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朱木彝一溜煙地跑了。
……
一頂軟轎,清早便在漢王朱高煦的押送之下,抵達了一處宅邸。
緊接著,一個老人被攙扶了出來,這老人穿著布衣,頭上戴著斗笠,朱高煦忙下馬,要給這老人行禮。
老人擺擺手,他形如枯槁,神色好像十分疲憊,尤其是眼睛周圍,漆黑得有些嚇人。
這樣年齡的人,精神如此疲憊,倒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似的,讓朱高煦有些擔心。
不過他還是喜滋滋地請這老人上轎。
緊接著,押著轎子到了午門,老人依舊逮著斗笠,與朱高煦步行入宮。
朱高煦攙扶他,而老人只拄著拐杖,微微顫顫。
“先生您氣色不好。”
老人嘆道:“哎,活不了幾日啦,活不了幾日啦,就是因為活不了,才想再見見燕王……”
“父皇已經(jīng)不是燕王了,是我大明皇帝了。”
老人頷首:“他自小就是這樣的性子,沒想到,還真做了皇帝了,難怪當初他小時候,老夫打他的時候,他吭也不吭一聲,看來,這便是所謂的帝王之相!
朱高煦:“……”
“先生昨夜沒有睡覺嗎?”
“不瞞你,二十三個時辰?jīng)]睡了。”老人回答。
朱高煦:“……”
第117章 朝野震動
此時的朱高煦,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即使強壯如朱高煦,想到若是自身二十三個時辰?jīng)]睡覺,只怕這個時候也要歇菜了。
可眼前這老人,年過七旬,居然二十三個時辰?jīng)]睡。
難怪他形如枯槁,看似一個活死人的樣子。
可現(xiàn)在,這老人依舊蹣跚而行。
走著走著,他緩緩抬頭,看著紫禁城,似帶著感慨道:“數(shù)十年前,老夫就是從這兒入宮的,哎……那時候啊……”
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很多久遠的回憶,可隨即又陷入了無盡的苦惱之中。
朱高煦看了看老人的神色,道:“老先生有什么心事?”
老人一臉落寞的樣子道:“老夫的事,你不懂!
朱高煦:“……”
老人倒是這時道:“陛下他的身子如何?”
“父皇龍體尚安!
老人點頭,輕聲道:“確實,當初就屬他身子最強壯了!
等二人抵達崇文殿的時候,這崇文殿里,已經(jīng)有許多人翹首以盼了。
朱棣焦灼等待,偏偏此時,身為天子,又不好多問,眼看著這時辰已經(jīng)過去不少,此時也只能干等。
朱高熾則是欠身坐在一側(cè),看著殿門的方向,大氣不敢出。
朱瞻基也有一個小椅子,就坐在朱高熾之下。
其余百官,屏息等待。
當然,大家都沒想到張安世會來,此等經(jīng)筵的場合,太子竟帶張安世來,不免讓人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解縉,他眼睛總是很輕描淡寫地從張安世的身上掃過去。
他心里忍不住若有所思,太子殿下……這是將他的妻弟……當做朝廷大臣來看待了嗎?
這張安世投機取巧,靠著走八股的捷徑,自詡自己學富五車,難道太子殿下也信了?
解縉自詡自己是太子的第一死黨,可如今,他明顯感受到了冷落。
不過他依舊氣定神閑的樣子,眼睛卻是下意識地看向胡儼。
其實胡儼的神態(tài)很不好,像是很疲憊的樣子。
解縉心里不禁生出鄙夷之心,張安世區(qū)區(qū)一個外戚,能有什么本事,莫非張安世背后就是這胡儼?許多事都是胡儼在背后計劃的?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胡儼所圖不小。
而像胡儼這樣的人,一旦有所圖謀,那么這個人他所想要的東西,可能就是解縉現(xiàn)在所擁有的了。
另一邊,朱棣對于張安世的到來確實有些奇怪。
他心里也有些不喜,但是他的不喜跟這里的其他人有點不一樣!
哼,這家伙不爭分奪秒的去掙銀子,跑來這兒湊什么熱鬧!
不管這里所有人是個什么心思,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宦官的聲音終于傳了進來:“漢王殿下到!
此言一出,朱棣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直接快步下殿。
隨即,便見朱高煦陪著那老人緩步進來。
朱棣一見那老人,立即紅光滿面,眼眸也下意識地張了張,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先生別來無恙!
