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州城現(xiàn)在少有不知道大興莊和桑蘿的,一聽打聽大興莊特產(chǎn)鋪,就給指了路,不過過所還是得細查的,等接過頭一輛馬車車夫遞過來的兩份過所一看,詫異抬眼:“長安來的?”
目瞪口呆,趕車來的,那豈不是在路上已經(jīng)走四十多天了?
那車夫接過過所,拱拱手就趕著車奔城里去了。
后邊又來兩輛車,一問路,城衛(wèi)就先讓出示過所,再一看,長安……
大興莊特產(chǎn)鋪怎么就火到京城里去了????
等車都進了城,那城衛(wèi)才猛地想起來,指的什么路呀,城里好些鋪子這初六還沒營業(yè)呢吧。
……
人找到大興莊來的時候,住在莊子相對靠外圍的許文慶看到了,仔細問過后把人領(lǐng)到沈家去的,還讓許文博前頭先跑一趟給他師父帶個信兒。
“長安來的,三駕馬車,來買腐乳?”
沈?qū)幷簝尚≈,桑蘿索性和沈烈一起迎了出去看看情況。
三駕馬車六個人,馬車上還有不甚張揚的車徽,分別來自三家,車夫還好,那三個瞧著像小管事的,身上的衣裳料子比許文慶身上的都體面。
三位管事都是人精,進莊前就看到牌坊了,一路過來又跟許文慶打聽,這會兒和沈烈見過禮,偏是對著桑蘿,半晌不知道這是誰。
其中一人有些遲疑:“敢問這位娘子是?”
沈烈介紹:“內(nèi)子姓桑,幾位要買的腐乳便是我娘子鋪子里的。”
三位管事目瞪口呆:“桑娘子?全名桑蘿?”
許文慶看他們這反應(yīng),笑了:“這歙州大興莊又哪里還有別的桑娘子?”
三個管事醒過神來,忙見禮,這回喚的是鄉(xiāng)君。
許家今日有喜事,許文慶和許文博兄弟也沒多呆,人領(lǐng)到了就回去了,沈烈和桑蘿招呼幾人到一進院的廳里說話。
三個人中,三人是管事,三人是車夫,管事隨他們走,車夫先去停馬車,走得遠了,其中一個車夫與另一個車夫低聲耳語:“京里不是傳這位鄉(xiāng)君是個年四五旬的老婦人嗎?怎么是個這樣年輕貌美的小娘子?”
沈烈耳力好,聽得老婦人幾個字正領(lǐng)著人進門,差點一腳跘在了門檻兒上。
桑蘿詫異看他:“怎么了?”
沈烈看看如今長開了越顯嬌艷的妻子,搖頭:“沒事!
冬日里家里是燒著熱水的,沈安早探頭看了看來人,人一進廳里,他這邊茶送上來了。
“幾位從長安來?這一路不近吧?在半道上過年的?”生意畢竟是桑蘿的,沈烈只是陪著招待,這話是桑蘿問的。
那幾位管事齊點頭,其中一位道:“可不是不近,十二月中出發(fā)的,部分河段結(jié)了冰,這一路是半水路半陸路過來的!
桑蘿奇了:“你們幾位怎么知道我這小鋪子的?”
“鄉(xiāng)君說笑了,您這可不算小鋪子,賣的東西都是進了宮里的!
果然啊。
她和沈烈你一言我一語的,三兩下把情況摸清楚了,這三位都是京官和王室宗親府上的小管事,臘八節(jié)各家會互送臘八粥,在皇帝跟前得臉的,宮里還會賞下臘八粥來。
這幾家,不,確切的說是有二三十家今年就得了宮里賞的臘八粥,當然,這臘八粥與臘八粥也有不一樣,另有五家,賞臘八粥的內(nèi)侍除了往府上送了粥,還送了圣上賞的肉脯、肉松和腐乳各兩罐。
“圣上賞的東西,自然是當天就嘗一嘗的,這一嘗……”那管事望著桑蘿笑,道:“鄉(xiāng)君這鋪子里都是好東西,可京城也沒得買啊,這不,就小的幾個往歙州來一趟!
事實上,剛吃完發(fā)現(xiàn)這東西好吃的時候,幾家先找的是曾老太爺。
歙州的土貢,除了宮里,哪里最多?必然是曾子騫他祖父啊。
曾老太爺確實有,不只有曾子騫帶回來的,皇帝賞的那五家里還有老爺子一份呢。
一家送了兩罐,就兩罐,再多他自己就沒得吃了。
都是人口興旺的,兩罐哪夠吃?這不,除了家里格外節(jié)儉的一位大人,另三家這不就全派人往歙州來了嘛。
桑蘿沒想到還能有這么一著,問三人:“你們要買多少?”
三人唰唰掏出了清單來。
四樣貢品,每一樣后邊的份數(shù)都是以百計的,腐乳有兩個口味則是要了二百罐。
桑蘿不得不提醒一句:“這些東西除了粉絲和腐乳,另兩種不能久存,你們路上就算水路陸路替換著走,也得二十多天吧?買這么多怕是吃不完!
結(jié)果三位管事很有信心:“放心,只有不夠的!
哪能都自己吃啊,不還能走人情嗎?
三人都下意識瞄一瞄另兩家的訂單,下意識就問:“鄉(xiāng)君,貨是有的吧?”
桑蘿搖頭:“有是有,肉脯和肉松沒這么多,得今天現(xiàn)做,最快明天中午才交得了貨!
