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yī),她為何還昏迷不醒,到底怎么了” 梵幽螭憂心忡忡的看著面色煞白的糖蓮子,皺眉追問道。
“大殿下還是趁早為這女人準(zhǔn)備后事吧” 鬼衣淡淡收回手,事不關(guān)己的說道。
:你說什么?!她不過是小產(chǎn)而已,何以會到如此嚴(yán)重的地步!”
“殿下當(dāng)真覺得她只是小產(chǎn)而已,未受重傷么!我卻覺得她傷的很重,她之性命已如風(fēng)中殘燭,岌岌可!
“鬼醫(yī)到底何意?不妨直言”
鬼醫(yī)不再說話,只是伸手衣袖一揮,糖蓮子的身體上方便印出一朵彼岸花的元神,只是那彼岸花卻毫無生機(jī),已呈枯萎凋零之姿,唯有三四片花瓣孤零零,搖搖欲墜的長在花枝上。
梵幽螭見狀,不由大驚失色,他難以置信的死死盯著這一抹殘花
:“怎會如此?!我曾見過她的元神,那時(shí)這彼岸花嬌艷欲滴,生機(jī)勃勃。為何如今卻枯萎凋零這這般地步。。俊
“這女人雖然外表看似無恙,卻心結(jié)難解,抑郁成疾,傷極元神,照這彼岸花元神來看,這心病絕非一朝一夕之事,似是由來已久,她似乎一直沉浸在兩種互相矛盾的抉擇之中,難以自拔,抑郁難舒,日日煎熬,才會逼的元神之氣衰敗,枯萎凋零”
梵幽螭緊緊擰著眉頭,沉默了良久,方緩緩道,“可以有解救之法?”
鬼醫(yī)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心病難醫(yī),解鈴還須系鈴人,只有解開她的心結(jié),或許還能再多活幾日……”
“多活幾日?!難道不能徹底痊愈?!”
:她病的太久了,這元神衰敗已無法逆轉(zhuǎn),也無法阻止,更何況這女人絲毫沒有求生意識……只想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
“哎……對她來說,也許清醒過來就是最大的折磨……我只能施法延緩她花瓣凋零的期限……”他們言談之間,又一片花瓣掉落下來,“大殿下切記,這彼岸花元神上只剩下四片花瓣,每脫落一片,她身體便虛弱一分,待這些花瓣徹底粉化之時(shí),她便會魂飛魄散,華為云煙消散……”
“……。。!我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治好她!”
“大殿下,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困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注定難得善終……”鬼醫(yī)捋著胡子又重重嘆了口氣,忽而抬頭問道,:“大殿下當(dāng)真相信那一碗打胎藥是她自己服下的?”
見梵幽螭皺著眉頭沒有說話,鬼醫(yī)緩緩朝外走去,:“老身先去取方煎藥了……”
約莫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
一個藥童端著一碗走了進(jìn)來,朝著梵幽螭行了一禮,:“殿下,這是師父派我送來的藥……”
梵幽螭正抬手摸著糖蓮子滾燙的額頭,:“怎么會燒的這么厲害……”
那藥童把藥端了過來,看了一眼臉蛋燒的紅彤彤的糖蓮子,:“師父說那墮胎藥毒性劇烈,想來定是要體內(nèi)毒氣作祟,服過藥應(yīng)該就會好了”
“知道了,我來喂她,你先下去吧”
他端起那一碗藥在唇邊吹了吹,舀了一勺喂給她,誰想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流入口中,原本昏迷的糖蓮子卻忽而反應(yīng)極大的掙扎起來,似是收到了什么驚嚇,蒼白的臉上粉淚瑩瑩,閉著眼睛不?拗械,:“我不要喝墮胎藥!你們放開我。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嗚……”
“小蓮子^”
“不要,走開……放開我……我不要喝……幽螭,梵幽螭……”
“我在這里。∥以冢。e怕……!”梵幽螭心痛不已的將她攬?jiān)趹牙铮o緊抱著她不停發(fā)抖的身子,大掌輕扶著她的后背,安撫的在她耳邊不停道,
:“我……回來了……不會有人傷害你……我在,我在這里……”
他看著神志不清,像是深陷在噩夢中無法醒來的糖蓮子,心如刀絞,他后悔昨日不該如此粗魯蠻橫的對待她,不該青紅皂白的錯怪她,則罵她……那樣她也不會被自己逼成這般地步。
其實(shí)……他并不是真的相信糖蓮子會自己喝下打胎藥,他只是想聽她親口否認(rèn),親口告訴他自己沒有做過這種事,他想聽她說她在意他們兩人的孩子。
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他明明想要好好保護(hù)她,卻偏偏又總是讓她不停受傷……為何她在自己身邊,越來越不快樂,越來越痛苦……
梵幽螭抬手輕輕撫摸著她憔悴不堪的蒼白臉頰,眼角漸漸潮濕泛紅,似有什么東西在那黑金色的眸子里不停熄滅,碎裂……如此悲傷……
“留在我身邊……就讓你這么痛苦么,痛苦到不想活,一心求死么……”
他失神的呢喃著,不明白為什么,他只是想要好好愛她,只想要她如他們初見之時(shí)那般乖乖巧巧,開開心心的留在自己身邊……為什么,卻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樣……
自己與她來說,當(dāng)真那么殘忍么……
十日后。
糖蓮子體內(nèi)的毒終于解了,燒也退了,身子也在服用鬼醫(yī)配制的藥后慢慢恢復(fù)了些許元?dú),只是她越來沉默寡言了,甚至不會笑了。只是不哭不鬧,神色麻木的呆呆坐在房間里。
