
但葉弛并不領(lǐng)情:“不要搞錯了,我并沒有擔心你,只是你現(xiàn)在死了的話,我也會跟著你一起死!
如果說剛才我還有一點不相信,那么現(xiàn)在我是真的確定了。
葉遲遲已經(jīng)恢復記憶了,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內(nèi),她已經(jīng)不再是葉遲遲,而是變回了那個葉弛。
只是她剛才說……夙曄死了她也會跟著他一起死?
江楚城瞥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葉弛,牽著我的手緊了緊,像是在無聲的安撫我。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心里也沒有特別大的感受,就是想著,那個膽小得連鬼故事都不敢聽的葉遲遲,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別難過。
腦子里傳來江楚城的聲音,我回握了他一下,示意我沒事。
“江楚城,你要做什么?殺了我嗎?”夙曄挑起一邊眉毛,幾乎是挑釁的看著江楚城。
江楚城輕輕的哼笑一聲,眉宇間盡是冷厲:“你不用試探我,我之前答應你的就不會食言。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對我一點威脅都沒有,根本就沒有殺你的必要。”
“說的也是……”夙曄低著頭笑起來,“不然你也不會讓你手下的那兩只鬼去到那個瞎子身邊,表面上是去幫她,實際上,是在阻止她過來對付我吧?”
他一只眼睛瞇了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說道:“你要的我已經(jīng)做到了,要么我要的呢?”
夙曄稍稍站直了一些,他伸手指了指阿婆的方向:“她!
“你確定?”江楚城的頭往后偏了偏,我聽得一頭霧水,但也跟著看了看身后。
阿婆已經(jīng)暫時制服住了那幾只紅衣鬼,她用繩子將他們捆在一起,用朱砂在地上畫了一個五芒星陣,幾根白燭點在五芒星的角上。微弱的燭光在她那滿是溝壑的臉上晃動,恍惚中,我好像看見了她眼角泛起的淚花。
我心里一動,想到她這么多年都在找著那幾只惡鬼,恐怕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就是自己的徒弟吧。
程術(shù)和艷骨站在五芒星外,阿婆從艷骨的身體中穿過,就跟沒有看見似的。
就在這時,程術(shù)忽然轉(zhuǎn)頭看過來,看見我之后他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移開了視線。
夙曄又啞著嗓子笑了兩聲:“現(xiàn)在是我最虛弱的時候,你一個巴掌派過來就能打死我,你覺得我會騙你?再說……”
我轉(zhuǎn)過頭,重新看向夙曄,他視線飛快的從葉弛臉上掃過,凄然道:“已經(jīng)得到了我想要的,就沒有必要跟你再在這里糾纏下去。不過江楚城,當著她的面,你真的下得去手嗎?”
夙曄狹長的眼里閃過揶揄的的神色,看著江楚城表情,就跟在挑釁他一樣。
我皺起眉頭,不明白夙曄說的是什么意思,看看他,又看看江楚城,問道:“什么下不下得去手?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沒什么……”
“嘖嘖,你居然還沒有告訴她嗎?”夙曄打斷了江楚城的話,面露譏諷,“需要我來替你說嗎?哈哈……唔!”
他剛一說完,就被江楚城隔空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我微微張嘴看向江楚城,他繃緊了下巴,星子般的眼眸中盡是肅殺之意:“看來這一百年多的封禁,還是沒能讓你學乖;蛟S我應該教教你,到底什么是尊卑之別!
夙曄被他那一巴掌打得嘴角溢出血來,他干笑了兩聲,舉起一只手作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是是,小的逾越了,小的逾越了……”夙曄邊說邊看了眼身邊的葉弛,僵硬的臉也有些松弛,“弛兒,我們走吧!
葉弛嗯了聲,扶著他慢慢從我們身邊走過。
當她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葉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