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富甲天下
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了。
可以說,歷朝歷代,也不曾見有狀元剛剛高中,便辭官而去的。
這哪里是辭官,這分明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好吧!
此事若是傳出去,那還了得?
更別說,此番這狀元,乃是北人。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北狀元,結(jié)果人竟跑了,這還了得?
因而,大家都不相信這是那馬愉自愿的結(jié)果,十之八九,是遇到事了。
胡廣詢問馬愉家人的情況,也是如此。
舍人卻道:“倒沒有聽說過,胡公,若是丁憂,也不該是如此的啊,何須辭官呢?”
胡廣有些急了。
他很愛惜馬愉的才學(xué),馬愉會試、殿試的文章,他是看過的,寫的極好,原本以為將來此人入了翰林,若是見了不免還要勉勵幾句。
誰曉得,這兔崽子辭官了。
胡廣皺眉起來,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最后抬頭看向楊榮道:“楊公,你怎么看?”
楊榮抿著唇,想了想道:“胡公,此事必有蹊蹺!
胡廣眉一挑,驚道:“什么蹊蹺?”
“不知!睏顦s苦笑,他又不是神仙,算不出這個,這是金忠的專長。
胡廣眉頭皺得更深了,忍不住道:“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癥?”
楊榮搖了搖頭道:“此人年輕,應(yīng)該不至于。殿試的時候,老夫也見了他,生龍活虎,并無病容。”
胡廣便看向那舍人:“還不讓人去問一問。”
舍人卻道:“問是問過了,吏部那邊也有些急,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可派了人去,卻沒尋到人。”
“沒尋到人?”胡廣大驚:“好端端的人怎么會不見了!”
舍人便道:“他從前住在一處客棧里,可聽聞早幾個月,他便搬出了,自此之后,就了無音訊!
胡廣又追問道:“他的同鄉(xiāng)和同年,沒有詢問他們嗎?”
舍人道:“都問過了,大家都異口同聲,說是自搬走之后,便極少往來,也不知住去了何處,偶爾撞見,詢問他的住址,他也不言。”
胡廣一臉懊惱,道:“怪哉,怪哉,竟有此等怪狀之事,這真是聞所未聞!
“不過……”這舍人說完這兩個字,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胡廣急了,背著手,定定地看著他道:“速速道來,休要吞吞吐吐。”
“是。”舍人道:“下官聽到了一些傳聞。”
胡廣道:“說罷!
舍人看胡廣板著臉,甚是重視的樣子,便再不敢遲疑,忙道:“聽說數(shù)月之前,這位狀元公對一些事,甚為不滿,當(dāng)時也抨擊了幾次,可此后,新政甚急,他因而性情也大變起來,尤其是江西布政使司一案爆發(fā),他便越發(fā)的沉默寡言!
胡廣眉一挑:“他可和同年還有同鄉(xiāng)們說了什么?”
舍人老實地道:“只抨擊了幾次,此后就搬走了!
“搬走?只是因為這個,就要搬走?”胡廣追問道:“沒有其他緣故嗎?”
舍人便道:“他的一些朋友私下里嘀咕……說是……此前也覺得他性情大變,無法理喻,可現(xiàn)在聽聞他辭官,反而猜測到了一點原因!
胡廣接著問:“什么原因?”
舍人遲疑了一下,才道:“想來,想來可能是……他早已對朝廷有些不滿,尤其是當(dāng)下廟堂中的情況,所以……辭官……而之所以此前便避人,不再與同鄉(xiāng)和好友們打交道,極有可能是……他早就下了這個決心,一旦高中便辭官,借此機會,表達自己對朝廷的不滿。但又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牽連自己的同鄉(xiāng)與故交,所以才疏遠他們!
此言一出,三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驟然之間,臉色變得有些復(fù)雜,顯得五味雜陳。
這可是狀元,一個狀元辭官,本就要鬧得人聲鼎沸。
若當(dāng)真是因為對當(dāng)下朝廷不滿,連官也不做了,寧愿辭官,甚至可能獲罪,也放棄這大好功名,以及錦繡的前程,這個讀書人之風(fēng)骨,真是世所罕見。
而三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心思卻不同。
楊榮意識到,這可能又是一場新的風(fēng)暴。
狀元都辭官,不愿再為朝廷效命,可見當(dāng)下,讀書人與朝廷的隔閡到了何等的地步。
這馬愉,只怕也很快名動天下,只憑其風(fēng)骨,便足以讓其推到風(fēng)口浪尖,成為讀書人的典范。
而胡廣卻為之可惜,他依舊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過于魯莽,為此而犧牲掉了大好前程,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有這樣的讀書人,圣人之道怎么會斷絕呢?”胡廣紅著眼睛,禁不住搖頭感慨道:“堅持己見,不為名利所動,我不如也!
金幼孜一向沉默,此時也不禁動容,幽幽念叨:“哎……太可惜了!
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之所以可惜,對于文淵閣的人精而言,他們是可以海納百川,接受年輕后輩們的一些不理智的,畢竟誰都年輕過。
哪怕他們知道馬愉所為,顯得無比的幼稚,可內(nèi)心深處,似乎又不免為這個晚生后輩的勇氣所折服。
于是,三位大學(xué)士一時間都默然無語。
舍人則是六神無主地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吏部那邊……”
楊榮沉吟片刻,終于道:“吏部那邊……照章行事吧!
“什么?”胡廣皺眉道:“照章去辦,難道接受馬愉的請辭?若是如此,豈不是要貽笑大方?楊公啊,使不得啊,這馬愉可能只是一時糊涂,可不能壞人的前程啊!