腐乳和粉絲是足夠的,肉脯和肉松存不久,備著初七開鋪子賣一整個正月的貨全給他們也只供得起這三家中的一家。
三位管事面面相覷,也不爭了,圖路上有個伴,索性問了問價錢,而后就把定錢一放,請沈烈寫一張收了定錢的收據(jù),說好明兒中午來提貨時再付尾款,就回歙州城找客棧落腳去了。
正月初六,鋪子還沒開門呢,接了近七百兩的大單,收了三百兩的定錢。
沒錯,三百兩,實實在在的三盒銀錠子,大齊也好,大乾也罷,沒有票號錢莊這種東西的存在,銅錢、銀子、金就是這里的常用貨幣,普通百姓一輩子用得最多的就是銅錢。
三輛馬車走了,三盒銀錠被桑蘿和沈烈抱進了正屋放在桌上,沈?qū)幙粗@一會兒功夫抱進來三盒銀子,差點恍花了眼。!
小姑娘管賬久了,三個盒子桑蘿又是打開的,她一眼掃過去:“三百兩?買肉脯來的?”
她們鋪子里屬肉脯肉松最貴。
桑蘿還沒應(yīng)聲呢,一直跟在旁邊聽了個全程的沈安道:“六百七十二兩!
神情都是麻愣愣的,六百七十二兩,花得竟像是六百七十二文一樣,他愣愣問桑蘿:“大嫂,天下最富的不是皇上嗎?”
這怎么……
“跟你以為的不太一樣?”
沈安點頭。
桑蘿笑:“現(xiàn)在為官的大多是世家權(quán)貴,世家都是數(shù)百年積累,用累世巨富來形容也不為過,皇上嘛,從前可能也富,架不住打天下養(yǎng)兵安民哪一樣都要錢,國庫空的話,不就是皇上用私庫去補?”
沈安小聲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些了吧?”
沒說得很明,但都聽得明白,掌握造紙了嘛,也算是有個進項。
桑蘿不知道,沈烈卻是搖頭:“還遠著!
桑蘿看他。
沈烈便道:“你知道現(xiàn)在各衙門開支從哪來嗎?”
“官員俸祿是職田吧,衙門要用到的一些經(jīng)費我就不知道了!
“去年末州署衙門多了一種職務(wù),叫捉錢令史,置了九人,朝廷每人給本錢五十兩,捉錢令史便負責(zé)把這錢放出去生利,每月需得給朝廷交足利錢四兩!
桑蘿第一反應(yīng),銀行的雛形啊,就聽得后邊一句。
“多少?”
“每月四兩。”
高。利/貸啊。
“這錢放得出去嗎?”
富人用不著,窮人用不起。
沈烈摸摸鼻子,“自是放得出去的,你道這些捉錢令史是誰做?”
一句話把桌旁三人的視線都引了過去。
“有京中官員之子,也有本地富戶,這捉錢令史做得好,連續(xù)三年利息足額及時交上,三年后就可參加吏部銓選授個散官!
也就是說,一腳踏進體制里了。
桑蘿想,皇帝這時候居然還給她封個能領(lǐng)俸祿的鄉(xiāng)君,挺大方。
沈安道:“當皇帝也不容易啊!
這是天家的事,正好說到了,了解了解也便罷了,桑蘿看著那三盒銀子,看看兄妹三人,道:“你們說,咱們家在京里是不是也能開一家分號?”
京里那些達官貴人的錢實在是太好賺了啊,看著這三盒銀子想忍住不眼饞都難。
沈?qū)巻柫藗超現(xiàn)實的問題:“人手呢?”
第262章 第一家作坊
人手啊。
桑蘿看看沈?qū),又看沈烈,到了卻是來了一句先忙著。
沈安去請鄭大郎,這一天除了要照看兩個孩子的桑蘿,一家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沈烈應(yīng)該是后半夜才回的房。
初七上午又忙了半上午,中午把貨交了,三輛馬車六個下人得到了他們各自主子想要買的東西,滿載離開大興莊,而桑蘿又得到了三盒銀子。
桑蘿抱著手里沉甸甸的銀子,由心發(fā)出感慨:“賺錢還是得趁早啊!
雖然這么說不好,但眼下整個大齊跟吃有關(guān)的物價是真的高,數(shù)年戰(zhàn)亂的破壞太大,糧價肉價一兩年內(nèi)怕是都難降下多少。
歙州百姓如今相對能過得好還是托了范妃娘這位刺史夫人的福,恢復(fù)比之大齊其他州縣要快不少。
而他們大興莊各家,因著前番進深山幫官府往外接人,山地比之其他百姓要多得多,沈家就更不用說,朝廷給的、沈烈賺的再加上御賜的,那是真不少。
所以啊,打一個時間差,這兩年正是把莊子里的出產(chǎn)進行優(yōu)質(zhì)變現(xiàn)的最佳時機,不,甚至不局限于莊子里。
桑蘿把銀錢一鎖,就問沈烈:“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
“先去陳家,再去趟州署衙門!
一聽又是陳家又是州署衙門的,兄妹三人都有一瞬迷惑了,隱約能猜到是和生意有關(guān),這兩者又是怎么關(guān)聯(lián)上的,一時沒想明白。
桑蘿笑:“你不是說衙門缺錢嗎?我給送一點兒去!
沈烈眉頭一動:“你是打算把能久存的腐乳和粉絲擴大規(guī)模?跟衙門租地?”
反應(yīng)很快。
桑蘿點頭:“粉絲制作要晾曬,擴大規(guī)模的話只這一塊就很占地,陳家顯然鋪排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