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第二日,范妃娘說的那嬤嬤就到了沈家,桑蘿沒等看那鄭氏什么反應(yīng)了,先就托那老嬤嬤帶了封信,拿這事找范妃娘拿主意去了。
說是拿主意,其實(shí)就是找靠山。
原話是:“她鄭家會做的東西尋常百姓就吃不得了?難得的平價又養(yǎng)人的好東西,誰說的在歙州就只許姓鄭?妃娘你說我等黃豆收成了真開了這鋪?zhàn),那鄭家總不敢就為這事找我麻煩的吧?”
范妃娘一看就樂了,也不回信,跟心腹嬤嬤道:“鐘嬤嬤,你明兒就跟阿蘿說一聲去,開,只管開!不止開,還要打著她大興莊的名號開,也不用等黃豆收成,我先送她十車用著,明兒開都成!
樂過了倒也給桑蘿周全,中午等曾三郎一回來,她就纏過去找他要兩個好手,曾家自家培養(yǎng)的暗衛(wèi)。
要人做什么呢,怕那鄭氏明的不敢來暗的,道:“那鄭家人瞧著就不是個多聰明的,還是周全著些好,你給我兩個好手,我送到大興莊去!
曾三郎看著妻子,笑出了聲,左右也無人,他搖頭道:“不用往那邊送人,放心,安全得很!
范妃娘一聽這話眉頭就動了動:“什么意思?”
曾三郎眼里帶著幾分笑意:“鄭家不敢,如果真那么蠢敢派人去,骨頭都會被敲碎了扔回鄭家大宅去的意思。”
范妃娘眼睛微圓,而后眨了眨,她看著曾三郎,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那位?”
曾三郎笑了起來,沒說話,眼里的意味卻再明白沒有。
靠自己琢磨琢磨能改出曲轅犁又弄出造紙方子來的人,圣上能不護(hù)仔細(xì)了?就是沈烈,他臨離京前圣上也有交待得單獨(dú)開小灶教著,確保讀個三年就能往京城送,能得用。只不過眼下還太打眼,他暫時沒動作罷了。
范妃娘這下心情更好了,中午飯都多添了半碗,午后給桑蘿回了一封信,信中意思是想開就開,余事莫問,保你安全!
跟著信過去的還有鐘嬤嬤帶的可以先送她十車黃豆用著的口信,讓桑蘿把鋪?zhàn)予匙給鐘嬤嬤先帶回去,黃豆會送到鋪?zhàn)雍筮叺膫}房里。
桑蘿是真樂了:“不用送,算我借的,回頭收成下來就給她送回去,倒有一樁,要請妃娘幫個忙。”
等鐘嬤嬤拿了鑰匙離開,桑蘿轉(zhuǎn)頭就扶著腰往陳家去了。
第250章 鋪?zhàn)?br />
“豆腐方子也教給我們?”陳婆子、秦芳娘和肚子已經(jīng)溜圓的周葛都被從天掉下的餡餅砸得暈乎。
“教,我想法子再給你們弄頭騾子回來,這樣人不會太累!辈蝗挥质亲龈鞣N粉絲,又是做豆腐,她怕把陳家人累出個好歹。
“不過有一點(diǎn),可能和我們最初說的合作方法要有些出入了!卑燕嵓业氖抡f了,道:“所以這鋪?zhàn)舆是以我的名義開才安全!
陳婆子哪里會在意這個,她只緊張那什么鄭家什么家的會不會對桑蘿不利,確定不會有什么問題,想想也是,有皇帝老爺子的圣旨在家里供著呢,安下心來,才問起鋪?zhàn)酉仍谀拈_。
“先在東市開,東市經(jīng)營起來再到西市也開一間,也不單賣豆腐,會把莊子里出產(chǎn)的菜、蛋、肉一起經(jīng)營!
陳婆子聽到這個眼睛就亮了亮:“那我家那些山雞兔子和地里種的菜到時給你供貨。”
又想到沈家這幾個月又是買鋪?zhàn)佑质巧w房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當(dāng)下便問:“那你銀錢湊手嗎?要是不夠我們家有幾十兩,能先給你拿去周轉(zhuǎn)。那騾子也是我們家用,也不用你掏錢,你幫我們找到門路買就成,錢我們自己出!
桑蘿笑笑:“騾子你可以自己買,不過還要去尋,怕是沒這么快,開鋪?zhàn)拥腻X湊手的,您忘了,我家里還存了近二十壇蜂蜜!
三百多斤,手頭緊也只是一時的。
秦芳娘聽到這個也來了精神,“城里那家鋪?zhàn)右矞?zhǔn)備開了?”
