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笑著去看沈二郎,有相信的,有不信的,但都知曉是不能?從?顧二娘嘴里?聽到實話了,也就都沒追問,轉而跟沈老爺攀談起來?。
顧冉正專心吃著夾到碗里?頭的獅子頭呢,旁邊的小蘭湊過來?問:“顧姨姨,那林子里?是不是也有好?吃的老鼠啊?”
“不是老鼠,是竹鼠!鳖櫲郊m正。
“竹——竹鼠,也很難捉?”
“一般難吧!”
顧冉才?不會告訴她毛竹林里?頭有許多?竹鼠窩巢,不然?等聽她說竹鼠多?,容易捉,萬一聽了心動,進林子里?捉竹鼠出了什么事,那罪過賴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那,等顧姨姨捉到的話,你賣給我好?不好??”
“賣?”顧冉愣了,“小蘭你有銀子買?”
小蘭搖搖頭,而后再點點頭,“我沒有,我阿娘有,到時候我叫我阿娘掏銀子!
顧冉笑了,點頭,“好?。”
“小姑她自從?上次吃了一次竹鼠肉,就惦記上了!绷侄┰谝慌院?笑又?好?笑,“整日在婆婆跟前念叨要跟著你去林子里?逮竹鼠呢!”
“可不能?隨便進林子里?,一個不小心,遇見蛇或者野豬,都夠嗆的!鳖櫲綄π√m搖頭,“到時候你要困在林子里?了,不僅逮不住竹鼠,還回不來?村子了。怕不怕?”
“怕!”小蘭老老實實點頭。
“乖,怕就別?去,我答應以后有竹鼠就賣給你!
“二娘啊,你阿爹是獵戶嗎?”林二嫂子好?奇地問。
“我阿爹啊……”
顧冉還沒有想出托辭解釋,沈家大郎就沖她們這?桌走了過來?,“顧二娘,外頭,好?像有官差,是來?找你的?”
“官差?找我?”
顧冉愣了,落戶到夏溪村后,她許久沒跟官差打過交道了,怎么會有官差找她呢?
“你是那京城寧遠侯府的顧二娘子嗎?”沈大郎也是不解。
這?顧二娘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沒有一絲貴氣,怎么會有官差以為她是侯府千金呢?
而在座的其他村人聽聞到京城、侯府字眼,原本喧嘩的筵席一下?安靜下?來?,便連吳村長,也吃驚不小。
顧冉尷尬了!
“不打擾各位吃席,我去去就來?!
官差?
這?也不像是每個月從?縣城來?審查她的官吏,不然?吳村長也不會不知道。
所以是哪里?來?的官差,一下?將原主的老底揭了?
顧冉走出沈家擺席的院子時,心里?頭一陣納悶。
“你就是顧二娘?”
“是我!
“在這?旮旯,可真讓本爺好?找。
出現(xiàn)在顧冉眼前的,是一位穿著皂衣的官差,風塵仆仆,也不客氣,帶著趾高氣昂地直接就問:“還記得連州青驛的竇婆子嗎?”
竇婆子!
這?可是她來?到大盛朝見著的第一個本地人呢,她怎么不記得?
不過,這?官差提到竇婆子,顧冉馬上意識到他來?夏溪村找自己是干嘛的了。
替竇婆子催債的?
“記得就好?。我呢,押送到這?里?頭來?到犯人,經(jīng)過驛站的時候,那竇婆子委托我給她辦一件事兒,為了這?事,我可是千里?迢迢找到這?窮山惡水的破村子,我也不管你跟竇婆子之間具體是怎么回事,你只要給了我想要的,那我就不打擾了,但你若是不給……”
官差一邊威脅,一邊掏出了一張契書,展開?,遞到了顧冉跟前。
果然?!
顧冉看著他手里?那張幾個月前給竇婆子親手寫?下?的欠條,欠債人跟官印都清晰得很,顯見竇婆子將這?欠條保管得很好?,至于自己那張,似乎,來?到夏溪村第一日,就連同囚衣一起丟進火盆燒沒了。
當時以為自己開?的是一張空頭支票,沒想到還有追債人山長水遠地也被支使著來?這?夏溪村討債。
也是,如今距離離開?青驛,半年有余了,竇婆子這?么長時間沒見到什么寧遠侯府的人上門送酬金,怕是不耐煩了。
能?遣得動官差,這?竇婆子也是厲害,也不知道給了多?少好?處!
“怎么?你不認得這?是什么嗎?”官差不耐地用手指點了點欠條,問。
“官爺,認得,認得。”
顧冉感覺到腦后有許多?視線掃射過來?。
是到沈家赴宴的村人們的眼光。
她擠出笑容邊走邊帶著官差離開?了沈家的新宅子:“那個,我正想著啥時候托人給竇婆子送去呢,沒想到官爺你就來?了。”
“哦,這?么說,你身上是有錢銀還債了?”
“有,就是借,我也得先借到銀子,把官爺要的銀子墊付上,不能?讓官爺白跑一趟不是?”顧冉說著,將這?位追債官差請到了小厝那一頭,就在外面的小坪上招待追債人。
這?亦是單身姑娘獨居不方?便之處之一。
雖說大盛朝民?風開?明,不拘舊俗,娘子郎君亦能?大大方?方?相處見面,但在自家宅子里?,一些?分寸還是得計較的。
所以她便充分利用起院子前頭的那塊小坪來?:在桂花樹下?放置了石桌石凳,就為了專門招呼像官差這?些?不適合迎進小厝的外來?客。
此時八月,正是金桂飄香的季節(jié),一樹金色的花瓣開?得正鬧,她還正打算什么時候打桂花,做些?桂花餅桂花醬,曬一曬桂花干呢!
