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兩個人久違的從同一張床上醒來,空氣里隱約還殘留著昨夜的曖昧氣味。
準確的來說,鐘景醒的稍早一些;蛟S是昨天趕飛機一路奔波太過疲憊,半夜又折騰了許久的緣故,他睜開眼的時候,鐘敏還在熟睡,靠在他臂彎里,淺淺地呼吸著。
她側(cè)躺著,臉頰壓得圓圓的,睫毛濃密纖長,軟糯的唇囁動幾下,含混地輕言了幾句聽不懂的夢話,模樣看起來和小時候沒什么不同。
家里還留存著很多她小時候的照片,上次整理舊物的時候鐘景又翻出來看了一遍,長長的睫毛,漂亮的大眼睛,一笑起來,眼睛就格外的亮,因此小時候母親總愛逗她笑。
時間過的真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那個牙牙學(xué)語的小不丁點就長成了這么大的女孩,依舊漂亮,可愛,更格外的令人心動。
指腹輕輕從她臉頰上的肌膚滑過,緩慢又細致地描繪著她的每一處痕跡。過去鐘景總覺得妹妹咄咄逼人,感情熱烈到讓人無從招架,可現(xiàn)在卻覺得這種熱烈如此令人著迷。
占有欲是人類的本能,虛榮心更是拋之不去的劣根性。最珍貴的玫瑰盛開在他的懷中,他擁抱著她的時候,就仿佛擁抱了整個世界。
臉頰上癢癢的感覺鬧醒了鐘敏,她睡眼惺忪地看他:“幾點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確實是有道理的,鐘景望著她這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模樣,依然覺得心口萬般柔軟,略一低頭,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
“八點不到,困就再睡會。”
鐘敏懶懶嗯了聲,閉著眼埋去他頸窩,摸到他的手指,十指交錯著纏在一起。有時候,短暫的分離并不會讓感情淡薄,只會讓人對重逢更加充滿渴望。安寧的周六清晨,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所有的美好都定格在這一刻。
鐘敏醒了一下,就有些睡不著了,甕聲甕氣地開口:“記得給我報銷。”
“嗯?報銷什么?”
“機票呀!
雖然鐘景給的生活費很足,但旅途奔波的苦都讓她吃了,總不能連路費還要她自己掏。
鐘景笑了笑,說了聲行,卻又聽她說多給一點,畢竟她下周還要回來。
鐘景摸著她的發(fā):“還要回?這樣太累了……不用這樣的!
害她跑這么一趟他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怎么好讓她每周如此。他自己也是念過大學(xué)的,知道大學(xué)的課程并不悠閑到哪里去,每周就那么兩天的休息日,她還要來回趕飛機,不用想都知道會有多累。
鐘敏小聲嘟囔:“可我真的想見你。”
人就是很奇怪,一句想念,就足以激起無數(shù)動力,跨越千山萬水地去見一個人。鐘敏并非是戀家,她就是單純的想他,或者說,鐘景在哪,家就在哪。
她是一只剛剛離巢的鳥兒,依舊眷戀著他所編織出來的,那個溫暖的港灣。
愛總是要人付出一點犧牲的,剛巧鐘景的身份又是哥哥,所以理應(yīng)由他吃點虧。
“那好吧,這樣……下周你不用回,我去見你!辩娋疤嶙h道。
鐘敏抬起眼睛看他:“那你不也很累嗎?”
一個讀書,一個上班,說不清誰更累一點,反正都不是閑人?蛇@樣簡單的一句問話卻讓鐘景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這種被人在乎、放在心上的感覺勝過千言萬語,讓人上癮。
鐘景剛接手公司的那會,很多東西都不太明白,工作很忙,壓力很大。但沒有人會在乎這些,坐在那樣的位置上,他不被允許露出疲態(tài)。那時候,只有年幼的妹妹牽著他的手,問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
他是她的依靠,她也同樣是他的支柱。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共生關(guān)系,彼此緊密相連,無法分割。
“那怎么辦?”鐘景低聲笑,“誰叫我是哥哥呢,對吧?”
