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到底還是嫩了一點,哪是韓琦的對手,拱手回禮道:“那就有勞相公了!
……
由于夏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氣溫也漸漸變得炎熱起來。
這吃過夜飯后,高文茵與小桃忙于善后,而張斐則是與馮南希、牛北慶、李四坐在院中歇涼、閑聊。
在張家確實沒有什么主仆的氛圍。
馮南希他們也都很快融入其中,因為輕松自在。
“老七,我平時老是聽到那些貪官污吏剝削百姓,一般他們都是怎么剝削的?”
張斐向馮南希問道。
未等馮南希回答,牛北慶那雷鳴般的嗓子立刻響了起來,“那手段可是多了,俺就是說上一整日也說不完!
“你這廝休得胡言。”馮南希當即制止牛北慶。
張斐忙道:“別攔著他。”又向牛北慶道:“那你倒是說上一整天,我還不信你有這口才!
牛北慶搖頭晃腦道:“恩公莫要不信,俺真能說上一整天。就說三年前,俺與大郎頭回下江寧府做買賣,途經(jīng)淮水時,俺們?nèi)爝^三橋,交了足足三道過稅,當時俺們都還納悶,這里河流咋這么多。
等到了江寧府,俺們才弄清楚,原來那三道橋都建在同一條河道上,專門用來欺負咱們外地商人的。”
張斐沒好氣道:“你們自己不問清楚路況,這怪得了誰。”
牛北慶立刻道:“恩公有所不知,俺們只能走朝廷規(guī)定的商道,否則的話,那可是得受罰的,知道這事的商人,在過第一道橋的時候,就會塞錢給那些官吏,他們就會指另一道給你,否則的話,他們就讓你過三道河,耽誤時辰不說,還得多交不少錢。”
“這倒是玩得挺花的。”張斐稍稍點頭,又道:“商稅咱先不說,咱說說這田稅吧!
“田……田稅!”
牛北慶突然舌頭有些打結(jié),瞟了瞟馮南希。
張斐瞧他們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問道:“什么情況?”
牛北慶嘿嘿道:“老七,這你比較熟,你來說吧!”
馮南希瞪他一眼,又見張斐看來,猶豫半響后,才道:“恩公有所不知,田稅方面,大郎他們家,倒是占得一些便宜!
“是嗎?”
張斐立刻精神來了:“說來聽聽!
馮南希道:“大郎他們家之前做買賣不是掙得一些錢么,也買了一些土地,但是由于我朝地籍紊亂,故此大部分土地并沒有算在大郎家,所以這些土地的田稅是由那些賣地的農(nóng)夫承擔,其中有兩戶農(nóng)夫被大郎雇傭下來,幫著耕地,所以他們的田稅,大郎還是會幫著交的,但是大多數(shù)田戶賣了土地就跑了,這些稅大郎也就沒交!
牛北慶立刻道:“其實大郎還算講良心的,許多地主,但凡買下的田地,這稅錢是一文不繳,我就知道一個小地主,他家有千畝地,但恩公可知他交多少稅么?”
張斐問道:“多少?”
“就四畝地的稅。”牛北慶豎起四根手指。
“四畝?”
張斐驚呼道。
這個差距未免太夸張了。
馮南希點點頭,道:“有些地主甚至一畝地稅都不交!
張斐問道:“朝廷不查么?”
馮南希道:“偶爾查一下,但也就是看官員,有些官員上任就會查看地籍,但由于官員的任期都是三年,三年換個官員上來,興許就不查了!
難怪王安石要頒布方天均稅法,這種情況,若不進行全國性的普查,幾乎是毫無作用。張斐稍稍點頭,又問道:“這是很常見的現(xiàn)象!
李四突然插嘴道:“那多半是很常見!
張斐偏頭看向李四,“怎么說?”
李四道:“俺都知道。”
“……這樣。 睆堨滁c點頭。
牛北慶道:“可不能說常見,但凡家里有上百畝土地,都隱匿了不少田稅,再老實的也是等到朝廷來查再繳吧!
張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馮南希問道:“恩公為何突然問起這事來?”
張斐笑道:“我要制止這種情況!