梵幽螭也沒再踏入她的房間一步,只是又換了兩個侍女精心伺候著。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不由起身,站在窗外朝著窗欞外隨意張望過去。只是一眼,她卻不由愣住了。
寒霜似的月光下,那個玉樹臨風(fēng),綽約風(fēng)姿,容顏高傲矜貴的男人正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院子里的一棵樹下,樹上開滿了白花,開的璀璨而又轟轟烈烈,宛若覆著一大片香雪。
白色的花樹下,梵幽螭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了,單薄的肩頭和發(fā)上都籠罩著一層寒霜,他今日只穿了一件繡著金邊的白衣,烏黑的青絲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墨色細(xì)帶隨意束著,兩縷龍須順著額頭軟軟垂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人身上沒了一身戾氣,竟然讓人覺得難得的溫和,只是那一雙眸子卻死氣沉沉,眼神空洞而蒼涼。
他伸出手撫摸著樹上掛著的一個淡紅色的木牌,眼尾處氤氳著濕紅的水汽,眉眼凄傷,靜水流深,似乎流淌著無法斷絕的酸澀苦楚。
糖蓮子只看了一眼,便仿佛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她猛的縮回身子,后背緊緊依在身后那堵冷冰冰的墻上,不敢再探出頭去多看一眼。她抬手緊緊捂著嘴,那本已干涸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連綿不斷的掉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衣襟。
那木牌子是一個月前,他們?yōu)榱私o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掛上去的,上面還刻著‘熠兒’的名字。
那一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卻始終沒有跨進(jìn)她的房間,她也沒有再走出去一步,只是衣著單薄,淚眼朦朧的坐在地上,直到東方漸白、。
日子就這樣不聲不響,如流水一般又過了十日、
那日午后,糖蓮子如往常一般靠在窗欞邊神色麻木的昏昏欲睡,卻忽而婢女朵沏喚醒了,
“小主,大殿下請你去‘春雨閣’”
“我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糖蓮子閉著眼睛,懶懶淡淡道。
“大殿下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說,若是小主不去,一定會后悔的”
糖蓮子烏黑色捷睫毛微微顫動了下,許久,方緩緩睜開了那雙清泉似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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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亭子里,聞著微風(fēng)送來的草木香氣,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好像很久沒有出來過了,亭子下有一汪小小的碧綠池潭,幾只魚兒正在水里自由自在游著。
她不由苦笑了一下,這些魚兒似乎都比她自由自在,快樂的多。
一雙炫紋墨靴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黑金色的衣袍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帶著陣陣異香、
梵幽螭看著她。眼前的女子似乎變了一個人,還記得他初見糖蓮子時(shí),她雖然正狼狽逃命,渾身上下臟兮兮的,但是卻格外鮮活,生機(jī)勃勃,就像是春日絢爛綻放的小野花,生機(jī)盎然,不屈不撓。
她失去記憶時(shí)的那段歲月,是他們最開心的日子,她那么爛漫可愛。笑起來眼睛就會彎成一對月牙,偶爾還會淘氣抓弄他。生氣起來,也會瞪圓了眼睛和他爭執(zhí)不休,受委屈了就孩子氣似的哭個不停,非要梵幽螭百般哄讓才肯原諒他。
可是現(xiàn)在呢……她像是只剩下了軀殼,麻木,冰冷,一日一日的凋謝枯萎、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谷皇撬约骸?br />
似是有一把重錘一下下敲打在他心口,讓他心潮翻涌,每一下都痛徹心扉,太多錯綜復(fù)雜的情緒糾纏在心底讓他備受煎熬,
他猛然將她一把拽起來,緊緊抱在懷里,緊到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揉碎在懷中,揉進(jìn)骨頭,融入血液,讓她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屬于自己,無法離開自己。
糖蓮子呆住了,但是頃刻間便用力掙扎起來,可是男人卻將她更深更緊的摁進(jìn)那個充滿異氣的胸膛,耳邊傳來男人干啞澀然的聲音,似乎在微微發(fā)抖,
“再讓我抱一會兒,我就放你走……”他勾唇慘然一笑,聲音格外沙啞,臉色慘白至極,眸底一絲光彩也沒有,只剩下一片黯然寂沉。
