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張斐目光一掃,笑而不語。
捐個錢,把自個都捐到了政事堂,這能是什么好事嗎。
文彥博立刻反應過來,笑道:“這也怪你自己,慈善本是好事,但你偏偏要參與教材的編訂,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
“文公,這只是一個誤會!
說著,張斐又看向司馬光。
文彥博道:“司馬學士已經你的想法告知我等,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們大宋慈善基金會打算如何捐助國子監(jiān)?”
張斐道:“我們打算針對國子監(jiān),設立獎學金制度!
“獎學金制度?”文彥博疑惑道。
張斐點點頭,解釋道:“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一直都遵從一個原則,就是盡量將每一文錢都用于慈善,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我們不會將錢直接捐助給國子監(jiān),而是設立一個獎金,專門獎勵那些品學兼優(yōu)、家境貧寒的學生,當然,這也不是國子監(jiān)說了算,我們自己也會做一定的考察!
眾人面面相覷。
這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復雜得多。
劉述極為驚詫道:“你們一群商人去考察國子監(jiān)的學生。”
說著,他輕蔑地笑了笑,“你們有這能力嗎?”
拿篇文章給你們看,你們也看不太懂!
張斐笑道:“這我們自有辦法!
劉述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愿聞其詳。”
張斐道:“我目前的想法的是,詢問考察對象平時在生活中的一些人際關系,行為舉止!
劉述問道:“學問方面呢?你們不考察嗎?”
張斐答道:“關于儒家學問,我認為生活中的人際關系,行為舉止,是比文章詩詞更能夠體現。許多人文章寫得非常好,但在道德層面,卻非常不堪,敢問劉郎中認為這些人是屬于學問好,還是學問不好?”
劉述閉口不語。
這儒家教的不就是做人的道理么,人都不會做,光文章寫得好,不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張斐又繼續(xù)言道:“目前我們是打算捐助訟學,在這方面的學問,我們還是有能力去評估的。”
這話倒是充滿著底氣,也無人質疑,就說訟學,張斐已經用實力證明。
不服?
打一場?
趙抃問道:“你們?yōu)楹螌⒕柚龅眠@般復雜?”
張斐道:“因為我們害怕貪污腐敗,不管是捐助進奏院,還是警署,我們都會派人監(jiān)督的,這一點諸位相公可派人去調查,對于教育,我們也會保持這個原則!
“……”
這一反擊,令在場的官員個個都顯得非常尷尬。
敢情,你還在防備我們。
這……
趙抃又問道:“也就是說,獎學金頒發(fā)給誰,全由你們來決定!
張斐點點頭道:“我們充分考慮到各方意見,但決定權是在我們手中。”
趙抃道:“你們這是在施恩于學生,這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當他們日后入朝為官,必然也會回報你們慈善基金會,這或許也是一種賄賂,你說呢?”
不愧是趙相公,還真是眼光毒辣。張斐故作錯愕,過得一會兒,他才道:“是……是嗎?趙相公明鑒,我們只是有這個想法,沒有考慮太多,也不是非得捐贈,如果朝廷認為不妥,我們可以不捐!
趙抃直截了當道:“我并不支持這獎學金制度!
司馬光瞧了眼趙抃,然后又向張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民告退!
等到張斐出去之后,司馬光便向趙抃道:“趙相公,人生在世,難免會遇到困難,總會受人恩情的,報恩也是理所當然,但品行端正之人,他們會懂得如何報答。就說國子監(jiān)的學生,他們也經常拜入朝中官員門下,但這也未必是一種賄賂啊。”
趙抃笑道:“這我當然知道!
司馬光錯愕道:“那為何趙相公……”
趙抃道:“我只是嚇唬一下那小子,他們會考察,我們也會監(jiān)督他的!
獎學金的考察制度,他心里是非常贊同的,因為他是真正的寒門出身,小時候就父母離世,全憑長兄撫養(yǎng),知道寒門學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他當然贊成這種捐助,同時這獎學金制度也能監(jiān)督國子監(jiān)。
國子監(jiān)里面的貓膩可也不小!
司馬光呵呵笑道:“原來如此!
