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蘿略想了想，道：“十七文吧，在我這里調(diào)料其實(shí)并不費(fèi)多少錢，這一文的價差算是額外讓與許掌柜的了�！�
許掌柜哈哈笑了起來：“可以，那么正式的供貨就從三日后開始吧，三日后姑娘直接把十斤素毛肚送到后廚，而后找賬房結(jié)賬就成�！�
說完看了一眼桑蘿帶來的那個陶盆，笑道：“當(dāng)然，姑娘今日帶來的這些我們也都買下。”
桑蘿一聽三日后才供貨，算著這是直接少了五百一十文錢了。
不過只略想一想，她也明白了，到底是酒樓，這種見都沒見過的吃食，許掌柜怎么敢直接上給客人吃？把她今天帶來的東西買下，三日后才要新貨，這是自己和酒樓的員工先試吃過，嗯，也沒準(zhǔn)是什么小動物先試吃過，總歸少不得試吃這個環(huán)節(jié)。
三日之后沒有問題，屆時才會把新菜式推出。
桑蘿爽快應(yīng)了下來，少五百多文錢，她不至于就湊不上那三千三百八十八文，來錢的路子不是只有這個和豆腐這兩條，酸棗糕也能接著再做再賣的，桑蘿倒不緊張。
生意談定，桑蘿今兒帶來的這些個吃食就被跑堂的帶了下去稱重，得出的重量是二十三斤半，許掌柜全都接下，比照著涼拌好的價，十八文一斤，讓賬房去取四百二十三個錢來。
又親自把方才草擬的合同騰寫了兩份，和桑蘿一起簽字畫押，等筆墨都干了，各執(zhí)一份收好。
賬房這時也把錢取到了，桑蘿尷尬了，她的錢袋滿了。
正準(zhǔn)備往兩只袖子的袖袋里塞，許掌柜瞧出來了，笑著讓賬房先生去取個錢袋來，裝好了才遞給桑蘿。
那錢袋比之桑蘿自己用的這個可就好得太多了，料子就好，銅錢重了她都怕把那料子給弄壞。
當(dāng)然，這肯定是不至于的，就是這么一個念頭，她笑著贊：“這可比我用的那個精巧得多，得您這么個好東西，投桃報李，我也送您一樣吧�！�
說著就去翻她的挑筐。
桑蘿那挑筐真是個百寶筐，瞧著不大，裝的東西不少，就剛才放魔芋豆腐的那個陶盆下方，是一塊方形的板子，把板子拿開，下邊又是一個陶盆，陶盆里放著的就是桑蘿特意帶來的幾塊豆腐。
許掌柜一看見豆腐，笑了：“東市賣的豆腐和神仙豆腐，桑娘子也賣這個？”
第65章 不情之請
許掌柜做吃食生意的，大多數(shù)的食材其實(shí)都有人供應(yīng)，但時常也會到外邊轉(zhuǎn)轉(zhuǎn)，七八日前轉(zhuǎn)到東市去就看到了神仙豆腐，當(dāng)時問了怎么個吃法，買了好幾塊回來讓于大廚試著做了。
原是想推出樣新吃食的，結(jié)果第二天再去，那賣神仙豆腐的卻沒來了，一連六七日也沒再來過，他去了西市，也沒看到這豆腐攤子，跟人打聽，說是確實(shí)有個豆腐攤子，擺了一段時間了，只最近沒來。
許掌柜猜著許是農(nóng)忙的緣故，算著農(nóng)忙過了，守著點(diǎn)去，算是給他守著了，然后發(fā)現(xiàn)不止神仙豆腐，還多了一種白色的叫豆腐的東西。
當(dāng)日要了十塊神仙豆腐，拌成小碟作涼菜試了試，又要了幾塊豆腐回來給于大廚試做。
今兒原本也是打算再去買些回來的，正趕上桑蘿來賣這素毛肚。
桑蘿笑：“算是我家的營生，我原先在西市賣這個，不過如今是同村的幾位嬸子在縣里賣這些，許掌柜買過？”
許掌柜把其中淵緣說了，道：“原本今天還要去轉(zhuǎn)轉(zhuǎn)的，倒巧，在桑娘子你這里見著了。”
桑蘿眉一挑，大致猜到許掌柜原本應(yīng)該是會到秦芳娘那邊談定貨的，也不說破，笑道：“也是緣分�！�
轉(zhuǎn)而問于大廚：“不知道于師傅是怎么烹飪這菜？”
