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就登門來,豈不是很沒面子?
于是周炎惱怒地道:“以后不要和這家人打交道,真是無商不奸,哼……”
他這兒子便道:“爹,其實人家也不是來催討銀子的,只是借著這個由頭……”
“由頭?”周炎露出狐疑之色。
“爹,您忘了?咱們周家,分了一個宅子。爹您是四品少卿,是一畝六分的宅……”
“這又如何?”周炎依舊不明白跟這事有何關系。
周炎的兒子便道:“那米行的東家的意思是……看看,是否能將這宅子,轉(zhuǎn)讓給他……”
周炎訝異地道:“什么?這宅子不是還沒分嗎?”
“兒子也是這個疑問,對方卻笑著說,等分好了,再來談,不是已經(jīng)遲了嗎?”
周炎抿唇,心思一動,他倒真的是沒想到這個,于是背著手,低垂著頭踱步起來。
良久,他才抬頭,沉吟道:“他出價幾何?”
“說是愿給一萬四千兩!
周炎眼眸微微一張,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震驚道:“這么多!”
很快,他自覺得失言,忙收起臉上的震驚,端著臉道:“這宅子,這樣值錢?羽林衛(wèi)那兒,不是荒地嗎?”
“今日的時候,不是應天府那邊去拆城墻了嘛?聽說有兩處城門,近鄰宮城,而后直通羽林衛(wèi),這樣一來,這羽林衛(wèi)雖然沒有在城中,可大家都曉得,以后出入要便利了,不只如此……還聽說,這是棲霞商行建的新宅,現(xiàn)如今……”
周炎聽罷,似乎也隱隱想到,今日在鴻臚寺,有人談論起拆城墻建成門樓子的事。
只是他當時正忙著事,沒心思細聽,現(xiàn)在才知,竟與此息息相關。
他這兒子,卻還道:“爹,您是不曉得,這是監(jiān)察御史王聞洪所奏請的,幾經(jīng)周折,太子殿下才恩準,F(xiàn)如今,大家都在稱頌王聞洪為民請命呢,要我說,這位王御史,確實很有擔當……”
周炎人都麻了,突然覺得身體發(fā)飄,既有些懊惱自己后知后覺。對呀,自己怎么就沒想到上這個奏呢?若是自己上奏,引來了大家的稱頌,以后在鴻臚寺,自己更不必看那該死的正卿臉色了,挾此聲名,那該死的家伙能奈我何?
心中后悔之余,可又突然有些欣喜。
一萬多兩銀子啊,對于那些大商戶和大學士們而言,可能不算什么。
可對于他周炎而言,簡直就是一大筆橫財,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他這兒子看周炎臉色幾度變幻,久久不言,不免忐忑地道:“爹,您說,咱們該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周炎認真地想了想,卻是搖頭道:“不能答應,咱們周家,在京城沒有置產(chǎn),一直租借著別人的宅子,每月的租金,也不是小數(shù)目,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住所,怎可賣了?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再者說了,那商人奸詐,他肯提上一萬多兩銀子來購,可見必定也是看出了這宅子的價值絕不在這個價格之上,咱們周家,還沒到山窮水盡,沒了銀子就要死絕的地步,怎可便宜了他?”
說著,周炎低頭細思了一番,才又抬頭看著兒子道:“明日,你找個時間去馬氏船行。那馬氏船行的東家,和老夫當初也算是同年,當年還曾一道進京趕考呢!只是他無心仕途,后來決心經(jīng)商,如今買賣做的大的很,有幾次,他曾提及,若有什么困難,大可以去船行里尋他,他和掌柜交代過,若要支取銀子,隨時都可以!
“只不過,老夫終究還是顧著自己的一張老臉,反而不好登門去?磥硌巯隆窃撋嵯逻@一張臉皮了!
說到這,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才吩咐兒子道:“你明兒報為父的名號,去支取五百兩銀子來,將咱們家賒欠的賬,該還的都還了,余下的,莫亂花,且現(xiàn)留著免得再出去賒欠,丟人現(xiàn)眼!
周炎的兒子驚訝之余,頓時歡喜道:“是,明白了。爹,你為何不早說!”