這身份是他的束縛,也是他最好的借口。他可以以此為自己的行為找到諸多合適的解釋,例如,對她的放縱與溺愛、思念與關(guān)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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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個周末,鐘景是在溪川度過的。
其實這城市對他而言也并非有多陌生,之前旅游的時候來過幾趟,參觀過當(dāng)?shù)刂穆糜尉包c,也在蔚藍的海水里徜徉過數(shù)次,但總歸都是走馬觀花的,不曾深入地體會過這座城市的煙火氣。
鐘景是周六早上的飛機,到那邊臨近中午。鐘敏宿舍原本上周末是要約一頓飯的,結(jié)果鐘敏回家了,于是推遲到這周末,恰好鐘景過來,幾人便湊到一起吃了頓飯。
年輕人總是有一堆時髦的話題,鐘景聽著她們聊的那些,時常感覺都插不上嘴,索性也默默地聽了,順便給鐘敏多夾了點菜。
何詩一臉羨慕:“敏敏,你哥對你真好,我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
鐘敏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懊悔,她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說這是她的哥哥的,直接說這是她男朋友就好了,反正這座城市里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關(guān)系。
至少那樣她就不用聽趙雨欣說什么“你哥要是分手了,一定要第一個通知我”之類的話了。
回酒店的路上,鐘敏把這些心里話倒給鐘景聽,可他卻啞然失笑。
“你在學(xué)校的緊急聯(lián)系人填的就是我,這可藏不住!
說的也是,學(xué)生入學(xué)總要填很多表格的。別人的緊急聯(lián)系人填的大多是父母,鐘敏就只能填一個哥哥。四年漫長,她又還小,根本不算是步入真正的社會,就算要作假也不該是此刻。
夜晚鐘敏留宿在外,室友只當(dāng)她跟哥哥在外玩了一天,順其自然地住了哪家酒店,卻不知他們實際上住的是一間房,睡的是同一張床。
這種隱秘的關(guān)系在兩個人的小心謹慎之下,不為任何的第叁者所知曉。
此后鐘景常來她的城市,次次訂酒店麻煩,后來直接在某個安保還不錯的小區(qū)里租下一間公寓,合同一簽就是四年。
鐘敏公寓宿舍兩頭住,倒也沒人懷疑什么,因為那段時間,何詩談了戀愛,時常夜不歸宿,趙雨欣家在本地,周末不出意外也都是要回自己家的,只有嚴巧巧常年待在宿舍內(nèi),如果有什么特殊緊急的事情,也都是由她這個班長在宿舍群里給其他叁人傳達。
那公寓仿佛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家,鐘景過來的時候不必再準備任何的行李,因為衣櫥里掛著一整排他的四季衣物。家里什么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牙刷,杯子,拖鞋,都是鐘敏買的,隨她喜好挑的情侶款。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地方甚至比寧城的那棟別墅更像他們的家。
他們肆無忌憚地歡好,在落地窗前、在浴缸里,又或者是在鏡子前。偶爾也一起做飯,廚藝都很差,炒焦菜是常有的事。鐘敏第一次煎出個漂亮的荷包蛋時,高興地撲到他的身上,摟著他開心了半天。在這里,他們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充滿煙火氣地生活著。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鐘敏上大二,因為她上大二后課變得很多,參與的話劇社也十分忙碌,為了準備一場校內(nèi)演出,各種排練不斷。
那段時間,即便鐘景有空,鐘敏那邊也不一定有空陪他。于是見面的計劃就此耽擱,一推就是近兩個月。
當(dāng)曾經(jīng)過度熱烈的感情降溫下來,人就有點患得患失。有些時候,鐘景不由得想,他和鐘敏的角色是不是顛倒過來了。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得知他去相親的時候,她應(yīng)激的情緒是多么強烈,她逼他退步,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作威脅?扇缃癞(dāng)他看著她一整天還未回復(fù)的信息時,卻不禁猜測她在做什么,是什么牽絆住了她,她是否又認識了新的人。
是否有什么新的人,代替了他。
鐘敏上大學(xué)之后,比以前要更開朗許多。她如他所愿的那樣,交了很多很好的朋友。閑聊時,鐘景曾聽她提起過,在迎新會上認識了哪個學(xué)弟,又有哪個學(xué)長在期末考試前好心借了她一本筆記。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其實鐘景是想過的,有一天,年輕的女孩會厭倦他們的關(guān)系,甚至他當(dāng)初是期盼著她厭倦的?傻搅爽F(xiàn)在,他卻希望那一天不要到來。
或者晚一點到來,再晚一點。
鐘景搖了搖頭,想把這些不該有的猜疑趕出腦海。他本不該有這些紛亂的想法,可心不受控制。愛讓人充滿占有欲,猜疑滋生妒意,人非圣賢,他亦不能免俗。
手機叮咚一聲,屏幕上跳出鐘敏發(fā)來的信息。
【忙完啦!早上消息忘了回了嗚嗚嗚,我這周末有空,要來嗎?還是我回去找你?】
她語氣依舊歡快,和他那彷徨失措的心截然相反。
她應(yīng)該是真的在忙,他應(yīng)該相信她的。
鐘景看了許久那條信息,給她敲下幾個字:【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