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兒垂頭,覺得自己很沒用,任由于媽媽把自己抱走了。
等到折綰回正屋的時候,就發(fā)現他偷偷的在門縫里看自己。
折綰愣了愣,腳步一頓,皺眉,“于媽媽呢?”
蟬月:“剛剛去廚房了,這會兒應該是方媽媽看著!
方媽媽是趙氏的人,看川哥兒沒有那么緊。
折綰抿唇,跟蟬月道:“跟于媽媽說說,讓她多帶著川哥兒去瑩姐兒和升哥兒玩!
宋玥娘管著瑩姐兒和升哥兒不來蒼云閣,于媽媽竟然也只帶著川哥兒待在院子里不出門了。
她腳步不;氐轿葑永,在紙上寫下一個藥字和一個累字。
如果藥是她喝的那種,她也能體會長姐的心。不敢,不愿。
至于累……
她唏噓起來,“做英國公府的長媳怎么會不累呢?”
她無數次累到哭。但人人都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她不如長姐。
“就這么點事情,阿琰從來都不留到明天!
“阿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像你這樣累!
折綰慢吞吞的吃下一個鮮花餅。
原來長姐也會累。
她想了半天,最后發(fā)現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封信是什么時候寫的呢?
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才會寫下這樣的信。
……
孫三娘發(fā)現折綰這幾天總是在走神。
今日玉岫沒來,她便親自端了一杯這幾天研制的花茶出來,“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折綰搖了搖頭,而后道:“咱們還是先說買地的事情吧。”
孫三娘笑著應下:“好啊。”
兩人看的都是縣志?磿琴M神的,玉岫只愛附庸風雅,不愛讀書,先就說了她只負責出銀子。孫三娘是精神不濟,看不了許多。還是折綰熬夜看完了這些縣志。
她說,“閩南那邊也有地價貴的,但也僅限于福州那一片!
“漳州府,泉州府,興化府……窮得很,我看縣志說,朝廷每年都要補貼災款過去!
她拿出一張堪輿圖在上面畫出來,“這三個地方百業(yè)待興,卻一直沒有興起來。”
后來好像是去了一個官,開始引著大家去買地種茶葉。
閩南的地一下子就開始高了起來。
但對于京都的人來說是便宜的。對于現在的她們來說更加便宜。
孫三娘是名家出身,自然知曉現在買荒地將來會賣得好。但是,將來真的賣得出去嗎?
她看向折綰,發(fā)現她的眸子里面好像燃著火。
她情不自禁的彎起了眼睛,“就這么想買?”
折綰點頭。
她喜歡買田地。
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總是希望擁有的。
孫三娘就道:“不僅要看縣志,還要看邸報!
折綰從沒有想過還能去看邸報,能想到看縣志已經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法子。
她還叫人去尋摸一個閩南人回來問問情況呢。
但仔細一想,看邸報自然是更好更快的。她高興起來,“我這就回去找來看!
孫三娘:“不用去別處找,我家就有!
她輕聲道:“你家應該也有。但該在英國公那里,還是用我家的吧,好歹你們都是少夫人,而我都快成老夫人了!
折綰聞言笑起來,第一次在孫三娘面前小聲抱怨了一句,“英國公府孫輩都出來了好幾年還沒有換稱呼——我早該叫夫人,但加個少夫人在前頭,便顯得老的那位更加年輕吧!
孫三娘沒忍住笑出了聲。
晚間還笑了好幾聲。勛國公見了歡喜得很,第二天就找刕鶴春道謝,“刕少夫人真是厲害,只說了幾句話,就讓我家夫人高興了一天。”
刕鶴春僵硬著臉,“那真是太好了!
他根本不愿意提及她。
勛國公又請了他喝酒——喝酒他倒是去了。
趁此機會,他也不閑話其他的事,立刻借著酒勁抱怨,“好幾年了,大人也該知曉我不是那種仗著陛下的話就胡作非為的人。"
“以前還好,事情多我忙就忙了,那時候原先的妻子去世,我也正沉痛萬分,忙起來沒頭沒尾的,沒顧得上傷心,我也不覺得累。但現在卻不行,現在家中小兒長大了,見著我都怕,并不親近,我一忙起來就顧不上他……”
勛國公卻是個老狐貍,好處得了,只請一頓酒,其他的什么都沒有答應。他拍拍刕鶴春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是陛下對你的考驗,我說了也不算。陛下說關照你,那么多人都知曉了,我不對你狠一點,你跟其他的同僚們如何相處?能有真心相待的?”
然后笑了笑,“但你們夫妻二人都是厲害的。你知曉吧,刕少夫人如今都要帶著我家夫人去買閩南的地了!
“兩人剛看完縣志,如今在書房看閩南的邸報呢!