周炎見兒子喜滋滋的樣子,本就郁郁的心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氣呼呼地道:“你倒還覺得這是光彩的事!呸,你這敗家兒,哪里曉得此等事最是開不得口,今日就因為你這敗家兒,卻教老夫往后見了故舊,再也抬不起頭了!
他這兒子聽罷,雖被罵慣了,可看父親有火冒三丈的趨勢,倒也不犯渾了,立即噤若寒蟬,再不敢吱聲了。
第589章 中興之主
新政要貫徹,要處理的事實在多如牛毛。
各地的奏報,猶如雪片一般的飛來。
太子朱高熾,此時恰是最忙碌的時候,文淵閣諸公,自也腳不沾地。
好在太子有大學士輔佐,而大學士又有眾多舍人輔佐,倒也井井有條。
此時,這文淵閣里,卻迎來了一批新人,這些人,大多都是各大學堂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此后分配至各府縣里擔任文吏,磨礪一番之后,入文淵閣。
他們乃是舍人的身份,其性質(zhì)還是文吏,所負責的既有接洽各部,傳達旨意,亦或者協(xié)助大學士票擬,當然,更多時候,還是提出建言,并且備詢。
這也是朱高熾的意思。
新政推行天下,現(xiàn)在天下各地的奏疏,大多和新政有關,有的是關于鐵路的,有的則是商稅的情況,也有的涉及到作坊、郵政等等。
這些奏報,其實不但原有的那些舍人們不懂,很是抓瞎,便是大學士們也是兩眼一抹黑。
因此,在精挑細選之后,足足一百一十二個自直隸各府縣,還有鐵路司、郵政司,亦或者海政部、鐵道部的文吏進入中樞,成為舍人。
而其中一人,張安世覺得面熟,便將其招來,道:“你叫什么名字?”
“殿下,學生夏瑄。”
聽到這個名字,張安世猛地想起,不免道:“你瞧本王的記性,是夏公之子,上一次還立了戰(zhàn)功。倒沒想到,你竟來了文淵閣,怎么樣,習慣嗎?”
夏瑄道:“稟殿下,還算習慣!
張安世便又道:“你父親年紀大了,如今重新起復,成了教育部尚書,你不要教他失望。”
夏瑄道:“是!
張安世道:“對了,給本王草擬一份奏報!
夏瑄點頭,當即拿出了主板,開始記錄。
張安世背著手,深思了一番后道:“臣張安世奏曰……倭國王、朝鮮國王為我大明藩屏,名為異邦,實為父子之國。今我大明承平,理當召二王進京覲見,沿途所有開支,由朝廷付給……”
夏瑄記下,而后道:“那學生去擬定了。”
張安世點點頭道:“去吧,寫好之后,再給本王過目一二!
夏瑄匆匆而去。
這份奏疏,很快便送到了太子的手里。
只是太子朱高熾見了,皺眉起來,臉上若有所思。
上一次的談話,還歷歷在目,可轉(zhuǎn)眼之間,卻不曾想,這張安世卻一改從前的樣子,居然對朝鮮國和倭國甚是友善,狠狠地吹捧了倭國和朝鮮國一番。
論起來,朝鮮國恭順,倒是說的過去的,可倭國嘛……卻不盡然了。
若是再召二王進京,此二王當真來奏見,態(tài)度甚恭,那么……朝廷就更沒有辦法提出苛刻的條件了。
大明畢竟是禮儀之邦,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總不能兇殘到效仿勤王,將楚王騙到了咸陽之后直接軟禁,而后伐楚吧。
倘若繼續(xù)這樣友善,關系更是親密,那么……此前打算這倭國和朝鮮國的封地……
細細思量之后,太子朱高熾?yún)s還是毫不猶豫地提起筆,恩準了這奏議。
于是禮部和鴻臚寺開始忙碌,一面火速派出使節(jié),宣讀大明朝廷的旨意,一面做好迎接二王可能進京的準備。
張安世則好像很快就將此事忘了個一干二凈一般,再沒有提及此事。
這些時日,要處置的奏疏太多了。
隔三岔五,就有新的奏疏來,今日是某郎官懇請治理城西的河道淤泥,認為有礙觀瞻。
過幾天,又有人上奏,表示城西那兒,樹木盜采過于嚴重,需要嚴懲。
