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斐道:“我打算調(diào)整戰(zhàn)略,集中人手,開拓鄉(xiāng)村,這農(nóng)夫與市民不同,他們可不懂朝中那些事,他們是不會受此影響。”
許芷倩蹙眉道:“可你之前說,這買賣不賺錢,得先發(fā)展城內(nèi),賺到錢,再去貼補這買賣!
張斐苦笑道:“可問題是,現(xiàn)在城內(nèi)的錢也賺不到了,但如果我們能夠得到廣大農(nóng)夫的擁護,有這么一塊堅實的基本盤,那么再遇到這種情況,我們的店鋪也不至于門可羅雀,這又會給予市民信心,如此才能夠徹底擺脫這個現(xiàn)象。”
那些市民個個消息靈通,又非常精明,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刻給出反應來,馬上又會出現(xiàn)連鎖反應。
但是農(nóng)夫消息蔽塞,也不懂這些,他們是不會受到影響的,這又能夠給予市民信心。
農(nóng)夫都不怕,咱怕什么。
一旁許遵立刻就明白過來,笑呵呵道:“張三呀!你這做買賣的手段,可不亞于你打官司的手段!
張斐訕訕笑道:“恩公過獎了,其實官司對于我而言,也是一門買賣,我始終認為,維護公正、公平那是官府的責任!
許芷倩立刻道:“話可不能這么說……”
“我錯了!”
張斐趕緊認錯,“買賣也分正義和邪惡!
“你知道就好!”許芷倩又問道:“可就算你增派人手過來,這也不是一夕之功。
張斐沒好氣道:“你將這樁買賣做成了行俠仗義,這自然是快不了的,這買賣還得用買賣的手段來解決。”
許芷倩狐疑地打量了下他,“你又打算使什么手段?”
張斐道:“這我還得考慮一下,但肯定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們不能讓正義遲到。”
“遲到?”
許芷倩哼道:“能到就算不錯了!
張斐又道:“可是早到總比晚到要好!
……
富府。
“富公,此案乃是你判得,你若不出面,我們也難以說服下面那些官員!
文彥博很是無奈地向富弼說道。
最近幾日,他也被吵得是頭昏腦漲,關鍵此案是宰相富弼判得,認不認這賬,他司馬光和文彥博都說了不算,但富弼又躲著不出,連一句話都沒有,是不是代表富弼也是支持那些反派對抗爭到底呢?
就連富弼的學生都表示必須維護當初的判決。
富弼連連擺手道:“上回我有意解決此事,可是他們卻使用那種卑劣的伎倆,此乃我生平最恨,我不會再與他們攪合在一起,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已經(jīng)從司馬光口中,得知具體緣由,他對此真的是極度痛恨,因為他當初也是被這種卑劣的伎倆給逼得離京。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真兇是誰,但肯定是反對派中的某些人所為,他怎么可能與之同流合污,他都恨不得上奏請辭回家頤養(yǎng)天年。
文彥博是苦口婆心地勸道:“還望富公能以江山社稷為重,如此鬧下去,朝廷只會四分五裂,到時誰都不能安生!
富弼瞧了眼文彥博,沉吟少許,道:“聽說韓琦還在京城。”
文彥博下意識地點點頭。
韓琦目前是在大名府,擔任河北四路安撫使,但是他過年回京,一般都休息好幾個月,甚至于半年,畢竟年紀大了。
富弼道:“你讓司馬君實去找韓琦,他比我要更擅于處理這種事。”
文彥博為難道:“可是上回是富公你判得……”
不等他說完,富弼就道:“韓琦地位要高于我,門生廣布朝野,他若站出來,必然是無人敢言!
文彥博見富弼是真不想出面在摻合此事,嘆道:“好吧!我讓君實去試試看,但若不行……”
說到這里,他看向富弼,富弼始終不表態(tài)。
……
沒有辦法,文彥博就讓司馬光去找韓琦。
“上回官司乃是富公判得,你們應該去找富公啊!”
韓琦一臉詫異地看著司馬光。
他與此案一直保持很遠的距離,從未發(fā)表過任何評論。
其實他與司馬光想得一樣,皇帝要改革變法,這是對的,關鍵真是怎么變,雖然王安石的路數(shù),他也不太喜歡,但到底也得等新法出來再說。
司馬光解釋道:“富公足疾纏身,是力不從心,目前唯有韓相公出馬,方能解決此次紛爭!
“足疾纏身!
韓琦微微一笑,道:“老夫可比你了解富公,他哪是足疾纏身,他只是不屑與之同流合污罷了!
司馬光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韓琦突然神色一變,慍道:“他不屑與之同流合污,就來請老夫,莫不是暗指老夫就身在這污泥之中?”
司馬光一聽這話,頓時叫苦不迭,怎么將這茬給忘了。
富弼與韓琦在立儲和爭相等諸多關鍵議題上之爭,全都是韓琦大勝,富弼當時就是認為韓琦背地里玩了手段,但韓琦認為自己光明正大,二人也因此慢慢疏遠。
故此韓琦對于這種事,是尤為敏感,也非常生氣,這玩手段的事,你富弼不愿意干,就讓老夫來干,那你不就是暗諷老夫嗎。
想明白之后,司馬光突然靈機一動,哎幼一聲:“韓相公勿怪,是我表達不清楚,以至于讓韓相公誤會了,其實富公的意思是,邀韓相公一同審理此案,畢竟上回那場官司就是富公判得,萬一這場官司出現(xiàn)意外,富公可就不好下判決了!”