于大廚把自己琢磨的幾種做法說了，桑蘿一聽，笑了，不愧是酒樓大廚，這東西真不用人教，食材到手，自己都能琢磨出花來。
她把于大廚好一通夸，與許掌柜道：“有于師傅這樣的大廚在，原是輪不著我班門弄斧的，只是我家傳的這做豆腐的方子，家里原先也琢磨了些吃法，其中有幾種我瞧著倒適合在酒樓里做，今兒能把生意做到許掌柜您這東福樓來，也算是緣分，贈您幾道菜譜，也算是謝許掌柜往后的關(guān)照了�！�
許掌柜聽聞之后大喜，于大廚一雙眼也亮了亮。
酒樓經(jīng)營最緊要是什么，廚藝水平在線的情況下，不斷的推陳出新！
桑蘿也不啰嗦，痛痛快快把自己知道的幾種豆腐做法說了，像荷包豆腐、醬豆腐、蒸豆腐、雙色豆腐、釀豆腐，聽得許掌柜和于大廚的眼睛是越來越亮。
原先只是略感興趣的于大廚，這會兒湊上前去，把許掌柜都擠一邊去了，將不明白的地方提溜出來細(xì)問。
越問越上頭，像荷包豆腐這樣造型復(fù)雜一些的，直接就端著桑蘿帶來的那幾塊豆腐，把桑蘿和許掌柜幾個叫到后廚，讓桑蘿現(xiàn)場指點(diǎn)他做了起來。
旁的不說，那道荷包豆腐，白色的豆腐做成一只金黃色的荷包，荷包里填上調(diào)好的餡料，綠蔥為繩系在荷包口上，再澆湯汁點(diǎn)綴，只看著就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許掌柜看得直叫好！
“這完全可以成為我們酒樓一道招牌菜了�！彼行┡d奮，轉(zhuǎn)頭就問桑蘿：“桑娘子，這豆腐你家現(xiàn)在還做的吧？”
“自然做的，縣里的幾處豆腐攤子原也是我家供應(yīng)，不過�！闭f到這里，她頓了頓，笑道：“許掌柜若是要訂豆腐的話，倒是可以直接在東市你原本買過的那處去訂，她每日都會過來擺攤，擺攤前就能先把貨給您送來，倒比從我手中買要來得方便，我那素毛肚屆時也會托了她給您帶過來，至于長期訂貨的價錢，豆腐的利不厚，賺的其實(shí)也就是個辛苦錢，具體的您與她直接談即可�！�
許掌柜挑眉，這生意原不必過人一道手的，想是聽說他先在東市買過豆腐，猜出他本就有在東市那家豆腐攤長期定貨的意思，不肯半道截了這生意。
倒是個厚道人。
至于價錢，兩文錢一塊，原就不貴，他倒是不至于在這上邊還要計較個毫厘，遂笑道：“那也行，那回頭我就再跑一趟東市。”
桑蘿笑笑，轉(zhuǎn)與于大廚道：“于師傅還可再琢磨琢磨魚和豆腐同做的各種搭配，魚頭燉豆腐，燉到湯色奶白，味道是極鮮的，和各種魚紅燒也不錯。”
于大廚簡直被打開了新世界：“這豆腐和什么都搭呀，明兒開始有了豆腐，我得一天琢磨出一道新菜來�！�
桑蘿笑彎了眼，有本事做豆腐宴最好，那東福樓每天只豆腐訂單就不會少，雖是從有田嬸手中訂，最終卻還是從她這里出，而有東福樓做出各種花樣來，縣里的人們跟風(fēng)之下，縣里幾個豆腐攤子生意也能更好。
幾人再從后廚里出來的時候，許掌柜熱切許多，回到雅間里又是張羅小二重新上茶，又是張羅上點(diǎn)心茶點(diǎn)。
桑蘿聽了忙擺手拒了，道：“許掌柜不用忙，我也有急事要辦，這就得走了�！�
今天賺到的這一千余個錢，桑蘿沒準(zhǔn)備帶回去，準(zhǔn)備直接在縣里買成糧食，借秦芳娘的架子車往回拉，這是早上就和秦芳娘打過招呼的。
她現(xiàn)在別的什么也顧不得，一切緊著租稅來。
糧價上漲的當(dāng)口，還是早買好早安生，原打算從村里交好的三家用豆腐換糧，慢慢囤起來的，現(xiàn)在也不現(xiàn)實(shí)了，這稅一交，村里誰家還能有余糧往外賣？陳家施家和盧家也不會有余糧跟她換豆腐。