“這?是你住的地兒?看起來?還不錯嘛!”
官差站在院子外頭瞧了兩眼,就這?般酸溜溜道。
“哪里?哪里?,官爺您是不知道,這?屋子是咱們村長用極便宜的價錢賣與我的,知道為什么嗎?”
顧冉招呼官差就在桂花樹下?坐著稍等的時候,苦笑著解釋。
官差又?瞥了一眼小厝,搖搖頭。
“您打縣城來?,估計也知道,夏溪村這?旮旯,不是什么好?地方?吧?要不知道,回去經(jīng)過縣城,官爺也可以再打聽打聽!
顧冉說著,將夏溪村瘴氣林給介紹了一番,并指了指屋子前頭的大嶼林,見著這?屋子前頭果然?沒有其他村民?的居所,那官差的艷羨一下?沒了,表情轉而惴惴不安,“這?瘴氣,這?般厲害?那我坐這?兒,沒事?”
“沒事,就一會兒功夫,不會有事的!
“那你還不盡快將銀子還我。”官差一下?坐不住了,嚷嚷。
“那是當然?,官爺您先喝著茶,我馬上去借。”
給這?位官差泡了一壺茶后,顧冉掩上門,裝作要去村里?別?家借錢銀的模樣,跟官差解釋后,便急急離開?了小厝。
其實顧冉值錢的東西?都存放進了工作間里?頭,全部五十多?兩錢銀跟家底都隨身帶著。
如果可以,顧冉自然?是不想白白送出這?二十兩的,無奈那欠條有青驛的官印,她抵賴不得,再加上連官差都說動來?找她討要二十兩,這?一次她不給,下?一次竇婆子不知道還會叫什么人過來?找麻煩。
能?用錢銀解決的事就不算事。
這?官差眼神不善,態(tài)度不好?,穩(wěn)妥行事,她也不能?讓這?官差以為自己家底豐厚,隨隨便便就能?掏出二十兩銀子,所以裝著身上銀子緊缺,要到村里?頭的人家東湊西?拼,好?不容易才?借到二十兩,才?還清了竇婆子的欠債,省得這?官差還會揣摩什么別?的心思。
總之,單身娘子,凡事都得留個心眼,多?提防準沒錯。
在村子里?慢悠悠轉了一圈后,回到小厝,見到那官差還坐在桂花樹下?品嘗,顯見是舒服得很。
顧冉笑著走上前,擦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將一個荷包遞給了那官差,又?縮了回去。
那官差見著荷包,正笑著打算接過去呢,看顧冉又?拿回去了,臉上一沉:“顧二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官爺,這?是我好?不容易借到的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您拿著竇婆子的欠條來?找我還錢,我還了,也得有個憑證不是?”
“你想要什么憑證?”
“是這?樣,我叫了我們村里?頭的村長,一會兒過來?給咱做個見證,這?欠條上,麻煩您給寫?上,誰人,籍貫何處,幫竇婆子取得欠款二十兩,并按指紋署名,以示銀子確實到您手上了,而后將欠條與我。”顧冉解釋,“不然?,若是下?一個官差也找上門,說是給竇婆子討債來?的,那我怎么辦呢?”
官差干笑了一聲,“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不識字,不會寫?,怎么辦?”
“不要緊,我會寫?!
“你會寫??”
“對,這?欠條上的字,就是我寫?的!鳖櫲近c頭。
官差一時無語,頓了頓,點頭:“行吧,你寫?,我按指紋畫押!
顧冉馬上拿出筆墨,在官差還給他的欠條空白處唰唰唰寫?好?了已經(jīng)還清欠款的聲明,記上討債人的名字跟戶籍,顧冉才?知曉這?官差是晉州府城的解押官。
寫?好?讓官差按指紋的時候,吳村長也來?了。
嗯,假裝借錢銀的時候,顧冉其實是跑了最近的沈家一趟,將吳村長請了出來?,將事情原委給她說了,請她公證。
吳村長這?個時候才?知曉顧冉原來?還欠著巨額銀子的,將顧冉不得已進瘴氣林找山貨的舉動一聯(lián)系,看顧冉的眼神都憐憫了許多?,而后一口應承幫顧冉做這?個見證人。
看著吳村長在欠條上寫?上屬實字樣,并署名夏溪村村長吳秀紅時,顧冉才?松了口氣。
送走了官差,將欠條方?方?正正折好?收起來?時,吳村長才?道:“你是京城侯府人家的娘子嗎?”
“假的,我是侯府人家抱養(yǎng)錯的假閨女,不然?,我怎么會流放到這?地兒來?!鳖櫲綌[手,矢口否認。
“你倒是看得淡!眳谴彘L幽幽嘆息一聲。
“不看淡,還能?怎么活呢?”顧冉瞥了吳村長一眼,問。
“那你既然?還了欠債,總可以不要進林子了吧?”吳村長依然?對顧冉屢次進山的行為憂心忡忡。
“難說!鳖櫲綋u頭。
這?大嶼林對別?人來?說是大兇之地,但對她來?說不是!
她還打算繼續(xù)靠山吃山呢!
“對了,村長啊,遲些?時候,我在屋子外頭,得建一座……塔?”顧冉找著能?形容日后建造起來?承載風車的屋子,最終找了塔來?形容。
“塔?好?端端你建什么塔?”吳村長無語。
不是才?還清債么?這?顧二娘又?拾掇著打算干什么?
“就是,我有一個想法,那塔建起來?,是拿來?驅散大嶼林里?頭彌散到村子這?頭來?的瘴氣的!
“能?驅散瘴氣?”吳村長一下?愣了,而后吃驚,“你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