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就說過了,夙曄雖然被封印在樹里,但有一縷神識一直跟著葉遲遲。今天雖然讓葉遲遲跟著一起來,但是實際上那些話,都是說給夙曄聽的!
“說給夙曄聽?”我看了垂首站在旁邊的程術(shù)一眼,“你們在做什么打算嗎?”
“夙曄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那個老太婆會去解開封印了,他要做的,就是趁著那個時候出來。我要的,就是他從那里面出來!
“但是夙曄在那里面待了這么多年,戾氣肯定會很重吧?夙曄本來就是厲中惡鬼,阿婆解開封印的話,會不會有事?”
江楚城摸了一下我的臉,不緊不慢道:“瞎子阿婆現(xiàn)在年紀是大了,但是自保能力還是有的。葉氏一族雖然早已沒落,但她身上流的,總還是驅(qū)魔一族的血液,不會連一個尚還在恢復(fù)中的厲鬼也對付不了!
“但你們明明也可以解開封印,但為什么非得阿婆去?”我看著江楚城,疑惑道。
“還記得剛才程術(shù)問她輪回珠一事嗎?”
我點點頭,剛才突然聽到這個事,我還吃了好大一驚。
“阿婆的幾個徒弟都不能輪回,”我目光在他兩人之間掃了一圈,“難道你們是懷疑其中一顆五行輪回珠,就在他們的珠子中間?”
江楚城莞爾一笑:“不是懷疑,是確定!
“夫人有所不知,那輪回珠是死人之物,生人不能直接接觸太久,所以必須得裝在器物之中方可。夫人手里的那枚珠子,也正是如此。所以剛才主人看見阿婆攤子上擺的那些香囊之后,便確定了我們要找的輪回珠,必然跟阿婆有聯(lián)系!
程術(shù)上前一步,和我解釋道。
聽到這里我才稍微有點明白過來。
“那一開始你跟阿婆說的那個香囊,其實是在試探阿婆?”
“也并不全是這樣,”程術(shù)說,“因為事先確定了輪回珠跟阿婆有關(guān)系,主人才會叫上我一起前去!
“那你們之后要怎么做?”我轉(zhuǎn)頭看向江楚城,“雖然現(xiàn)在知道輪回珠在哪兒,但是阿婆找了這么久都沒有找到,我們也未必能行吧?”
“夫人無須擔(dān)心,要想找到輪回珠并不難。阿婆為了報當(dāng)年葉氏巫女的仇,應(yīng)該會在今晚就解開封印。這個鎮(zhèn)子的人,端午是不會出門的,更別說晚上了,所以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到時候我們只要跟過去看看,輪回珠自會出現(xiàn)!
“晚上我們要跟過去嗎?”我問道。
“是,今晚夙曄被解開封印,那幾只被他束縛鬼也會進入輪回。到時候輪回珠出現(xiàn),我們只有很短的時間將珠子搶過來,晚一步的話,珠子恐怕就會消失!
“為什么?”
之前周曼那個輪回珠被蕭寒拿在手里那么久,也沒有消失啊。
程術(shù)解釋道:“小的無能,沒能查清楚那個五行輪回珠到底在誰身上,時間倉促,只能夠查到阿婆身上。但是不管是哪一個,他們都是迫切的想要進入輪回的。之前不能進入輪回,一是沒有輪回珠,二是被夙曄控制。但是今晚,夙曄因為解開封印,有一個時間是沒有法力的,輪回珠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那幾只被他控制的鬼,也只有趁著這個時間才能逃走,否則之后,再無機會!
我恍然,視線在他倆之間游移了一圈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個夢,對江楚城說道:“你還記得之前我被夢魔制造的夢魘住的事嗎?當(dāng)時在夢里我也見到了阿婆,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奇怪,并不像我白天看見她的那樣。你之前說有人在我身體周圍下了禁制,會不會就是她?”
江楚城的眉宇間染上了一抹森寒之氣:“看來今晚這一趟,我們是必須要去了。這個老太婆,應(yīng)該還有一些事沒有告訴我們。你做的那個夢雖然是夢魔制造的,但是也的確是真實發(fā)生的。那個老太婆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所以才不讓我救你!
我點點頭,那天因為葉遲遲還被困在夢里,我有點太著急了,沒能來得及把這件事告訴江楚城。還有第一次見面時候那瞎子阿婆看我那表情,現(xiàn)在怎么想我都覺得不對勁。
“今晚子時,我們就去那棵百年老樹下面看看,這樁舊事里面,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程術(shù)立時彎腰朝江楚城鞠了一躬:“是!
……
夜里,江楚城帶著我從客棧走了出來,而葉遲遲就走在我們的前面。
和之前在夢里一樣,她腳下動作機械,我們和她的距離不遠不近,她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跟在她身后。
“她怎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不會出什么事吧?”我低聲問道。
江楚城說:“夙曄現(xiàn)在暫時控制了她的意識,她現(xiàn)在是聽不到我們說話的!
我啊了一聲,那這樣豈不是夙曄就能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這個問題拋出來之后,江楚城揚了揚唇角:“你覺得我和夙曄誰更厲害?”