這就是宋朝的祖宗之法在作祟,任何一個新制度,大家都會考慮其弊端是什么,然后再加以監(jiān)督。
可見他們也并非是針對王安石,司馬光改革,也會被人監(jiān)督。
只不過司馬光自己就是這么個人,故此表現地不太明顯。
公檢法也是相互監(jiān)督。
這有好處,但也有壞處。
很多好的建議,扯來扯去,最終都無疾而終。
但不管怎么樣,最終這獎學金制度,還是通過政事堂的批準。
“君實,你會在意那幾個錢?”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安石突然向司馬光道。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你想說什么?”
王安石哼道:“你休當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什么,你希望借慈善基金會捐助訟學一事,將張三拉到你的司法改革中去!
司馬光問道:“是又如何?”
王安石笑道:“你先別得意太早,我相信張三會一碗水端平的!
司馬光又問道:“你想干什么?”
王安石道:“目前制置二府條例司,缺乏算學人才,我打算建議官家,在國子監(jiān)開設算學館!
司馬光鄙視其一眼,“王介甫,休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這是借題發(fā)揮!
他一聽這算學,就知道王安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安石呵呵兩聲:“彼此,彼此。”
二人真是知根知底,他們甚至都算準了,如果由對方掌權,會發(fā)生怎樣的情況。
第三百三十七章 改革競賽
其實在教育方面,司馬光也有著自己的理念,而且與王安石是非常像似的,也都是要追求實用性,而不是那些毫無用處,夸夸其談的學問。
這一點從司馬光的文章就能看出來,他的文章是非常樸實無華,連半個華麗的詞藻就找不出。
當然,王安石的文章雖然華麗,但關鍵他能在保持賞心悅目的同時,還能夠做到字字珠璣,針針見血,勝司馬光可不止一籌。
這個就只能用天賦來形容。
但是二人的區(qū)別也非常明顯,王安石上來就是要大刀闊斧,不破不立,逆天改命。
而司馬光則是謹小慎微,所謂“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
就是非必要時刻,就不要去改變法律,小修小補即可。
二人的性格都非常執(zhí)拗,目的也相差不差,他們都認同宋朝存在諸多弊政,但手段卻是截然不同。
更為有趣的是,二人是深知對方的優(yōu)點和缺點。
故此他們都認為如果交給對方去改革,一定會失敗的。
此時他們也都認為,當下教育是必須改革,而且教育也是延續(xù)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唯一途徑。
可他們二人之間總會出現區(qū)別的。
王安石是先要政治改革,教育改革只是他政治改革其中的一環(huán),他的戰(zhàn)略,是先擴張自己在朝堂的勢力,等到時機成熟,再推行教育改革。
司馬光在接下司法改革的重擔后,第一步想得就是培養(yǎng)這方面的人才,當時他就主動邀請張斐。
他的打算先培育出一批專業(yè)人才,然后再徐徐漸漸進行全國范圍的改革。
只不過在王安石的鞭策下,他也不得不加快自己布局,否則的話,將無人可限制新法。
但他仍然非常謹慎,他只是將蘇軾、范存仁這兩個道德、才干都信得過的人,安排到一些關鍵州縣上面,而不是王安石的新法全國執(zhí)行,他也立刻在全國進行司法改革。
而張斐在其中更多是起著催化劑的作用,他的獎學金制度,讓王安石、司馬光都打算順水推舟,開始自己的教育改革。
司馬光先奏請皇帝,在國子監(jiān)開設律學館,將訟學、律令融為一體。
宋朝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律令的學習,別說律令,就連訟學目前可都沒有任何限制,百姓皆可學,還有各種有關律令的書本出售。
這也是在戰(zhàn)亂時,摸索出來的一些經驗。
宋朝統治者認為,若是讀書人都通曉律令,一旦發(fā)生戰(zhàn)亂,官府失效,中央又鞭長莫及,這些人就能夠站出來,繼續(xù)維持地方安定,使得律法能夠延續(xù)。
但是律學只是國子監(jiān)一門必學的課程,但如果專門為此設館,就是要走向專業(yè)化。
這顯然是非常合理的。
律學單單作為一門課程,能夠學到的只是很基礎的知識,但其實律學是博大精深的,也是一門非常重要的學問,單就實用性而言,甚至要高于儒學。
宋神宗是非常爽快地批準了。
王安石吃醋了,不行,我也要。
司馬光司法改革,他可以設一個學館專門培養(yǎng)這方面的人才。
那我財政改革,我也要培養(yǎng)這方面的人才,他要求在國子監(jiān)設立算學館。
這頓時引來不少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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