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爺!
張安世抬頭看他:“什么事?”
“外頭鬧翻天了。”
“噢!
書吏擔心的道:“公爺……高同知他們……可能要流放去瓊州!
“知道了。”
書吏:“……”
張安世道:“還有什么事嗎?”
“公爺……高同知他們……若不是為了公爺您……不至到這個地步,學生……學生以為,貶官革職也就罷了,可流放卻太重了,子子孫孫,都翻不了身啊。公爺您若是肯為他們說句話……”
張安世嘆道:“陛下圣明,自有他的思量,這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
書吏嘆了口氣,心里似在嘀咕什么,可最終他搖頭苦笑:“那么學生告退了!
“回來!
書吏帶著幾分驚喜:“公爺您……”
張安世道:“吳文墨,你多大年紀了,是什么功名!
“學生是秀才,已三十有四了!
“年紀不小了,還想考功名嗎?”
吳文墨苦笑:“學生才疏學淺,自知科舉無望,這才委身于此!
張安世道:“聽說你熟悉錢糧的事務(wù)?”
“不敢,只是平日里跑腿多了……”
張安世道:“你說,若是有個司府廳的司倉,你愿意干嗎?”
吳文墨一驚,司府廳的司倉,是從九品的小官,可別小看這東西,哪怕是這么一個微末小官,對于文吏而言,也是登天,畢竟官吏有別,即便再小的官,那也是吏部在冊的,而吏的話……
他訕笑道:“公爺您……言笑了!
這司府廳……一般的府里還真沒有,只有像蘇州這樣的府里,或者京兆府才有這樣的衙署。
他哪里能巴望這個。
張安世道:“好了,好了,你去吧!
吳文墨點點頭,又露出幾分不忍之色:“公爺……您還是出去看看吧……”
張安世道:“我看他個鳥,難道教我還去看那吏部人的嘴臉嗎?”
吳文墨:“……”
正說著,外頭突有人道:“有旨意,請威國公去接旨!
張安世起身,對吳文墨道:“去知會一下,教大家一道接旨!
吳文墨點點頭,匆忙去了。
突然又有圣旨,這讓吏部功考清吏司郎中劉榮有些嘀咕,好端端的,怎么有圣旨來。
此時,張安世出來,劉榮忙上前去行禮。
張安世只白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他,隨即,便召了眾官。
高祥等人,正在收拾準備交割的文書,此時一個個沮喪的匯聚過來。
他們見了張安世,行了禮,卻也什么都沒有說。
方才張安世沒有出面見他們,其實意思就很明顯了,這個時候提出什么,反而沒什么意思。
張安世當下,領(lǐng)著眾人往府衙前。
來的卻是個宦官,這宦官笑吟吟的先向張安世見禮。
張安世道:“少啰嗦,宣讀旨意吧!
宦官笑了笑,點點頭,打開了旨意,高呼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太平府知府張安世,署理府事不過數(shù)月,卓有成效,今歲所征錢糧,位居天下諸府之冠,治事之功,本朝未見。今聞張安世奏曰,今有此功,皆賴自張安世以降,至同知高祥,推官趙言實、照磨李應(yīng)、蕪湖縣令周展等諸官同心戮力。今太平府既為天下州府之冠,宜當升格為京兆,敕張安世為太平府府尹……”
念到這里,已經(jīng)開始有騷動了。
原本如喪考妣之人,現(xiàn)在一個個錯愕的抬頭。
在遠處站著的郎中劉榮臉已僵住。
怎么可能,前腳吏部這邊做了處置,后腳就有恩旨。
明明吏部這邊也是奉旨,說要嚴厲處置的啊。
他嘴有些合不攏,身子竟是僵住了。
高祥等人一個個面面相覷,此時有點發(fā)懵。
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一下子要弄死自己,轉(zhuǎn)過頭,又下旨褒獎。
“敕同知高祥,為太平府少尹。”
少尹其實也是同知,只是因為升格之后,官名不同了而已,依舊是張安世的副手,只是……這同知到少尹卻是從正五品直接到了正四品。
不但是升了官,最重要的還是這京兆府的含金量,不是尋常府可以比擬的。就好像京兆的少尹拿出去和同品級的知府去對比,那尋常正四品的知府,就是比同為正四品的少尹要矮一大截。
高祥嘴張的最大,眼珠子要掉下來,活了一輩子,卻沒見過這樣的事。
就在所有人錯愕的時候。
突然……張安世道:“我有話說!