金幼孜也皺眉,忍不住道:“此人初入仕途,一時想不開,也是情有所原,可吏部那邊,確實還需高抬貴手!
“這樣說……”楊榮淡淡地道:“不接受他的請辭,那么……照舊讓他來做這翰林院修撰,只是……他人在何處呢?”
“這……”
胡廣懊惱地跺了跺腳道:“找,給我找,他總不可能這就回鄉(xiāng)去了,必然還是在京城的。只要還在京城,總能找回來,只要找到他,老夫親自去和他談一談,此人若是聽教,總是能回心轉(zhuǎn)意,他做的這些事,固然在老夫眼里看來也是錯的,朝廷的事,自有陛下和文淵閣還有各部來操心。他年紀輕輕,懂個什么國家大事?不過是和一群讀書人成日廝混,再加上才情甚好,不免放浪不羈而已?稍僭趺礃樱膊荒芤蛞荒钪,而壞了前程,十年的寒窗苦讀,容易嗎?”
楊榮也不由的動容,嘆道:“那就由著胡公吧,只是陛下那邊,該如何交代?”
胡廣道:“我去說,反正陛下一向覺得我這人糊涂,說錯了什么,陛下也不會猜測我有什么居心,至多也只覺得我一時糊涂罷了!
楊榮詫異道:“原來你竟也知道陛下知道你糊涂啊?”
“楊公!”胡廣大喝,氣呼呼地瞪大了眼睛,凜然正氣地道:“你能不能少說幾句!
楊榮:“……”
胡廣深吸一口氣,低垂著頭想了想,似乎心里也有了一些計較,想好了說辭,便道:“去知會一聲,說臣胡廣要覲見。除此之外……”
說著,他看向那舍人:“速去吏部,告知吏部那邊,二十四個時辰之內(nèi),要將這馬愉給我尋到,至于他的辭呈,暫時先壓一壓!
說罷,直接匆匆去了。
楊榮則是瞥了金幼孜一眼道:“你為何不去!
金幼孜嘆道:“胡公若言,陛下只以為胡公有赤子之心,你我二人若言,陛下只怕要以為我等又打什么盤算,陛下之心,深不可測,為人臣子的,難以預(yù)料,因而……不敢言!
楊榮低眉沉吟:“胡公才是真有大智慧之人啊!
……
永福船塢。
此處,一艘海船正在此鋪設(shè)龍骨。
如此巨大的海船,采用的乃是下西洋的福船設(shè)計。
這等船速度不快,可好就好在載貨量極大,乃是當(dāng)下訂購商船的重要款式。
天上下著淅瀝瀝的雨。
馬愉此時,穿著蓑衣,頭戴著斗笠,從這船塢中出來。
他與馬三一前一后。
他頂著風(fēng),壓著斗笠出來,徐徐踱步而行。
此時的他沉著劍眉,思慮著船制造好的時間,除此之外,便是購置新船的可能。
呂宋的那位長史同年,已經(jīng)回了書信,頗為熱絡(luò),尤其是聽聞了馬愉即將要籌建起來的船隊,興趣更為濃厚。
這一下子,至少船隊至呂宋的航線,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長史甚至在書信中提及到了呂宋駐京城的使節(jié),因而馬愉也悄然去拜訪了一番。
彼此的交流是很順暢的,一方面有長史府的人作為橋梁,另一方面,大家都有各自對對方感興趣的東西。
當(dāng)然,大家都是讀書人出身,溝通也十分順暢。
此時的馬愉,心里已有數(shù)了,他原本是想將這些艦船,用作進出貨物之用,說白了,就是船運。
可現(xiàn)在卻改變了主意。
因為對呂宋了解越多,便越知道此時的呂宋,對于大量的大明特產(chǎn)奇缺,尤其是當(dāng)?shù)氐臐h民,還有寧王府中,甚至還包括了當(dāng)?shù)夭簧偻寥酥械暮郎,自己的艦船,?yīng)該會第一批制造出來,若是能自己馱載一大批貨前往呂宋,那么就是一筆巨利。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這貨物了,十幾條船的貨物,價值不菲,花費是驚人的,從瓷器到絲綢,再到茶葉以及其他呂宋所需的財貨,這些都需花大筆銀子收購。
馬愉計算過,這些貨物,至少需要花費紋銀七八萬兩以上。
不過若是能平安運送到呂宋,那么價值至少可在三十萬兩紋銀之上。
可購船已讓他消耗一空,這貨物又從何而來?
思量再三,他眼下正在與不少的商行細談。
因為他察覺到,茶葉和絲綢還有瓷器等傳統(tǒng)貨物,相較于時下不愁銷路的鋼鐵、火藥還有大明最新的棉紡而言,其實銷售的渠道并不廣。
這也可以理解,現(xiàn)在太平府又開始進行新一輪的建設(shè),開礦需要火藥和鋼鐵,軍械也需火藥和鋼鐵,至于尋常百姓的棉紡,也是當(dāng)下較為火熱的商品。
可瓷器、茶葉、絲綢等物不同,雖然銷量尚可,可大明制的瓷器和茶葉、絲綢在兩京十八省,卻是賣不上多少價的。
畢竟,生產(chǎn)的多,可市場卻是有限。
此時,馬愉口里喃喃念著:“若是去和絲商、茶商還有瓷商們談,叫他們供貨,等貨運至呂宋兜售之后,再付銀子,或許他們是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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