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看向謝卿禮的頸后。
他垂著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馬尾耷拉在一邊,露出光潔冷白的后頸。
脊骨的形狀清晰可見,那里方才有什么東西?在發(fā)?著瑩瑩微光。
云念正要查看,便?見隱藏在他脊骨中?的東西?縮了回去。
或許是?他強行壓制的。
或許……是?那東西?有靈性,不愿意?她看到。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系統(tǒng)問:【謝卿禮的經(jīng)脈難道與這東西?有關?】
云念搖頭:“不知!
大抵是?吧,他的經(jīng)脈根本不是?他說的中?毒那么簡單,他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的家仇,比如他的修為,比如他為何會知道那么多東西?。
在故陵劍墟中?江昭一直在懷疑謝卿禮,覺得?他知道一切。
如今看來,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那通往翠竹渡的陣法,謝卿禮的掉隊,他跳下滿是?食人蟻的地坑之中?,意?外來到了劍閣。
一切巧合都不再是?巧合。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我瞧著書里也沒說他的身世!
云念拂開少年擋臉的發(fā)?絲,目光在他的臉上輾轉(zhuǎn),明明還是?她乖巧聽話的小?師弟,偏偏瞞了這么多事情。
興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少年的眉頭微動,在云念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便?睜開了眼。
猝不及防之間,雙目相對。
他的眼睛在照明珠的光下亮的發(fā)?光。
他喊了她一句:“師姐!
云念揉揉他的頭發(fā)?:“嗯!
謝卿禮蹭了蹭她的側(cè)臉,毛茸茸的發(fā)?絲刮在云念的臉頰。
他忽然開口:“我夢到阿娘了!
云念的身子僵住。
“她死?的那日,我的家族蒙難,阿娘為護我留下來拖住了那人,求助我小?姨的夫君來接應我!
云念沒說話,依舊摟著他。
“可他沒來,我最終也沒逃掉,至今連阿娘的尸身都尋不到!彼]了閉眼,聲線平淡:“那人捏碎了我阿娘渾身的骨頭!
云念呼吸一急:“師弟……”
“我阿娘可漂亮了,當年向我外祖父求娶阿娘的人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她年紀輕輕便?位列化神后期,因為生我傷了經(jīng)脈,修為再沒能前進一步。她死?之前,金丹半碎,卻?還是?拖住了那人一個時辰。”
云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知道謝卿禮的情緒很?不好。
“你說她那么愛美的人,被生生捏碎骨頭,戰(zhàn)都站不起來之時,心里在想?什么?”
“師弟,別說了!
云念忍不住打斷了他。
謝卿禮抬眼看她,卻?并未住口,接著問她:“師姐,她有后悔生下了我,招致了這一場禍患嗎?”
他想?問問那些?人,為了保護他死?無葬身之地,至今連個上香的人都沒。
悔嗎?
他想?問問阿娘,因為生他傷了經(jīng)脈,為了護他被捏碎渾身的骨頭。
悔嗎?
他曾無數(shù)次在夜中?驚醒。
他在被囚禁的那些?年里,被廢了渾身的經(jīng)脈,像個廢人一樣活著,他想?過死?。
他逃出來后修煉殺戮道,被心魔折磨大開殺戮無法清醒之時,他想?過死?。
可總在握刀的前一刻……
眼前浮現(xiàn)那些?為他而死?的人。
他們死?前的最后一句,都是?讓他好好活著。
他沒有資格死?。
他要殺了所有背叛的人。
而皇帝,他小?姨的夫君,所謂的小?姨父,那日家族蒙難之時,他到底在做什么?
云念的目光很?復雜,像是?許多種情緒摻雜在一起。
少年專注地看著她。
云念長舒口氣,扯出笑意?摸摸他的臉。
她笑得?俏皮,一如他們初見那日。
“你阿娘死?之前,一定是?希望你好好活著的,她想?看看你長大的模樣,想?看你成家立業(yè),想?看你得?證大道!
“你問我她后悔嗎?”云念反問他,“你為護我立下自縛咒,方才身受重傷,你后悔嗎?”
“我為你跳下食人蟻坑,為你返回翠竹渡將你從碎荊劍境中?帶出來,我后悔嗎?”
謝卿禮喃喃:“師姐……”
“我不后悔,你也不會后悔。”云念笑著說:“你對我很?重要,我對你也很?重要,所以我們?yōu)楸舜烁冻鲆磺惺?值得?的!
“同樣,你阿娘也不會后悔,她很?愛你,她一定是?個非常堅韌的女子,我也好想?見見她!
謝卿禮只能看見她的紅唇一張一合。
只能聽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盤旋縈繞,逐漸侵入肺腑。
體內(nèi)像是?燃起了層火,從與她肌膚相貼的肌膚一路燒到肺腑,沿著經(jīng)脈游走,最終匯聚在心尖。
“師姐!敝x卿禮直起身,將她按進了懷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這是?他這輩子說的最真誠的一句話。
沒有任何算計。
云念笑了笑,覺得?他當真是?年紀小?,說話也像個孩子一般。
她拍了拍他的背脊,安撫道:“師弟,我也會對你很?好的!
謝卿禮閉上了眼。
他知道她在感情上有些?遲鈍。
但那又怎么樣?
那些?心里壓抑的占有欲和瘋狂的貪戀,讓他想?要嚼碎她,將他們的骨血交融在一起,便?是?死?了也分不開。
想?讓她只看得?見他,只有他。
他對她動機不純,目的也不清白,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像春雨濺落在平靜的湖面,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撓的他心癢,一寸寸攻陷心房。
他勢必要牢牢抓住她,至死?不休。
兩人待了許久,彼此的呼吸交雜。
久到云念以為謝卿禮睡著之時,他搭在她頸窩的腦袋動了動。
他與她對望一眼,淡聲道:“師姐,我的傷沒什么大礙,我們?nèi)プ反髱熜职,還需要去找皇后,時間耽誤太久了。”
云念嗓子眼一緊。
大師兄,聽著是?個很?陌生的稱呼,但卻?是?扶潭真人時刻掛在嘴邊的人。
是?整個踏雪峰提起來都會沉默的人。
“你的傷確定不需要再修養(yǎng)會兒嗎?”
謝卿禮抬起頭:“不需要,我沒什么大礙。”
他的臉色確實好了許多。
云念沉默,也并未問他為何碎荊劍能壓制他的經(jīng)脈,藏在他脊骨中?的東西?又到底是?什么。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傷,被碎荊療愈后,竟然恢復了八成,簡直比天下第?一醫(yī)修還要神了。
可云念答應過他,不會逼他說出這些?。
他也答應過她,時機成熟會告知她這一切。
云念站起身,朝坐在地上的謝卿禮伸出手?。
少年正在整理?發(fā)?尾,動作一頓,仰首看向她。
雙目相對,謝卿禮伸出手?,不長的距離卻?好似花費了很?長的時間。
他握住了她的手?。
云念拽著他起身。
“師姐,走吧!
云念仔細看了眼他,確定他不是?在逞強后點了點頭:“別逞強,如果累了或者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與我說!
“好,師姐!
地道狹長,謝卿禮召出靈蝶。
半透明的靈蝶振動雙翅朝著前方飛去。
云念:“這是?什么?”
少年答得?很?快:“追蹤蝶,我在大師兄的身上打下了靈印,十里之內(nèi)都能尋到他!
【追蹤蝶不是?苗疆蠱術嗎……謝卿禮怎么這也會?】
云念倒是?并未覺得?太過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