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娘嚇得喊出來,“小心些!”
瑩姐兒笑嘻嘻的,“放心,我穩(wěn)著呢!
她跑去大伯母的手里取了汗巾子擦汗,道:“大舅母,阿娘,我去換件衣裳。”
出了汗當然要換,不然是要著涼的。折綰也要去換,她笑著招呼,“你們先去坐,我們去去就來!
宋玥娘暗暗撇嘴,被玉岫又瞪了一眼。
墨月過來上茶,錦月一人給她們送了個小暖爐,玉岫鼻子輕嗅,“里面加了梅香?”
錦月笑盈盈的道:“是,是大少夫人和瑩姐兒親自調的香,還是第一爐!
玉岫:“那過幾日肯定有我的份!
宋玥娘猛吸一口,“瑩姐兒調的?”
折綰正走進來,“是!
又看向玉岫,“我還要讓你跟孫姐姐一塊幫我想些好名字,我準備再置辦一個香料鋪子!
玉岫:“我就知道你閑不住!”
折綰就坐下,看看宋玥娘,再看看玉岫,心里知曉是怎么回事,她故意裝好奇,“怎么突然來了?”
玉岫沒好氣的看向宋玥娘,“你問她!”
折綰端起茶慢悠悠的:“我可不敢問!
宋玥娘憋著氣,“我來看瑩姐兒。”
折綰嗯了一聲,“那你們待會留下來用午膳吧?你也好多看看她!
宋玥娘臉色開始漲紅,可嫂嫂和女兒在這里,只能繼續(xù)憋著。
瑩姐兒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回來了,她跟宋玥娘道:“阿娘,我再過幾日回去,我還想跟著大伯母學調香!
宋玥娘扯出笑臉,“我想你了嘛,你回去陪陪我,我也會調香!
瑩姐兒:“不一樣,大伯母是調新的!
她是真喜歡跟大伯母一塊做事情。一點點,一步步,兩個人一塊看書上的香斟酌用料,再做出自己喜歡的香來,實在是令人高興。
她指著她們手里的暖爐,得意的道:“里面的梅花香也有我的功勞哦。”
宋玥娘還要再說,卻抬眼就看見了瑩姐兒身上的衣裳。
她遲疑的道:“這是新衣裳。俊
瑩姐兒嗯了一聲,“是啊,大伯母鋪子里的!
宋玥娘委屈,“你之前的衣裳都是我?guī)湍氵x的!
瑩姐兒:“是,但現(xiàn)在阿娘忙嘛!
她的神情一直都是自在的,不含怨恨,但就是這般宋玥娘才更慌張。她哄道:“我以后就不忙了,也就是過年的時候忙了些!你瞧,你五叔父要娶媳婦,你四姑母要嫁人,你祖母還病了,又臨著年節(jié),我事事要躬親,免得出了亂子。但如今不忙了,真的,你同我回去吧!
瑩姐兒不解,“可我只是慢幾天回去而已,又不是不回去——阿娘怎么催得如此著急。”
越是如此,她越不愿意先回去,她已經(jīng)跟大伯母有約了,這幾天會請了調香娘子來教她們制香的。
她還寫信給了雁雁姐姐,讓她一塊來學。雁雁姐姐雖然還沒有回信,但想來會答應的。
她道:“再過五六日吧!
宋玥娘心懸了起來,“還要這么久?”
折綰就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玉岫。玉岫連忙道:“那就這么定了!”
她拉著宋玥娘就走,跟折綰道:“你原諒我吧,我這回是陪著她來,下回我就不來了,我只來找你消遣!
折綰笑起來,“行。”
等人走了,折綰摸摸瑩姐兒的頭,“你阿娘以為你生氣了。”
瑩姐兒皺眉,“我自然知曉她忙,我生什么氣?我只是想先做自己的事情!
折綰卻心疼她,“你這是受過委屈了才這般想!
不然還是個孩子,今年滿打滿算才八歲,還是喜歡依偎著母親的時候,哪里就知曉先做自己事情的道理。
瑩姐兒就沉默了一會,還是愿意把最大的秘密分享給大伯母,她道:“我不愿意每天等她,我如今就想著先做自己的事情!
阿娘總是覺得她是孩子,哄一哄就過去了。
她小聲道:“之前阿娘再忙,我也等著她?墒撬貋硪欢ㄏ葐柹鐑旱墓φn。阿娘說,因為升哥兒是男人,以后是要考科舉的,要做官,功課自然重要一些!
她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瑩姐兒之前就寫信給雁雁,道:“我覺得自己在爭強好勝,但我就是想爭強好勝!