馮南希納悶道:“恩公,你又不是官員,如何能夠制止這種情況!
張斐道:“就憑我張三的名號!
正當這時,一陣突如其來地敲門聲打斷了他們地談話。
“俺去開門!
李四趕忙起身跑了過去。
馮南希頗為好奇道:“這大晚上的會是誰?”
牛北慶道:“是不是許娘子來了。”
張斐沒好氣道:“你見過她走正門嗎。”
話音未落,就聽到李四道:“三哥,是呂?。”
只見呂惠卿走了進來,張斐不禁皺了下眉頭。
馮南希、牛北慶他們識趣地離開了,院中就只剩下呂惠卿與張斐。
“事情有了結(jié)果!眳位萸渖裆氐馈
張斐詫異道:“這么快嗎?我聽恩公說,可還得吵些日子!
呂惠卿愁眉道:“他們請了韓相公出面,與富公共審此案!
“韓相公?”
張斐微微一愣。
事先他們商量時,可也未考慮到韓琦。
呂惠卿點點頭:“這確實出人意料,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請韓相公出馬,因為事先韓相公對此事一直都是三緘其口,未有聽聞他對此有何評價。”
張斐瞧了呂惠卿一眼,見他憂心忡忡,不禁笑問道:“呂?彼坪鯇ξ覜]有信心!”
呂惠卿嘆了口氣道:“任誰面對他們二位,只怕都沒有信心。”
富弼和韓琦無異于這大宋朝的泰山北斗,就連王安石聽聞此事后,也都感到亞歷山大,故此才讓呂惠卿趕緊來通知張斐。
張斐笑道:“那也得看什么事,他們二位若提刀上陣殺敵,只怕連小兵都不會懼怕他們的!
呂惠卿道:“這不能混為一談,打官司……”
不等他說完,張斐就道:“呂?,打官司是一件非常專業(yè)的事,故此他們誰來都一樣!
呂惠卿登時呆住了。
頭回有人無視韓琦跟富弼。
過得好半響,呂惠卿才問道:“你真的有信心能贏?”
張斐搖搖頭道:“我不可能會輸?shù)摹!?br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較真了
原本張斐還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先將自己的買賣給捯飭上路,可不曾想,韓琦突然冒了出來。
那代表著他得先處理這個官司。
事實也是如此,韓琦、富弼這兩位慶歷老臣出馬,朝中立刻平靜下來,可沒有人敢吵了。
畢竟他們的輩分和威望在朝中是舉足輕重。
尤其是韓琦,許多重臣就是他提拔上來的。
而且,這可是自慶歷新政后,韓琦和富弼再度聯(lián)手。
光這噱頭……
嗯。
好像有些奇怪。
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兩位,可是文彥博和司馬光請出來的。
明顯是偏向保守派的。
那么問題來了。
他們兩位可是慶歷新政時,改革變法派的中流砥柱,尤其是在韓琦,在范仲淹和富弼離開之后,他獨自在朝中為新法奮斗,這才多少年,怎么就變成了保守派。
這看著很奇怪。
但其實一點也不奇怪,首先,他們經(jīng)歷過失敗,且是有著慘痛的教訓(xùn),他們心里清楚,目前朝中沒有變法的環(huán)境。因為朝中并沒有一批有著共同理想的大儒,甚至就還不如慶歷之時。
其次,變法派也不一定就是支持王安石的,這是兩回事,王安石的經(jīng)學(xué)之道,是有違儒家傳統(tǒng),儒家的傳統(tǒng)變法,還是仁政愛民,不與民爭利,減輕百姓的負擔,核心是仁,是節(jié)流。
而王安石的經(jīng)學(xué),就三個字,錢,錢,錢。
核心是理財。
這明顯就有著諸多矛盾的地方。
就不太受他們待見。
政事堂。
“唉……富公呀,咱們有多少年沒有在此共事了?”
韓琦坐在椅子上,張目四顧。
富弼淡淡回應(yīng)道:“此乃紛爭之地,我們這把年紀了,就還是少來為妙!”
“倒也是的!
韓琦點點頭,但是相比起富弼的云淡風(fēng)輕,他那雙渾濁老目卻是充滿著懷念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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