老人含笑,行禮道:“見過……”
朱棣早有準備,跨前一步,一把將老人攙。骸跋壬豢,不可!
殿中群臣,統(tǒng)統(tǒng)朝這老人看去,不少人行注目禮。
要知道,眼前這老人,可不是一般人,便是百官對他也是嘆服不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和宋濂一起教授皇子們讀書的大儒李希顏。
李希顏在后世可能不出名,這是因為……他在教授皇子之前,就一直隱居不出。
直到朱元璋聽聞了他的文名之后,親自請他出山,讓他來教皇子們讀書。
李希顏在教授了皇子們讀書后,朱元璋要賜他官職,讓他做朝廷大臣,他卻是不肯,依舊隱居去了。
這數(shù)十年來,也只讀書,不問世事。
像這樣在洪武早年就已才名而名動天下的人,可以說是此時朝中所有大臣的前輩。
更何況,他這帝師的身份,自然足以讓人尊崇了。
當然,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的性情。
他不但淡泊名利,而且教授皇子是真的教。
和他同時教授皇子的宋濂,總是對皇子們很關愛。
而李希顏不一樣,抓著不聽話的,他就打。
這李希顏向皇子們講授堯舜禹商湯,行大仁、仗大義的道理與事跡,這些皇子,難免有不聽教導、頑皮的時候。
李希顏執(zhí)教嚴厲,雖然是皇子,有不服教育或不認真學習的,他照樣用筆管打他們的腦門。
打得多了,腦門上便留下了痕跡。有一次,朱元璋撫摸著自己兒子被打的傷痕,勃然大怒。
馬皇后知道原因,就大聲的反問說:“哪里有用堯、舜的標準來教訓你兒子,反使你發(fā)脾氣的?”
上一刻還在惱怒的朱元璋,聽了這話后,立刻就止了氣語,平靜了下來。自此之后,對李希顏就更加的尊敬了。
其他的皇子也因為經(jīng)常挨打,所以喜歡宋濂而不喜歡李希顏。
可唯獨朱棣,最喜歡的卻是李希顏!因為對朱棣而言,這等肯真打自己的老師,才是真正無私之人。
李希顏也確實如此,朱棣這些人就藩后,他便辭去了官職,隱居著讀書去了。
讀書人和讀書人還是不同的。
若是那些偽善的讀書人,朱棣是恨得牙癢癢。
可對李希顏,他沒有厭惡,只有說不出的敬佩和尊敬。
朱棣這時當著李希顏的面,捋起了自己的長袖,露出了一截胳膊,口里道:“先生,你看,先生當初打朕的傷痕還在呢!
李希顏聽罷,笑了:“哈哈哈哈……臣早已忘了,不想陛下竟還記憶猶新。”
朱棣很是誠懇地道:“當初若不是先生責打,必沒有今日之朕!
李希顏卻道:“我所教授的皇子有十數(shù)人,可最有出息的便是陛下,可見不是臣教的好!
朱棣攙著李希顏道:“先生太謙虛了!
張安世站在那,直直地看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朱棣居然也開始文縐縐,而且一副溫良恭謙的樣子。
其他百官,個個朝李希顏微微欠身。
朱高熾扯了扯一旁的朱瞻基,低聲道:“你應該有一個這樣的師傅!
朱瞻基小臉一皺,頓時就打了個寒顫。
朱棣不肯上殿去坐,卻只讓宦官搬來了兩個椅子,讓李希顏坐在殿中,自己也坐在一旁,先和李希顏拉起了家常:“先生近來可好?”
“每日讀書,時間如白駒過隙,三十年也不過一場夢而已,已分不清好壞了!崩钕n侂S和地回答著。
朱棣聽罷,感慨地頷首道:“是啊,已是物是人非了。不過……先生的身子似是不大好,先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李希顏眼中掠過一絲痛苦,苦笑道:“原本臣料定自己必還有三五年壽數(shù),不過近來發(fā)生了大變故,如今……說來慚愧……臣可能活不過今年入冬了。”
朱棣聽罷,大驚失色,他仔細端詳著李希顏的臉色,確實有一種行將油盡燈枯的感覺。
朱棣便關切地道:“這……這……朕命太醫(yī),不,命張……”
李希顏微笑搖頭,道:“陛下就不必操心這些啦,臣所得的,乃是心疾……非金石之術可以醫(y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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