她就不愿意等阿娘了。她喜歡跟在大伯母身邊。
大伯母也很忙,會時常進宮,還會去鋪子里,還要看書,種花,煮茶,調香……但是待在大伯母身邊,她覺得很舒服。
大伯母會告訴她哪里好,哪里不好,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沒空。她們不是每天都黏在一塊,但她知道,大伯母并沒有把升哥兒甚至是川哥兒放在她的前面。
這讓她很安心,是在阿娘那里沒有感受過的安心。
既然已經(jīng)有了安心,便開始不太在意阿娘回來的時候是不是先問她的功課了。
她雖然不明白具體的道理,但卻覺得自己這般很好。
她說:“大伯母,你會勸我回去嗎?”
折綰搖搖頭,“不會。”
她心柔成了一團水,溫和的笑著道:“你想住到什么時候就住到什么時候。”
但兩人這般通過氣,再讓瑩姐兒只跟著自己住主屋就不好了,她想了想,道:“我把小書房連著后面的屋子一塊打通了給你吧?”
姑娘家哪里能沒有自己的屋子呢?每個人喜好不同,都該有自己做主的地方。
瑩姐兒本來想拒絕的,但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請雁雁姐姐過來住嗎?”
當然可以啊。
瑩姐兒點頭,這才又跟折綰道:“阿娘都不愿意我跟雁雁姐姐玩,我想請她來住一段日子,可阿娘不準!
雁雁姐姐是她的朋友,阿娘卻總是說雁雁姐姐壞話,什么身份卑微,容顏太艷,天生不正經(jīng)——她其實是生氣的。
阿娘怎么能這么說呢?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大伯母就不會這么說。她聽見大伯母跟雁雁姐姐道:“出身咱們選不了,但是路卻可以選擇!
“你只要往前面走,別聽流言,不理蜚語,自然能走出一條大道來!
瑩姐兒覺得這才是對的。
折綰就感慨道:“瑩姐兒,你很聰慧,我小時候可想不到你領悟的道理!
她是過了很多年之后才慢慢的領悟到的。
好姑娘不該受委屈才是。
她就帶著瑩姐兒親自畫圖紙,“你看看,哪里放床,哪里放案桌,哪里放衣裳?”
瑩姐兒剛開始還有些恍惚感,等跟大伯母這里商量放箱籠,那里商量放床,整個屋子漸漸的布置得滿滿當當時,她才覺得有真實感。
她甚至期待起來,“那什么時候能添置好?拆中間的墻是不是要拆很久?”
折綰:“要不了很久的,最多一個月吧?”
瑩姐兒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把此事告訴雁雁姐姐了。
折綰想了想,又道:“干脆你再添置一個小書房吧?我旁邊正好有一個閑置的!
瑩姐兒狠狠點頭,“好啊!”
刕鶴春回來之后泡腳,折綰便與他說了此事,“我有書房了,便把小書房拆了給瑩姐兒做屋子!
刕鶴春正想著朝堂上太子被斥責的事情,隨口道:“這般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
折綰:“只告訴你一聲!
拆墻肯定有聲音的。刕鶴春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他看看折綰,忽而問,“陛下最近去太后那邊,可說了太子什么沒有?”
折綰:“沒有!
刕鶴春:“我想也是!
有外人在,陛下不會輕易說太子。
但陛下真是……為什么突然就看太子不順眼了呢?
刕鶴春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對陛下有些看不懂了。
之前陛下想什么,他就算猜不出十分,也能猜個一二分出來?蛇@次太子被斥責,他連緣由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擦完腳就去找了英國公。他道:“今日有人上折子替全凌之求情。”
“全凌之在閩南三年任知州,雖然沒有做出什么功績來,可也沒有什么過錯!
陛下氣全凌之無功,刕鶴春其實可以理解。陛下是個喜歡做實事的,他就因為踏實肯干被陛下看重。全凌之不是科舉出身,因閩南那邊不算是富饒,又有海禁,算不得高升,于是做了幾年知府后調到了那里做知州。
三年一過,他借著家里的人脈又往冀州調了。
本是正常的升官之路,陛下卻從他進冀州那一刻對他苛刻了起來,先是摘了他的官帽,再是讓人打了他四十大板,最后這幾天竟然直接發(fā)配云州了。
若不是全家有太祖皇帝留下來的恩德,陛下恐怕早就砍了他的腦袋。
于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陛下再下屠刀。
刕鶴春一向小心謹慎,便不敢輕易多說話,更不敢為全凌之求情。他道:“我聽聞全凌之在閩南的時候只是不曾進取,一味的守成罷了。百姓不至于怨天載道,這也要流放云州?”
英國公也愁容滿面,“你我都知曉,這是陛下在殺雞儆猴呢。陛下是厭惡不做實事的人了!
他們父子兩個倒是還好,一向勤勉,這次還能摘出去,但人總有立場,看起來只是一個全凌之和王德山,但牽扯的東西卻多,比如世家和寒門,封蔭和科舉。
官職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每朝每代,皇帝的喜好對于為官的人從哪里晉升太重要了,也決定他們往后要怎么做。
他輕聲道:“這次他們上折子,便是試探陛下的決心有多少。”
陛下年歲越大,脾氣越大,如今僅僅無功就要流放云州,那以后呢?豈不是要抄家滅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