桑蘿是最早種紫云英養(yǎng)蜜蜂的,他們幾家要晚一步,種的也不如桑蘿多,不過她家里現(xiàn)在也攢下三壇了,當(dāng)初跟著學(xué)養(yǎng)蜂的時候都承諾了的,蜂蜜只供桑蘿鋪?zhàn)永镤N售,都等著桑蘿在城里買的那家鋪?zhàn)娱_起來呢。
桑蘿點(diǎn)頭,笑道:“要的,蜂蜜也不好在家里存太久,可能同一天,也可能比東市的鋪?zhàn)由酝,訂貨架裝修要點(diǎn)時間。”
陳婆子接了話就道:“那賣菜賣豆腐的店貨架就別花錢了,怎么做你畫圖,叫你有田叔給你做就成,另一家鋪?zhàn)右侵v究些你再城里訂!
桑蘿笑著先謝過,說好讓陳家人晚間來家簽一份合作的契書,這才家去。
沈烈傍晚歸家就聽說家里準(zhǔn)備開鋪了,先開的還是以賣豆腐和菜為主的鋪?zhàn)樱碱^一動:“不先看看鄭氏那邊反應(yīng)再定?”
以鄭氏如今的處境,照常理不會干什么,明的不敢,但也得防一手那家里別有那么一兩個蠢的玩陰的。換作平時鄭氏要來陰的,他們大興莊其實(shí)也不是那樣好欺負(fù),說實(shí)話,山里那幾年,就連孩子都武裝成了小狼崽子,莊子里人多,就算不便用刀,桑蘿和沈?qū)庨L棍使得也不差的。但眼下桑蘿大著肚子,沈烈就很難放心了。
桑蘿一看他反應(yīng)就猜到沈烈心思了,笑著把范妃娘的話說了。
沈烈聽說范妃娘讓擅婦產(chǎn)的嬤嬤來給桑蘿號脈,又留了幾個食補(bǔ)方,心下頗高興,又聽了范妃娘就鄭家事的回應(yīng),奇道:“她是派了人手過來?”
“那倒沒有,不過妃娘說話行事一向?qū)嵲诘,沒把握的事不會應(yīng)得那樣篤定!
“曾夫人的回信可能給我看看?”
這沒什么不能看的,桑蘿轉(zhuǎn)身把信給了沈烈,沈烈把信看過幾遍,眼里閃過幾許深思。
“怎么?”
“沒事,開吧,不過你要出莊的話最好還是和我一起,我若在學(xué)里,你讓大山和文慶跟著走走也成,我才放心些。”
桑蘿自是應(yīng)下。
晚飯沈?qū)庍在做,沈安在削竹簡,沈烈卻是跟桑蘿說了一聲,說去看看羊舍建得怎樣了。
御賜的一百畝山地最近也在建著羊舍,是桑蘿準(zhǔn)備擴(kuò)充養(yǎng)殖用的,沒把羊聚在一起,是怕湊在一起養(yǎng)多了萬一有生病的不好防控。
不過眼下那山頭上比羊舍更早建好的卻是一間草屋,是請的長工住的地方。沈家眼下兩百七十多畝地,真不是趙大和趙四兩個人管照得過來的,桑蘿就又請了五個人,其中兩個是鄰近鄉(xiāng)鄰,另有三個卻是家在十五里開外的,要遠(yuǎn)得多,當(dāng)時來找活時就問了能不能弄個地方蓋個草屋給他們住,他們順帶還能管照著山里養(yǎng)的東西。
那草屋也是他們自己搭,桑蘿只是出一小塊地方,又哪會不肯,她家新賜的那片山地上就多出來了一間草屋。
沈烈上山了一趟,一刻多鐘后方回,走這一趟心中的疑惑卻并沒能解開。
山上的草屋邊,等沈烈走得足夠遠(yuǎn)了,三個長工才相視一眼,其中一人低聲問兩位同伴:“他這是知道什么了?”