仿佛這城西的羽林衛(wèi),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熱的地方,竟是總能勞駕這些朝臣諸公們的關注。
這樣的做法,即便是沒有回過味來的人,其實大抵也曉得,這城西是個風水寶地了。
因而,便有不少的商戶開始臨時起意,開始想在城西附近做一些“買賣”。
可買賣還沒做,很快他們便鎩羽而歸,因為……此時他們才察覺到,這買賣……早已輪不上他們了。
這城西的地,圍繞著那些營造的宅邸,早已絕大多數(shù)掌握在棲霞商行手中。
到了歲末,卻又有人來奏。
朝鮮國王,以及倭國國王皆以啟程,而大明的船隊,親自前往迎接,橫渡了汪洋之后,不日即將踏足中土。
這個消息傳出,其實并不意外。
朝鮮國王一向比較恭順,既然大明朝廷相召,他不敢不來。
而朝廷所冊封的倭王,則不同了。
明初的時候,倭寇便已開始在東南初見端倪,肆意劫掠和殺戮。
太祖高皇帝大怒,于是打算與倭王聯(lián)手,對倭寇采取前后夾抄的攻勢。
于是在洪武二年,太祖高皇帝派出使臣遠赴日本。
當時在位的倭王叫懷良,當明朝使臣到日本后,懷良竟然不承認明朝的地位,將七個使臣監(jiān)禁,隨后處死五人,只留下楊載和吳文華兩個使臣。
后來當?shù)弥竺饕呀?jīng)徹底地掃除了北元的殘余勢力,威震天下之后,這倭王便立馬派遣使臣送回被監(jiān)禁的明使,并且為了表示歉意,又歸還一些被倭寇掠奪走的明朝百姓。
但對于剿滅倭寇,他卻是表示不合作。
朱元璋得知小小藩國竟然敢違逆上意,于是再派使臣面斥懷良,并威脅說大明軍隊枕戈待旦,隨時都能渡海討伐。
倭王不為所動,寫了一封呈表讓使臣帶回南京。
其原話是:臣居遠弱之倭……尚存知足之心……陛下作中華之主……常起滅絕之意。大明縱有精兵良將,而臣論文有孔孟,論武有孫吳,陛下起精銳之師,來侵臣境,于倭國而言,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
這番書信,其實連大明君臣們都看的有點懵逼。
這倭國抵御大明的武器,竟是文有孔孟之學,武有孫子和吳起這樣的兵法。
只是這個時候,當國書傳回南京時,朱元璋的氣,也早已消了,他對于征討遠在天邊的倭國沒有太大的興趣,最終還是選擇了懷柔,重新冊封了倭國國王,又將倭國列為了不征之國。
這倒不是因為嫌渡海作戰(zhàn)麻煩,而令太祖高皇生出疑慮。而是從太祖高皇帝生前的種種言行來看,在他看來,大明的心腹大患,永遠都在北方,其余無論是倭寇,亦或者西南邊陲的土司,永遠都是癬疥之患,哪怕即將駕崩時的遺詔之中,也再三重申這一點,教子孫們牢記,不可輕易靡費國力,而應將精力放在北方異族的監(jiān)視和分化上。
當下的倭國國王,實則乃是足利義教。
當然,這種國王的說法,其實并不準確,這足利義教,真正算起身份,理應是倭國室町幕府的第六代將軍而已。
可就是這將軍,卻是把持了倭國幾乎所有的大權。
而幕府將軍把持倭國之后,便壟斷了和大明的外交,自稱自己是倭國之主了。
而對大明而言,其實也懶得去理會這里頭有什么名堂,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有個做主的就行,照例頒發(fā)倭王的金印即是。
這足利義教算起來,應該是幕府的中興之主,他接替自己的兄長,成為征夷大將軍之后,立即開始嚴令其他諸大名不得私下與大明交往,壟斷貿(mào)易權力。
與此同時,不斷地強化幕府的權力,并且打擊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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