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一間布置溫馨的火鍋店,相對而坐。殷思妍剛把火鍋料都送入鍋中,隨著溫度攀升,鍋里的水逐漸滉漾起來。
楊德音問了一些關于殷嘉平和她母親的事。比起上一次提到殷嘉平時的態(tài)度,這次楊德音明顯冷靜許多,近于普通的噓寒問暖。
兩人的對話就像生火一樣,不繼續(xù)吹,火種似乎隨時會熄滅。
鍋里的水徹底煮沸了,熱氣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殷思妍低頭將火勢轉小。
與此同時,楊德音的聲音傳來:「其實,今天是有件事想拜託你……」
殷思妍并不怎么驚訝,今天的一切都太反常,楊教授說了這么多無關緊要的事,大概就是為這一刻所做的鋪陳。
她抿抿脣,抬起頭來,緩慢地對上楊德音的眼睛。
「我很抱歉,約你出來卻是要拜託這種私事!箺畹乱裘夹奈n,「但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到可以請誰幫忙!
「是不是……傅鳴玉的事?」
楊教授愣住,眉心舒展開來,「你猜到了啊!
「其實,我也有事想拜託您!
「是自主學習的事吧?」楊德音揚起脣角。
殷思妍微微頷首。
「我的立場和上次一樣!顾f,「你真的想好了嗎?」
殷思妍沒有回答,僅是低頭盯著滾動的水面。
——你是真心對這領域有興趣嗎?
楊德音上次問的問題,其實她根本還沒有想清楚。
「老實說,讓你來我的實驗室只是件小事。如果你真心想來學習,我再拒絕也沒意思!
聽她這番話,殷思妍覺得自己應該要高興,卻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傅鳴玉的事,您要我?guī)兔κ裁矗俊?br />
「很簡單。」楊德音垂下眼簾,「只要,定時告訴我他在學校的表現或狀況,例如有沒有準時去上課、和同學之間互動的情形。」
殷思妍來不及思考措辭,愕然問:「就這樣嗎?」
楊德音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嗯,他放學后去了哪里,交了什么樣的朋友……任何你能提供的資訊,能全部告訴我的話當然更好。」
她一臉茫然,小聲地問:「為什么?」
楊德音被她的為什么給問住了,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她是為了什么而問為什么。
就在這問答之間的空白,殷思妍回過神來,不著痕跡地改變話題:「所以,只要我答應您傅鳴玉的事,我就能去您的實驗室?」
「讓你見笑了……不過,這是身為一個母親的請託!
母親?
她不知道一個母親提出這樣的請託是否正常,只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可能會為她做這種事。
「……我明白了。」
整頓飯吃下來,殷思妍感覺只有嘴巴在動,舌頭似乎失去了味覺,食物無論在鍋里煮了多久,入口總是涼颼颼的,連帶思緒也輕薄起來。
當她回過神時,發(fā)現自己早已回到車上,且車子不久后便停了下來。
楊德音問:「送你到這里可以嗎?」
她向外望,確定是熟悉的街景,于是點頭應好。
打開車門前,楊德音開口叫住她。
「思妍,我和你見面的事別告訴鳴玉!
「我知道。」從今晚見面開始,這句話似乎重復了四次。
「我們剛才聊的事也是……」
「阿姨,我知道。」殷思妍擠出一抹笑。
「考慮好時就發(fā)個訊息給我吧!箺畹乱粽f。
下車后,殷思妍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車尾燈沒入夜色,腦袋忽然轉了過來。
為什么要繞去那么遠的地方?
也許,正是害怕在附近遇見傅鳴玉吧。
害怕——身為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原來會有這種感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