那制置三司條例司和制置二府條例司擺明就是同一件事,要打也只能打違反祖宗之法,同樣一場官司,同一個法官,卻給出兩個截然相反的判決,這不是打自己的臉么。
韓琦審視了一番司馬光,懷疑道:“此話當真?”
司馬光的演技母庸置疑,信誓旦旦道:“此事我哪里敢欺瞞韓相公!
韓琦方才雖然很生氣,但他又一直都想跟富弼摒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畢竟是多年的摯友,而他現(xiàn)在這年紀也沒啥可爭得了,覺得如果富弼邀他一塊審,他若拒絕的話,那關系不可能再緩和了,但礙于面子,他還是道:“此事容老夫考慮考慮!
也不能說你富弼一喊,我就去,我韓琦就不要面子么。
司馬光一聽知道有戲,離開之后,就趕緊去找文彥博。
文彥博一聽,就懵了呀,“君實,你這是在說謊呀,富公可絕無此意!
司馬光立刻將韓琦方才的態(tài)度告知文彥博,又道:“當時那情況,我也只能這么說!”
文彥博捋了捋胡須,嘆道:“這的確是我考慮不周。
說著,他又向司馬光道:“但富公態(tài)度非常堅決,是不可能答應的,弄不好,咱們兩個可就里外不是人。”
司馬光道:“你就這么去跟富公說,他若不出面,韓相公也是不可能出面的,如果最終這場官司打輸了,等于是韓相公推翻了富公的判決,這又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他們二位在朝中可是有不少學生的。如果富公與韓相公同審的話,那不管是什么結(jié)果,也無人敢說什么,包括官家都得忌憚三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誰來都一樣
如果富弼、韓琦出面,以他們的威望和地位,那確實足以使得平息這場爭吵,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上來。
文彥博只能又跑去找富弼,將司馬光的那番說辭告知富弼。
富弼想想突然也覺得就這么推給韓琦,確實也有些不公道,而且人家韓琦還擔心自己來審的話,萬一推翻他的判決,會損害他富弼的威望。
這心里還是小小有些感動的。
這時,文彥博又在旁邊勸說,你不出來不行,那些人都是以你為借口,來彈劾王安石,表示上回判決適用于制置二府條例司,而你的地位和威望,又高過我與司馬光。
我們也不好反對你呀!
這話也是真真假假。
確實!
文彥博與司馬光夾在中間,很是難受。
這再三勸說之后,富弼終于答應與韓琦共審此案。
經(jīng)過此事之后,他也漸漸有些理解韓琦,原本他打算用最公正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結(jié)果是一波三折,鬧成這樣,令他是心灰意冷,本來是真不打算管了,隨便你們怎么吵。
可韓琦這些年來,處理這些問題時,是剛?cè)岵魍⑹,確實也是要強于他的。
在得到富弼點頭后,文彥博和司馬光真是松得一口氣。
二人開始在朝中造勢,又聯(lián)合一種官員上奏皇帝,表示要再審一次,同時建議請富公擔任主審官。
趙頊早就表示,你們認為違反祖宗之法,可以再訴諸司法。
他當然也不會拒絕,于是就派人去詢問富弼,愿不愿意再擔任主審官。
富弼表示自己一人力不從心,上回審得就是一塌湖涂,希望邀韓琦一塊審。
這倒是令趙頊有些措手不及。
這韓琦的地位可不一般,而且當初他即位時,韓琦可是幫了大忙,他也是非常尊重韓琦的。
韓琦加富弼,誰不忌憚!
于是趙頊立刻單獨召韓琦入宮。
“朕欲效彷相公當年,改革變法,興利除弊,怎料朝臣皆是反對,朕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見到韓琦,趙頊是唉聲嘆氣,更像似一個晚輩在外受到欺負,回到家向長輩訴苦。
韓琦多精明,一聽知道趙頊是在試探他,立刻道:“老臣以為陛下處理的非常妥當!
趙頊精神一振,道:“相公果真這般認為嗎?”
韓琦點點頭道:“陛下如此開明,虛心納諫,遇到問題,都愿訴諸公堂,他們還有什么可抱怨的,依老臣之見,他們都是在胡攪蠻纏,無理取鬧!
趙頊更是喜出望外,“相公也支持朕改革變法?”
韓琦回答道:“若新法有利于天下,那老臣當然支持。”
這話回得是滴水不漏,是騾子是馬,你得先拿出來熘熘,我才能給出答案。
那等于是說了沒說。
那么韓琦的態(tài)度就非常明顯,這一事歸一事,我是支持訴諸公堂,因為這是最為公平公正的做法。
至于新法,那是另外一回事,新法出來再說。
趙頊尬笑著點點頭,可見韓琦對于啟用王安石變法,也還是有很大的保留,又問道:“富公欲邀相公共審此案,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韓琦拱手言道:“若陛下需要,老臣愿效犬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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