“她厲害得很呀。”
第27章 和光而不污(27)
刕鶴春自覺對折綰的變化適應得很快。從聽聞她是個老實良善人, 到是個軟棉花悶葫蘆但是有點倔,再到扶不起的阿斗,以及還會瘋摔東西的狗脾氣——
他都適應了。
人是多變的。他自己是如此, 也不強求別人一個樣。他對她這番變化的解釋是:驟然富貴。
就好比那些農門貴子,最初也許是謹小慎微的,但一旦到了京都, 有了權勢, 日子久了, 就能暴露出本性;蛘唑溕菀, 或者貪財好色,或好大喜功。
這樣的人向來走不遠。刕鶴春瞧見過好幾個這樣科舉取仕的舉子最后都狼狽而死。他心有余悸, 時常拿來警醒自己。
所以在這般的對比之下, 他覺得折綰的本性就還好。她能在富貴的誘惑之下還能保持住本心——他認為她有在踏踏實實的做事, 一步一步在朝前面走。
而且有時候換個角度想想,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覺得自己掌不了中饋,但卻愿意接手花草房先學著管事。她覺得自己照顧不了川哥兒, 但卻頗有一番育兒經——好幾次都勸他耐心,還要找開蒙先生。
聽聞她還讓于媽媽帶著川哥兒去找升哥兒玩了——這也是他所想的, 孩子還是有玩伴比較好。
她走得慢, 卻穩(wěn)得很, 并沒有因為驟然富貴就染上了壞毛病。
這也是刕鶴春愿意百般寬恕她的緣由。他覺得折綰還是有長處的。
但他沒想過她膽子能這么大!
她竟然還敢攛掇勛國公夫人去閩南買地?
勛國公說的時候他目瞪口呆,說完之后, 只覺得啼笑皆非。
他當著勛國公的面說,“……這, 勛國公夫人被忽悠了多少銀子?”
他哪日送些好禮過去, 別讓人家平白被誆騙了。
勛國公就覺得刕鶴春這個人很是無趣。他明明是在夸贊刕少夫人,被刕鶴春這么一說, 好像他在告狀譏諷似的。
他冷哼一聲,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道:“那以后漲了,我是不是還要賠給你?”
刕鶴春受了一頓懟,在心里面把勛國公從頭罵到腳;氐接臅r候還跟英國公道:“勛國公這個人,怎么得了陛下喜愛的?”
英國公在兵馬司任職,跟勛國公打交道少,但同朝為官,還是知曉些底細的,“當年都察院被砍了一地的腦袋,勛國公臨危受命,一年未歇,這才將事情捋順。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再者說,陛下想學前朝肅宗皇帝有個肯納諫的好名聲,勛國公的性子便也算不得壞了!
然后頓了頓又問,“聽聞你媳婦跟勛國公夫人走得近?”
刕鶴春點點頭,也不愿意把房里的事情說給父親聽,便道:“兩人性子都安靜,便一見如故了!
英國公:“那就是個能幫得上你的,我便放心了!
父子兩個說話說了好一會,趙氏眼巴巴等了許久,等到丈夫回來了著急問,“鶴春呢?”
英國公:“自然是回蒼云閣了!
他擺擺手,“我還有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去叫人喚他!
趙氏還不是為著川哥兒的事情!她如今是悔死了!
等英國公走后她對著趙媽媽哭,“當初只說送過去幾天,如今是抱不回來了。”
趙媽媽:“那日本是要送回來的,怎么……川哥兒會不愿意呢?”
趙氏惡狠狠的道:“估摸著是小折氏和川哥兒身邊的于媽媽挑唆的!”
但她卻也清楚小折氏和于媽媽不是此事的緣由。她們還不值得自己去忌憚。
她是惱怒兒子的所作所為。他要是答應,其他人算什么東西?
所以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什么鶴春不肯把川哥兒給自己養(yǎng)呢?
趙媽媽也摸不著頭腦,“奴婢也是不懂了……您養(yǎng)了川哥兒三年,日日操心著,川哥兒從生出來到現在,連個大的頭疼腦熱也沒有,可謂是盡心盡力了!
“大少爺他……”
他實在是過分了。
但這話她說不得。她只能咬住舌尖,將話又吞回去,笑著道:“會不會是不愿意讓您操勞?”
趙氏:“我都累三年了,他不聞不問,好嘛,現在他娶了媳婦,便也不要娘了,就想說我操勞了?”
但她也只跟趙媽媽抱怨,抱怨完還要給兒子找補,“他一個男人懂什么,這里面門道大著呢!
趙媽媽自然附和,“是,大少爺還是很有孝心的。我聽聞他還讓大少夫人給您養(yǎng)花呢!
趙氏心里慰貼多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念川哥兒,越想越傷心,輾轉反側哭了一晚上,眼睛腫得不能見人,第二天就免兒媳婦們的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