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第一縷陽光,未能穿透厚重的烏云。
天地間,一片霧靄沉沉。
雪,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壓倒了路邊的芭蕉,和田地里的小麥。
甚至,壓垮了民宅的門樓和草棚。
路過的村莊口處,隨處可見忙碌的救援人員。
冰天雪地中,他們奮力前行,輸送保暖物資,施救被困人員。
顧景琛緊閉了一瞬眼睛,又迅速睜開,一雙眼,干澀的如針扎一般疼。
此時,看著路邊指示牌,他已經(jīng)離陵城還剩兩百多公里左右了。
道路的盡頭,有兩條分叉路,都能到達(dá)陵城。
只不過,一條道路寬敞,卻距離遠(yuǎn)了五十多公里。另一條,相對難行,但路程最近。
顧景琛神色掙扎,心被緊緊箍著,憋悶的喘不上氣來。
他對任何事都可以賭,唯獨(dú)對她的事,一絲一毫都不敢出錯。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想到或是寧淺給他回了電話,顧景琛看都沒看是誰,就忙慌接起。
沙啞的音色中含著希冀與顫抖,“你在哪?”
電話對面的沈斯年驀地一驚,立即擔(dān)憂的詢問道:“景琛,出什么事了?”
聞此,顧景琛眸中的光瞬間暗淡,機(jī)械的說了句,“沒事!
爾后,就掛斷了電話。
*
萬盛集團(tuán)總裁辦。
沈斯年盯著手中掛斷的電話,眼露疑惑與擔(dān)憂。
顧景琛這個人,向來萬事盡在掌中,于商場上殺伐果決,狠戾無情。別說對待他們這幫子好友,從沒有過多余的情緒起伏。
就是對他自己,也向來是波瀾不驚。
可剛剛,他在電話里,卻清楚的聽見他明顯的脆弱與恐慌。
能讓景琛自己都無法掩飾的惶恐。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沈斯年刻不容緩的給蕭澈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隨即,他又給兄弟群里發(fā)了消息,詢問誰知道顧景琛在哪。
不大會兒。
龍烈回了消息:【不知道呀,不知道!怎么了?】
君紹沂也回了:【找他干嘛?要晚上聚?我沒問題!
陸衍之先發(fā)了一個男人之間酷愛傳閱的小動圖,回了句【不是吧,剛出院就找不著人了,你沒問問喬女神。俊
龍烈立即回復(fù)陸衍之,【你這個圖我沒有,再發(fā)點(diǎn)兒。】
此時,蕭澈給沈斯年回了電話,在沈斯年的逼問下,支支吾吾說出了顧景琛昨夜從惠市開車前往陵城的事。
但至于因為何時,具體蕭澈也不清楚。
掛斷電話,沈斯年立即在群里發(fā)了句,【景琛那邊,可能出事了!
瞬間,群里就炸開了鍋。
同一時間,平津太子圈內(nèi)的幾位重量級祖宗,集體翹了班。
*
路,越走越窄,顧景琛逐漸開向了一處荒野小路上。
目光所及,一片荒茫。
前方不遠(yuǎn)處,道路被封鎖了,有不少救援人員在封鎖區(qū)內(nèi)忙碌著。
離的近了,顧景琛停下車子,下車詢問是什么情況,路什么時候能通。
看守封鎖線的工作人員解釋道:“這位先生,前邊昨天夜里發(fā)生了重大的交通事故,連撞了好幾輛車,您調(diào)頭回去吧。”
說完,他又熱心的加了句,“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要不是非去不可的事,在家好好過年,先別著急出門了。”
聽到“重大交通事故”后,顧景琛仿若整個身體都浸入了沒過膝蓋的雪中。
四肢僵硬的無法挪動半分,一直被他壓在心底的恐懼,瞬間噴涌而出,如瘋長的藤蔓,緊緊遏制住他跳躍的心臟。
讓它慢慢停止跳動。
“先生?”
工作人員呼喚著怔愣在原地的顧景琛,可他沒有一絲反應(yīng)。無奈,工作人員只能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加大音量,“先生!先生。!你沒事吧?”