她吃驚的抬起頭來,因?yàn)槭亲约郝犲e了,那清泉似的眸子觸碰到他的目光,卻不由凝住了,這個男人眼尾濕紅,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心痛,眉頭緊鎖,苦澀在口腔中緩緩蔓延,似乎沒說一句都分外艱難,
“我會送你們離開魔域,去須臾島,那里魔域和冥界之間的陰陽之地,父皇無法干涉,你們留在那里會很安全,筮塢戍……也會在那里等你”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她像是做夢一樣,明明自己渴求的就在眼前,卻不敢相信。
梵幽螭苦笑著嘆了口氣,眼底流淌出一抹冰冷的憂傷痛色,:“……是我錯了……我不該強(qiáng)迫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再強(qiáng)求什么,我放你走……記住,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來……不要再記得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
“……大殿下……” 糖蓮子看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只是覺得看著他落淚,看著他那壓抑苦痛,昏沉如墨的眸子,她的心口很痛,痛的喘不過氣,她知道,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最初,那么多的愛恨糾葛,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幽螭……” 他鎖眉低聲道,目光留戀的看著眼前這張?zhí)一ㄋ频男∧樕,眸底波光灰暗難明。
糖蓮子忍不住低下頭,眼淚漣漣而落,那一段什么都記不得的日子,她真的愛上了梵幽螭,也曾想過和他白頭偕老……
可是,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夢,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再愛他,不該再對這一段感情有什么妄念,可是她卻還是會在意他的生死,還是無法在緊要關(guān)頭犧牲他的性命打開魔界封印,還是會為了他傷心難過而心痛,還是做不到真的恨他,還是會舍不得打掉他們的骨肉,還是會對他心軟……
她壓抑著這種感情,不停地想要逃離梵幽螭,因?yàn)樗啦豢梢浴豢梢詫Σ黄痼邏]戍和莫銷魂,他們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她好不容易,跨越生死才可以和他們在一起,她不可以失去他們……
她不可以這么貪心……她怎么可以這么貪心?!這也是她的心病所在,她好像每一天都活在這種煎熬里,不得解脫……
梵幽螭捧起她淚水漣漣的小臉,雙目濕紅的看著她,容顏又恢復(fù)了讓人難以親近的倨傲之色,眼底的痛楚宛若被風(fēng)雪覆蓋,凝結(jié)成冰,他抿了抿薄唇,高傲的仰著下巴,似乎又變成了初遇時(shí)那個一身貴氣逼人,目無下塵的大殿下,只是他眼角的濕紅若雪地里的鮮血,紅的刺目驚心,
:“也許你說的沒錯,是我們相逢太晚……不過這也沒什么可惜的,反正像你這種姿色的女人在魔界一抓一大把,性子卻比你乖巧的多,反正我很快就會忘了你……就好像你從來沒出現(xiàn)一樣……!從此刻起,我還你自由,我也不會再愛你,你也不需要再留在這里,你給我走的越遠(yuǎn)越好,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別再出現(xiàn)在魔界!
糖蓮子烏黑纖長的羽睫沾滿了清淚,半響,方微微垂眸,噙淚小聲道,:“……謝大殿下成全……”
面前人似乎停頓了片刻,突然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吸,下巴被人猛然抬起來,她還及反應(yīng)男人熾熱的唇已霸道強(qiáng)勢的傾覆而下,他的手緊緊扣在她的腰肢上,似是是要將她的腰肢掐斷,那吻攻城略地,充滿了令人窒息、毀滅一切的瘋狂吞噬和掠奪·,熾熱的交纏索要,似乎要將她蠶食殆盡。
她承受不住的想要拒絕,直到肩頭上被什么濕乎乎的東西砸濕了,一滴,兩滴,三滴……。
男人的身子似乎在不受控制的微微戰(zhàn)栗,心如刀割,痛徹心扉的淚滴砸落在她的肩頭上,讓糖蓮子呼吸驀然一窒,身上最后一絲理智和力氣也徹底失去了,她軟綿綿的依偎在他懷里,那覆在自己下巴上泛著蒼白的骨結(jié)的手指微微發(fā)著抖,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蔓延至嘴角的淚,明明他那般瘋狂霸道的吻著她,她卻能感覺得他身上的痛楚從四肢百骸接踵而來,仿佛有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將他的心臟一寸寸的割成粉碎。將他也撕裂成粉碎。
她流著淚輕輕握住了他那微微發(fā)顫的手指,烏黑的睫毛下滴滴淚珠也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綿延在他們交纏的唇齒間,似是最后的訣別……
再見了,梵幽螭…………
ps
:嗚嗚嗚…………淚奔…………糖蓮子終究還是要走了~~~~~~不想她走,可是她還是舍不得巫師大人和莫銷魂啊,要不你們?nèi)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