“?”我瞧了眼跟在后面的程術(shù)和艷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
“嗯?問你呢?”
“哦,”我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當(dāng)然是你最厲害!
江楚城的眼里閃過一抹笑意,“那不就得了。既然我比他厲害,我怎么會讓他聽見我們談話?”
這鄉(xiāng)下地方夜里要比城里冷很多,對面一陣風(fēng)吹來,我就冷的打寒戰(zhàn)。江楚城見狀干脆把我抱了起來,我頓時一陣窘迫,用手推了推了他,小聲道:“他們倆還在后面呢,你快放我下來!
江楚城眼珠子都沒有轉(zhuǎn)一下:“我布了一個小結(jié)界,他們看不見的。”
“真的?”我一臉不相信的看著他,剛剛我回頭的時候還看見程術(shù)轉(zhuǎn)過頭。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江楚城說:“騙你的!
“……”
正當(dāng)我擼了袖子想把這個人大卸八塊的時候,艷骨忽然走到,不,確切的說是飄到了我們旁邊,說道:“主人,他們已經(jīng)開始了。”
幾乎就在她說完的那一秒,葉遲遲就忽地消失了。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悶響,焚香爐的方向啥時候亮如白晝,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頭頂?shù)奶炜諈s依舊漆黑如墨。
這黑白交織的界線處,很快變得扭曲,一個巨大的漩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頭頂形成,而漩渦的中心,正是那棵百年梧桐。
四周濃霧漸起,霧氣深處時不時傳來的低鳴就像是水琴發(fā)出的聲效一樣,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我們很快便走到了山腳,江楚城低聲和我說了句抓緊,我尚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江楚城便縱身一躍,眨眼間我們就到了山頂。
山頂又是另一番天地。
瞎子阿婆在梧桐老樹周圍布下了法陣,用一圈紅繩圍在了周圍,紅繩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被掛上了一張用朱砂畫過的符紙。瞎子阿婆閉著眼睛在念誦著經(jīng)文,一串類似符文的金光在她身體四周緩緩繞著,面前的靈壇放滿了收鬼的東西,還有兩根白色的蠟燭點在案頭。我仰著脖子看過去,發(fā)現(xiàn)靈壇中間還放了一碗水。
那水隨著她念經(jīng)的速度震動著,阿婆念經(jīng)的速度越快,碗震動的速度也就越快。
雖然有江楚城抱著,但我還是覺得身體有些莫名的發(fā)冷。程術(shù)在后面觀望了一會兒,上前一步低聲和江楚城說道:“主人,那幾只鬼來了!
他話音剛落,之前在夢里聽見的喪樂聲果然再次響了起來。
但是這一次嗩吶和鑼鼓都比上一次我聽見的要急促很多,我偏過頭,正好看見走在前面的那兩只穿著壽衣的鬼。
他們的臉色烏青,眼角還有兩行細長的血淚。幾只鬼就這么從我們面前走過,江楚城只是抱著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們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等到他們走到那梧桐樹跟前時,我才聲音發(fā)緊的問:“怎么我沒有看見葉遲遲?”
“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被夙曄帶進樹里面了,夙曄要出來,就必須收回在她身上的那一縷神識!苯前盐曳畔聛,答道。
“那她會不會有事?”
“不會,夙曄會保護她!苯钦Z氣淡淡,但我卻從他的眼里看見了一抹類似嘲諷的神色。過后他又嘆了一口氣,摸了一下我的臉,說道:“她之前那么對你,你還這么擔(dān)心她?就不怕她以后再以怨報德嗎?”
我撓撓頭:“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她有所戒心了,而且現(xiàn)在她失憶了,根本就不記得以前的那些事。我……我可能比較圣母吧,做不到見死不救。”
我一說完江楚城就順勢捏了一下我的臉,深邃的瞳孔里用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這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此刻瞎子阿婆已經(jīng)把銅錢劍拿在了手里,她站起身,手伸進面前盛了水的碗里,然后再用指尖在劍身上抹開,接著劍指樹身,狂風(fēng)在那一瞬間刮了起來,竟然有要把阿婆吹走的趨勢!
但下一秒,便見阿婆飛身而起,將那梧桐劍插在樹干上。樹身隨著她這一個動作晃了晃,阿婆一手執(zhí)劍,又飛快的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尖,然后在樹干上畫下了一個古怪的圖案。我猜想那可能就是解開封印的第一步。
后面都進行得很順利,阿婆雖然退隱多年,但是干了一輩子這種事,做起來就跟我以前打針輸液一樣得心應(yīng)手。
頭頂?shù)匿鰷u在轉(zhuǎn)動著,白天與黑夜的交織,就像是要把這天地萬物都吞蝕進去。
阿婆身上的金光越來越亮,她的額頭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心里是知道她是不會有事的,就算不行也可以讓江楚城他們出手,可心里還是忍不住的替她擔(dān)憂。
夙曄來到這里之后便重回百年前,而葉氏巫女拼盡最后一口氣將他封印,如今阿婆要重新解開封印,夙曄這百年來的怨氣,她能夠承受得了嗎……
終于,在阿婆一聲大喝之下,樹干斷裂,一股黑氣從里面竄出,直奔天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