所以只能是在縣里買，而且，糧商絕對不會無端提了價來收糧，外邊的情況恐怕并不好，不好到怎樣的程度桑蘿不知，只眼前，她能做的就是多囤糧，做好糧價再漲的準(zhǔn)備。
因?yàn)樯Ｌ}并不確定糧商提價是不是因?yàn)樘崆爸ち顺⒄鞫惖南�，如果不是的話，那朝廷這突然的征稅必然打斷糧商的購糧計劃，這價格怕是還會再漲。
想到這里，倒是跟許掌柜打聽了一下糧價上漲的原因。
許掌柜見她問起這個，嘆氣：“你不知道吧，這次水災(zāi)殃及好幾個州郡�！�
他壓低了聲音，道：“聽聞因?yàn)槌o賑濟(jì)，那幾個州郡的災(zāi)民日子當(dāng)真是慘不忍睹，其中不乏易子而食的慘劇，上個月隱約聽說受災(zāi)最嚴(yán)重的幾個州起了疫癥，近來你看，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流民過來了？”
桑蘿細(xì)想著還真是，原身從前不出村，桑蘿來了以后卻是常往縣城走動的，確實(shí)沒再見過災(zāi)民往這邊走。
許掌柜搖頭：“過不來了�！�
桑蘿聽到這里只覺遍體生寒。
原身但凡逃得晚一些，她穿越過來會是什么場面？
餓死的那個還是被吃的那個？再有瘟疫，這才是地獄吧。
許掌柜不知桑蘿原是南邊逃過來的災(zāi)民，聽她打聽糧價的事情，便問道：“你是要買糧？”
桑蘿點(diǎn)頭。
許掌柜便提點(diǎn)：“那你得趁早，昨日提前征租稅的布告一出，今日一早縣里的谷價就已經(jīng)又漲到八十二文一斗了�！�
桑蘿神色微變：“又漲了？”
許掌柜點(diǎn)頭：“可不就是，很多人現(xiàn)在還不知道吧，糧鋪那邊背后的東家現(xiàn)在像是急著收糧，并不聲張，我們要不是常與糧鋪打交道，也不能這么快知道，但也捂不住，總有人進(jìn)去買糧，而且縣里居民也要交租稅，那勤快的今天恐怕就開始買了，糧價漲了的事情就捂不住，就這會兒糧鋪門口怕是已經(jīng)排起長隊了�！�
桑蘿一聽這話，頭皮都麻了麻，一刻也不敢耽誤了，匆匆與許掌柜告辭，就要往糧鋪去。
許掌柜看她這樣，喊住桑蘿：“桑娘子莫急，你是要買多少糧食？要是買著交租稅的，你也別去排隊，我這邊與糧鋪倒是有些關(guān)系，讓伙計跑一趟，能讓那邊直接送過來，到時我再讓伙計拉車替你送家去。”
桑蘿一時不知怎么說才好，想想自己才送出去的好幾道菜譜，索性合盤托出：“確實(shí)是交租稅的，需要四石四斗，不瞞您說，我原也是北邊過來的，幾個月前才在這邊定居下來，剛蓋了房子，現(xiàn)在算得上是一窮二白，手上能買糧的銀錢也就一千文，也是邊賺邊買，糧價漲得這樣急，我怕是后邊還要再漲，許掌柜，桑蘿有個不情之請�！�
她還沒說，許掌柜已經(jīng)抬手止�。骸拔颐靼�，你需要多少銀錢，我先借你一些，把需要的糧食先買上吧，回頭素毛肚那邊的貨款再抵扣就是。”
桑蘿松一口氣，倒是學(xué)著男子一般揖了揖手：“多謝許掌柜肯出手相幫，我家中也無甚存糧，許掌柜若信得著我……”
她在心中快速算了算，道：“我今日帶在身上的有一千錢，勞許掌柜借我四千錢，我先買六石糧運(yùn)回去。”
說著掏出隨身帶著的過所遞給許掌柜，道：“這是我的過所，許掌柜看看，上邊有我家中情況和田宅所在�！�
許掌柜推了回去：“桑娘子不必如此，我老許自問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信得過桑娘子，我看桑娘子交稅就要交到四石四斗，大致也估得出你家中人口，買六石糧是不夠吃的，這糧價后邊應(yīng)該還會漲一段時間，漲到什么價還真不好說。桑娘子倒也不必因是與我借錢就不好意思，我看這樣，我借你六兩銀子，你買上九石糧吧，交了租稅能余下四石六斗，估計也能撐到明年春夏了，到時災(zāi)情想來也能過去了，秋季的新糧也將下來，糧價不會跟現(xiàn)在這樣�！�
桑蘿在心中快速算了算，九石糧，七千三百八十文。
跟許掌柜借六兩銀子的話，相當(dāng)于七千二百文買過糧后她自己手上就能余下八百多文，加上家里的四百多文，這就是一千兩百多文，也夠兌一兩銀子，下次過來可以及時還掉，再加上后邊豆腐、素毛肚、水晶脯，只豆腐和素毛肚一天就能有幾百文進(jìn)項，這賬倒不至于要還太久。
這般一算，桑蘿心里有數(shù)了，她一抱拳：“那就多謝許掌柜了�！�
許掌柜笑：“不用謝，權(quán)當(dāng)我謝桑娘子贈的幾道菜譜，那你稍坐坐，我這就讓伙計去走一趟把糧食給買回來。”
看桑蘿又要再謝，忙止住她：“桑娘子，莫再多禮�！�
揚(yáng)聲喚了小二重新上了茶點(diǎn)，又叫了一個伙計，交待幾句，就讓往糧鋪代桑蘿買糧去了。
許掌柜把一應(yīng)事情都安排好，擔(dān)心自己在這里桑蘿也歇不自在，笑著與桑蘿道：“我酒樓里也有些事情，這就出去安排安排，桑娘子你只管歇息，糧食一會兒會直接送到后門來，你也不用怕帶不回去，到時我再讓伙計用車幫著你送一趟�！�
桑蘿又再謝過，許掌柜笑著說了幾句讓她自在歇息，這才離了雅間。
不多會兒，前番幫著擬契約的賬房過來了，手中拿著一大一小兩個銀錠，送到桑蘿旁邊的桌上，笑道：“桑娘子，這是我們掌柜讓我送來的六兩銀子，您收好。”
桑蘿來到這個世界，這還是第一回 看到銀子，可惜捂不熱就得花用出去，不過想到能余下幾石糧食，倒是安心許多。
她起身一禮：“有勞先生了。”
賬房笑一笑：“那桑娘子寬坐，我就先回柜上了�！�
說著揖了揖手，轉(zhuǎn)身出去了。
桑蘿看著那一大一小兩錠銀錠，心中也是感慨。
原本也是因?yàn)榧庇缅X，加上朝廷加征稅收一事?lián)暮筮叾垢匿N量，有心想把豆腐的銷路拓寬拓寬，加之這許掌柜為人頗為爽快，又正好她早上水晶脯賣得不錯，錢袋裝不下了，因而白得了許掌柜一個不錯的錢袋。
幾方面的原因，她送出了幾樣豆腐菜譜，沒想到倒是因此得了許掌柜承了她人情，且回報會來得這樣快。
人生之際遇當(dāng)真是難以預(yù)料，早上出門還在想著怎么才能確保在十二天內(nèi)購齊交租稅的糧，這不過一二個時辰的光景，不止交租稅的糧馬上就湊齊了，她和兩個孩子省著一些，吃到明年秋收的糧都夠了。
許掌柜預(yù)料的能吃到春夏，是以為她家里至少還有一個壯勞力，能吃飽的情況下。
而事實(shí)上，這位壯勞力根本不存在，她帶著兩個小的，如果當(dāng)真買到了九石糧，交了租稅之后這些糧食也足以讓她們吃到明年秋收了。
雖然欠下了六兩銀，十里村任何一個人聽到怕都恨不能一昏了事的債務(wù)數(shù)目，桑蘿卻覺得還好，相比不知道還會怎么漲的糧價，欠許掌柜這些錢先把糧買了下來倒是好得太多。
這些日子辛苦一些，幾門生意同時都做起來，這債應(yīng)該也不用太久就能還上了。
倒是想到許掌柜提到的北邊數(shù)個州郡的情況，桑蘿的肩膀耷了下來，這大乾朝建國似乎也就幾十年吧？就這么能折騰，照現(xiàn)在這樣，她怕是不用想著能太太平平茍到壽終正寢了。
第66章 回村
去糧鋪的伙計回來得并不算快，桑蘿在東福樓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心焦非常，生怕再有什么變故買不到糧。
許掌柜瞧著時間，怕桑蘿著急，特意過來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