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又一重破碎的幻境在他眼前疊加呈現(xiàn)。
……
千年前,離亂州仙道昌盛,同樣也妖魔肆虐,無數(shù)民眾流離失所。
失憶的魔神獨自行走在天地之間。
一路上,他聽過無數(shù)哭聲,看過無數(shù)尸骸,瞥見過無數(shù)活人被妖魔撕扯吞噬的血腥場面。
但他心中無波無瀾,總是一臉漠然地跨過擋路的血污與白骨。
起初,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在他眼里,都與路邊草石沒有什么區(qū)別。
失憶的魔神只想著找回記憶。
隱隱約約間,他記得自己好像要找一個人。
一個特別重要的人。
雖然記憶的缺失影響了他對力量的掌控,但那些能被調(diào)動的微薄的魔神之力,對付一些偶然遇見的妖魔,已是綽綽有余。
稱不上揮手成灰,但絕對見血封喉。
一次意外,他撞見了一批與妖魔狼狽作戰(zhàn)的人類修士。
失憶的魔神無意見義勇為,轉身就走,那群人類修士也發(fā)現(xiàn)自己不敵眼前的妖魔,轉身就跑。
一走與一跑,不小心半路撞見。
失憶的魔神模樣酷似人類少年,面容白皙沉靜,他眼神淡淡地看著那群狼狽奔逃的年輕修士,對面也在注視著他。
人群中,不只是誰沖他招呼了一句:“一個人太危險了,你跟我們一起跑吧!”
失憶的魔神漠然地移開視線,自顧自地朝反方向走去。
又有一個人開口,語氣中充滿了急切的關懷,“我們的宗門就在附近!有護宗大陣!可安全了!
失憶的魔神頭也沒回。
然而,這些年輕修士眼見著后面妖魔追來,又不忍心這個陌生的少年葬身于此,竟然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抓住對方,強行把“人”帶回了宗門。
失憶的魔神:“……”
宗門內(nèi),這群熱心的年輕修士發(fā)現(xiàn),被他們救回來的少年似乎不會說話,總是面無表情地一個人待著。
年輕修士們懷疑少年是個啞巴,也擔心他是被妖魔嚇傻了,每天變著法逗他,讓他早日從孤僻的狀態(tài)中走出來。
正如年輕修士們所言,他們宗門有護宗大陣,很安全,也很強大。
外面的妖魔進不來,里頭的魔神也出不去。
四周無人的時刻,失憶的魔神每天都在陣法里撓墻,反復思考著,如果把所有人都殺了,能不能破開陣法。
在旁人眼里,失憶的魔神是一名安靜而靈秀的少年,又因妖魔驚嚇而性格孤僻,顯得十分可憐。
所有人都百般照顧他,更有一些熱心腸的年輕修士經(jīng)常來尋他說話,試圖讓他變得稍微開朗一些。
然而失憶的魔神不愛說話,更不愛同人說話。
直到某一日,他終于受不了旁邊人的聒噪,又想起好像最開始是這兩人在野外招呼他,要帶他回宗門,悠悠然開口問兩人的姓名。
兩名年輕修士驚喜萬分,以為是自己的努力終于讓少年融入這里,忙不迭報上自己的名號。
“我叫徐歸!逼渲幸蝗苏f。
“我叫杜遼!绷硗庖蝗司o接著說。
“以后若是出門游歷,記得叫上我倆,我們可以保護你!眱扇水惪谕暤,臉上神情坦蕩。
失憶的魔神斂了斂眸,遮掩住心中的殺意,回應道:“你們的名字,我記住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年輕修士都如徐歸和杜遼般聒噪。
在宗門上下,失憶的魔神也有一些稍稍沒那么討厭的人,例如,總是安靜為他縫補衣衫的段回舟,總是能制造出新奇玩意的顧千山,總是能烹飪出美食佳肴的左秋水……
按照宗門里的說法,段回舟算是他的師兄,顧千山也是他的師兄,左秋水則是他的師姐。
他們都習慣親切喊他:“驚瀾師弟。”
林驚瀾,是他進入宗門后,被一名白胡子老道賜予的人修名字。
白胡子老道說以后他就是他的師父,失憶的魔神不認可這個師父,也不認可林驚瀾這個名字。
但他向來寡言,安安靜靜的,從不喊人,因而也沒人知道他不認可這個宗門、這些師兄師姐、這個師父以及這個新名字。
他常常站在宗門里最高的地方俯瞰群山,覺得山間的人影微渺如塵埃。
段回舟看出他身上的寂寥,走到山巔,站在他身側,問他:“驚瀾師弟,你想出去?”
“是!笔浀哪窕卮。
段回舟關切提醒:“可是外面很危險!
失憶的魔神抿了抿唇,說:“我在尋找一個人。”
“是什么樣的人?長什么樣子?”段回舟追問,“我們或許可以幫你打探!
失憶的魔神張了張口,卻什么形容詞都說不出來,他沉吟半晌,最后悵然若失道:“忘了!
“我記不清他的長相與身形,”失憶的魔神說,“只記得他是一個對我特別重要的人,好像是我的兄弟,又好像是我的愛人!
“嗯,那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人。”段回舟感慨道。
山崖上,段回舟凝望了一會兒遠處起伏的山影,忽然提醒道:“如果驚瀾師弟想出門歷練的話,可以試著加快課業(yè)學習進度,通過師長們的檢驗,就可以拿到出宗令。”
在往后的日子里,失憶的魔神開始重視起這些人修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