顧景琛一個緩神,開始大口大口呼吸,雙唇止不住的抖動,過了好久,才輕聲問出,“人呢?有……沒有受傷的。”
他刻意不敢加重“有”字的音,讓對方只聽到了“沒有受傷的!
迷信般的認(rèn)為,不說,就不會有。
可工作人員一臉哀痛,搖了搖頭,“有兩個當(dāng)場死亡的,找到的時候,人都僵了!
顧景琛緩緩閉上了眼,一張臉比四野的雪還要白。
待他再度睜開,一雙眼球猩紅,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絲,就連眼白都沁了血色。
此時,有救援人員指揮著將事故現(xiàn)場的車輛一一挪走。
倏地,顧景琛猛然看過去,一輛損毀嚴(yán)重的帕拉梅拉,赫然在救援車上。
整個車身都變了形,玻璃全部碎裂,黑色的車身上,還有殘留的血跡。
那是寧淺的車。
“轟”的一下。
顧景琛感到眼前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大腦一片空白。
“先生,你沒事吧?”工作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要倒下的顧景琛,“怎么了?哪不舒服?”
顧景琛保持僅有的一絲意識,強(qiáng)撐著身體的無力,搖了搖頭。
寒風(fēng)冽冽,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不,他還不能倒下,寧淺還在等他。
顧景琛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指向黑色的帕拉梅拉,“那是我愛人的車,她叫寧淺,請問你知道她在哪兒嗎?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生平第一次,他近乎哀求的與人如此說話。
工作人員瞬間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因何在此,又怎么突然差點(diǎn)兒倒下,他立即拍了怕顧景琛的肩膀。
安慰道:“你先別急,受傷人員都在縣城里的醫(yī)院,我這就找人帶你過去!
*
縣醫(yī)院。
此時醫(yī)院里人滿為患。
尤其急診區(qū),醫(yī)生護(hù)士忙到四處奔跑著救治病人。
因著惡劣天氣導(dǎo)致生病的、意外受傷的、交通事故的,都聚集在了一起。
渠水縣本就是一個極小的縣城,醫(yī)院也是只有兩家。
聽趕到這邊的病人說,另一家就連大廳都擺上了病床。
急診室的臨時床位區(qū)。
寧淺額頭上貼著紗布,半靠著正在打點(diǎn)滴。
耳邊充斥著病人的哀痛聲,與醫(yī)生、護(hù)士救治的忙碌聲。
他們是凌晨的時候被送過來的,當(dāng)時她腦袋渾噩,迷蒙中就昏睡了過去。
待醒來后,護(hù)士告訴她,她僅是撞到了頭,身上有一些摩擦破皮,等腦部ct的結(jié)果出來后,確定沒問題。
在觀察一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寧淺想起車禍時,她的車被前后撞擊,當(dāng)時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絕對不能留在車?yán),這樣她會被擠成肉餅。
于是,她當(dāng)機(jī)立斷,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跳了出去。
正也因此,她滾到了被大雪覆蓋的田野里。
才僥幸無大礙。
早上的時候,她聽說有兩個人已經(jīng)當(dāng)場失去了性命。還有一個被送來了醫(yī)院,可是經(jīng)過一夜的搶救,還是沒挺過去。
隔壁床位上的嬰兒又再次啼哭起來。
一個哽咽的男聲在柔聲哄著孩子?墒牵还苁俏鼓,還是唱歌,那個嬰兒都止不住的啼哭。
寧淺慢慢坐直,將輸液架挪了挪,隨后伸手拉開擋在兩個臨時床位之間的簾子。
入目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懷里抱著一歲左右的孩子。
孩子在哭,他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在流。
似是有所感覺,男人抬頭,看到寧淺后先是一愣,繼而浮起被人窺探的惱怒神色。
寧淺目光坦蕩,向著男人伸出雙手,輕聲道:“把孩子給我吧,我來哄哄。”
男人再次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是個母親,她這么一直哭,會哭壞的!睂帨\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