“不是知道,是懷疑。”知道就不用試他們反應(yīng)了,“放心,我們只是種地的。”
就是去戶房查底查到的也不會有半分不對。
晚飯后陳家一家人都到了,過來簽契書的,沈家這邊沈金兄弟三個也在,沈安之前一直跟沈金住一塊,眼下他們大哥這邊新宅子修得寬敞又氣派,主要是干凈,特別的干凈,那抹得光滑的墻面就不說了,洗澡間和廁所才是奇,反正是沈金見也沒見過的,用水一沖就被沖得干干凈凈,半點(diǎn)臭味都不會有。
剛建成時他們兄弟三個又稀奇又羨慕,桑蘿就說以后他們家里建新宅時她會給圖紙,讓沈金照著做就成,眼下嘛,新宅子新鮮,他們要是愿意就在這邊跟沈安一起住東廂房也使得。
沈金倒沒有順桿兒爬的就搬過來,不過干凈房子他們也是真稀罕,做飯吃飯?jiān)谧约杭依,逢到要洗澡了,兄弟三個會往這邊跑,東廂里桑蘿多鋪了一張床,沈金兄弟三個有時也湊在東廂跟沈安一起住。
因而今晚就格外熱鬧。
尤其知道自家大嫂要去東市開鋪?zhàn)恿,沈金兄弟三個還挺高興,不過晚上是陳家的主場,兄弟三個也就是看熱鬧,倒沒插嘴添亂,倒是沈金,看他大嫂一條一條梳理怎么合作,怎么分成,又湊到一旁看沈?qū)幵谏潮P上照著大嫂她們談的條款起草契書,覺得很學(xué)得到東西。
陳家?guī)讉長輩在這方面其實(shí)是不太精通的,一條一條還得在腦子里過幾遍才能弄懂,要叫陳婆子說,方子是桑蘿的,鋪?zhàn)右彩巧L}的,契書其實(shí)桑蘿寫好了,給他們知道一下然后簽個字按個手印就完事了,完全信得過。
倒是周葛、陳二山和陳小丫,從前在山里沒少跟著聽過許掌柜教的一些東西,桑蘿一條條說下來,三人反應(yīng)倒是比家里其他人要快,尤其是陳小丫,這是天天跟沈?qū)、許文茵幾個扎堆的。
最后是陳大山簽的名按的手印,正式得都讓他有點(diǎn)兒犯懵,他能說嗎?契書上的字他都認(rèn)不全。
不是認(rèn)不全,應(yīng)該說是大多都不認(rèn)得……
陳大山頭一回意識到,他以后的日子或許和他曾經(jīng)以為的不一樣了,好像最起碼常用字該認(rèn)全才行,也不是,其實(shí)從出山后接了衙門的差,多得了那么多山地,后邊又有圣旨到大興莊,一步一步的,陳大山覺得他們已經(jīng)跟著一步一步在高走了。
沈烈送陳家人出去,避了人時和陳大山提起讓他識字的事,陳大山自己先投降了:“我知道了,回去就讓小丫教我!
沈烈見他可算沒說以后讓他孩子學(xué)就行了,笑了起來,而后神色倒是正了正,和陳大山說了說鄭家那邊的事,陳大山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莊子里的,兩家離得又近,請他多留心幾分。
陳大山吃晚飯時已經(jīng)聽他奶說起過鄭家的事了,道:“放心,我會跟莊里其他幾家也交待一聲,多留心些!
……
陳家要圍院子,為了趕工期,也是為了后期用起來方便,院子分了大小兩個,小院子做豆腐,大院子做粉絲,眼下只緊著圍個小院子出來,當(dāng)然,前期可以先關(guān)上門在灶屋里做。
桑蘿這邊也沒閑著,租鋪?zhàn)、請人、訂招牌貨架、訂制特制小陶罐,以及在沈家后院修起了一個大烤爐。
六月二十,歙州城主街和東市在同一時間聽得熱鬧的爆竹響,有百姓聞聲過去,發(fā)現(xiàn)是新鋪開業(yè)。
最吸引歙州百姓目光的不是那鋪?zhàn)永镔u的東西,而是那鋪?zhàn)永镎镜娜撕鸵惶а劭吹降哪钦信,還有一直若有似無直往他們鼻子里鉆的一股奇特香氣。
主街那家招牌上寫的是大興莊特產(chǎn),東市那家寫的是大興莊生鮮,這兩個招牌最右側(cè)同樣都有一個醒目的桑字字號。
大興莊,這一年要說全歙州最風(fēng)頭無兩的那就屬大興莊了,如果放眼全大齊,那就是大興莊的桑娘子。
不識得字的看人,識得字的看招牌,爆竹還沒燃完,圍過來的人都知道大興莊的桑娘子開鋪?zhàn)恿恕?br />
等爆竹燃完,桑蘿出來講了一通話,這一下大伙兒連兩家鋪?zhàn)淤u的是什么都門清了。
大興莊特產(chǎn)主營大興莊出產(chǎn)的一些較特別的物產(chǎn),比如眼下主打的是蜂蜜、面包、蛋糕、干吃兔,而大興莊生鮮那邊主營大興莊地里的出產(chǎn),菜、雞蛋、豆腐、醬干之類產(chǎn)品。當(dāng)然,面包和蛋糕并不每日供應(yīng),只逢五逢十限量供應(yīng)。
圍觀的百姓們聽得云里霧里,除了蜂蜜、菜和雞蛋,那什么面包、蛋糕、干吃兔、豆腐、醬干是什么他們都不知道。
而且蜂蜜這東西不是野生的嗎?能有多少拿出來賣?