念旨的宦官懵了,還沒見過有人囂張到宣讀旨意的時候,有人敢打斷的。
這宦官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張安世道:“這旨意搞錯了,這里已沒有了同知高祥,至于其他人,也都沒有了,所以陛下的旨意……錯了。”
宦官:“……”
這宦官不敢說話,臥槽……待會兒回去該怎么回話?陛下的脾氣……應(yīng)該會按著自己在地上猛捶吧。
可此言一出,那吏部郎中劉榮卻好像一下子瘋了。
他立即意識到了什么,畢竟人在吏部,敏感性還是有的。
他忙上前:“沒錯,沒錯……”
張安世斜眼看他,冷笑:“怎么沒錯?”
“這……這……”
張安世道:“同知高祥等人已經(jīng)罷官,他們現(xiàn)在是瓊州小吏,這旨意明明白白寫著,同知高祥升府尹,這里沒有同知高祥,怎么沒錯了?”
“這……這……”劉榮嚅囁著嘴,期期艾艾的道:“這……我看……旨意說的就是他們,公爺……既是旨意,接了便好!
張安世道:“錯旨怎么能接,接了就是欺君,公公你回去稟告陛下,這旨意……搞錯了,太平府沒了高祥,沒了推官趙言實,更沒有什么照磨李應(yīng)、蕪湖縣令周展。這兒沒有這些人,也接不了這個旨,這旨意……是怎么下的,文淵閣擬旨的時候,難道不知道封駁嗎?現(xiàn)在鬧成了笑話!
宦官:“……”
張安世轉(zhuǎn)過身,對高祥等人道:“你們還愣在這里干什么?這么喜歡湊熱鬧嗎?都回去……準備交割,然后該去瓊州的去瓊州,該回老家的回老家!
高祥等人:“……”
短暫的沉默之后。
高祥眼睛一瞥那已面如土色的劉榮,驟然之間,明白了什么。
他毫不猶豫的朝張安世行禮,聲音都顫抖起來,眼里熱淚盈眶:“是,下官……不,賤民遵命!
眾人紛紛道:“賤民遵命!
眾人一哄而散。
張安世則像趕蒼蠅似的一揮手:“其他人也別瞧熱鬧了,該干嘛干嘛去,入他娘的,你們也想在京察里,評一個劣等,送去瓊州嗎?這么喜歡瓊州,我出路費送你們?nèi)!?br />
眾書吏聽罷,作鳥獸散。
宦官還僵在原地,他怯怯的嚅囁道:“公……公爺……這……這……本朝沒有這種情況啊,本朝還沒有……旨意頒出來,沒人接旨的!
“對呀!睆埌彩赖溃骸拔乙财婀,本朝怎么會有把人都革職流放了,轉(zhuǎn)過頭還升官的,這不是開玩笑嗎?這莫非是前元的遺風,今日沿襲到了本朝這兒了?”
第295章 殺心驟起
張安世看著這宦官,笑嘻嘻地道:“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奸臣,居然欺瞞了陛下,以至于陛下連要封賞的人現(xiàn)居何職都不知道?總而言之,這旨錯漏百出,接不了,也沒法接,若是接了,我張安世豈不是也跟某些人一樣,是欺君罔上之輩嗎?你帶著旨,回去告訴陛下,就說,這里只有罪囚,沒有什么功臣。”
宦官嚇得汗流浹背。
這個時候,他回過味來了。
倒了血霉啊,怎么自己……接了這么一個差事。
他這時不敢再說什么,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那奴婢……告辭。”
帶著旨意,灰溜溜地要走。
“且慢!”有人大喝一聲。
卻是那吏部的劉榮。
劉榮急了,他眼里布滿了血絲,匆匆搶上來道:“旨意沒錯,沒錯!
宦官:“……”
劉榮道:“宣讀旨意的諸官,就在此!”
宦官:“……”
劉榮連忙朝張安世道:“威國公……請接下旨意吧!
張安世冷笑著看他:“我沒你們這么大的膽子,我膽小得很,也怕死得很,亂命可不敢接,接錯了,是要砍腦袋,殺全家的!
殺全家三個字自張安世口里說出來的時候,劉榮的臉驟然變得煞白。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