這一下熱鬧不消說,光這些個東西的名字討論度就很高,桑蘿說開張迎客的時候,有點(diǎn)兒家底的或是膽子大些的都進(jìn)鋪?zhàn)永锶ラL長見識,倒是家貧底氣不那么足的,站在鋪?zhàn)油鈴埻?br />
當(dāng)然,桑蘿這會兒大著肚子呢,旁邊護(hù)著幾個人,大伙兒也自覺,鋪?zhàn)哟箝T寬敞,桑蘿也往邊站了站,沒有往她那兒擠的。
這一進(jìn)去,東西品類雖不算多,卻實(shí)打?qū)嵉囊谎勰馨讶苏鹱 ?br />
比如擺滿了三組貨柜的那些用一個個精致的竹盤裝著的她們根本不認(rèn)得,但據(jù)女伙計說是叫面包和蛋糕的東西,好看不說,那獨(dú)特的香氣就能引得人忍不住咽口水了好吧。
沒見過,一種都沒見過,世道亂之前的糕點(diǎn)鋪?zhàn)永镆矎臎]見過這樣的東西。
再比如那裝了幾陶壇的叫干吃兔的東西,肉,兔肉,看一眼就叫人饞得想流口水,嗅到一點(diǎn)香氣就叫人挪不動道的兔肉。
還比如有一整面柜子,擺的都是一罐又一罐的蜂蜜,瓶子是特制的,有大興莊和紫云英蜜的字樣。
不是,蜜能有這么多,還能分是什么蜜?
品類不多,卻樣樣是他們沒見過或是稀罕難得的,而且每一樣旁邊都還有個寫著品名和價錢的小竹牌,看起來格外新奇。
沈?qū)幨蔷艢q就跟著自家大嫂在集上賣神仙豆腐的,深諳新產(chǎn)品試吃的重要性,早早備了切得極小塊的試吃品和小竹簽,和許文茵、小丫兒、巧兒幾個,一人站一處,有客來就笑著送上一塊試吃的面包或是蛋糕。
效果嘛——
鋪?zhàn)永镎齼喊私?jīng)的女伙計,東哥兒的妹妹,名喚馨娘,收銀錢都差點(diǎn)手忙腳亂了。
東西明明賣得極貴,因?yàn)檠巯旅娣圪F,工藝更是貴,四五十文錢一小塊,但壓根兒就不夠賣。
范妃娘帶著人來捧場,又不想太打眼,特意晚了三刻鐘出來的,結(jié)果等她一進(jìn)大興莊特產(chǎn)店,除了蜂蜜和一點(diǎn)兒干吃兔,就剩一個又一個的空竹盤了。
她一臉懵:“那些是什么,就賣完了?”
桑蘿早知道她會來,往東市鋪?zhàn)愚D(zhuǎn)了一圈,看今日幫忙的甘氏和給做伙計的大牛都忙得過來,就回主街的鋪?zhàn)舆@邊等著了,這會兒正在鋪?zhàn)雍筮叺脑鹤永镄,聽到范妃娘的聲音就進(jìn)到了鋪?zhàn)永,笑道:“早猜著你要來!?br />
她手里提一個精致的竹編食盒,道:“可別說我不惦著你,這些是特意給你留的!
范妃娘揭開那蓋子,等看到里邊六份她都沒見過的點(diǎn)心,愣住了,再聞到那撲鼻的香氣,什么禮儀講究也沒了,眼花繚亂看了一圈,挑了一塊捏起來就嘗,一入口眼睛就圓了。。!
“難怪賣空了,阿蘿,你不若跟我回家吧。”
太想拐回去了嗚嗚!
……
這邊廂桑蘿新鋪開張紅紅火火,另一邊,鄭家仆婦出門采買先去的是東市,看到新鋪?zhàn)娱_張自然也湊了熱鬧,只是等看到里邊賣的是什么,這熱鬧可就一點(diǎn)不好看了,再一問那賣價,那仆婦整個人都不好了,東市也不逛了,提著個籃子左腳跘右腳的往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