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都是不知情的人亂加揣測。
殺楚家人是報仇,殺敵是平亂,怎么能說楚驚瀾嗜殺呢?不能因為害怕就這么污蔑楚驚瀾啊。
如此聽下來,蕭墨稍稍放心了些,楚驚瀾定還是那個楚驚瀾,不過是傳言夸大其詞。
都能傳出楚驚瀾為死去的道侶忠貞堅守這種話了,還指望他們能說什么?
他就是那位“死去的道侶”,也只有他最清楚,當年分開時,是他單方面想跟楚驚瀾做道侶,楚驚瀾還拿他當知己呢。
知道時間已過三百年,也知道了楚驚瀾立于云端,蕭墨放下茶杯,正要走,腦子里突然傳來機械提示聲。
【叮,舊道覆滅,新道已升,恭喜您,任務(wù)已完成】
蕭墨:……
蕭墨:!??
他腳剛踏出茶樓,外面陽光明晃晃,萬事萬物帶著暖洋洋光暈,以至于蕭墨覺得自己也有點暈,懷疑耳鳴聽錯了。
然而本在休眠的系統(tǒng)也被這道自動提示音給炸了起來:“我的天,我才剛休眠,任務(wù)完成了?宿主你太厲害了,怎么做到的!”
……不是幻聽。
蕭墨茫然,不安地咽了咽嗓子:“……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蕭墨確實什么也沒做,他只是回到了修真界,不是他,那就必然是其他人。
而這個其他人,就是身在渡厄宗的楚驚瀾。
當蕭墨重新回到修真界后,正在花園里懶洋洋曬太陽的福靈蝶一頓,身上泛起輝光,煽動翅膀飛到楚驚瀾窗前。
【楚驚瀾,他回來了】
楚驚瀾眼睫微顫,緩緩睜開眼。
他一時間沒有說話,仿佛在分辨剛才聽到了什么,眸中有光卻似無光,深不見底,那萬年的積雪沒有什么高潔,全化作了極寒的堅冰,重重蓋在他眼底。
他身上再不見半點青澀之形,輪廓鋒利,俊美無儔,周身的氣息看似沉靜,實則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若不是因為被天道一抹意識附體,福靈蝶平時并不會過于靠近楚驚瀾身邊。
因為它不喜歡這樣的壓抑和死寂,仿佛隨時有怪物會從陰暗中撲出來,磨牙吮血。
良久后,楚驚瀾才呢喃道:“……他回來了!
屋外風光正好,陽光卻似乎照不進這間屋子,片刻后,楚驚瀾慢慢地動了動眼瞼,這次重復得更清晰:“他回來了。”
而此時在后山角落,重重陣法之下,一團已經(jīng)小得不能再小的氣體顫抖起來,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末日,但它用盡最后力氣咆哮:“我才是天道,我才——”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最后的顫抖中,終于灰飛煙滅,當然無存,只余陣法緩緩流轉(zhuǎn),仿佛其中不曾存在過任何東西。
【依照約定,吾已將舊道完全泯滅】
楚驚瀾慢慢起身,并不怎么在乎:“嗯!
當年天道讓他提要求,可連天道也不知道蕭墨是否會回來,但蕭墨既然是為誅滅舊道而來,是不是只要舊道沒完全泯滅,他就還會回來呢?
抱著這樣的念想,楚驚瀾提了第一個要求,新生天道已足夠強大,卻留下了點舊道微不足道的氣息,吊著那一絲存在。
三百年前,新天道給楚驚瀾的記憶,及時也不及時。
及時,是楚驚瀾知道了蕭墨真正身份,明白了他的確沒有消失沒有死去,因此沒有讓楚驚瀾全盤崩壞。
但已經(jīng)崩潰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修復的,當時的楚驚瀾心病已生,大量的記憶讓他更加沒有真實感,仿佛在讀別人的故事,但傷心是真的,難過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上一世蕭墨不在的時候,他還能一人提劍護道,最后死得灑脫,但這輩子不行。
因為他心病已生,半瘋半醒,這份記憶和真相是堤壩,沒讓他墜下懸崖,但并不是解藥。
楚驚瀾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可都說心病難醫(yī),果真不假,他明知自己心神有問題,但控制不了,控制不了看著自己的心神一點點潰爛。
三百年,沒人能救他,他自救,但卻做不到。
在這個過程中,他有過害怕。
他最害怕的是,萬一蕭墨回來,他卻變得陌生了,令蕭墨不認識了,那該怎么辦?
可他阻止不了自己的變化。
第一個百年,他穩(wěn)得不錯,盡量平靜等待,只要蕭墨回來,他必然像從前那樣對他好,逐步讓蕭墨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二個百年,他已然心焦,念與執(zhí)變得愈發(fā)難以控制,在瘋魔邊緣掙扎的時間更多了,清醒時,他想,蕭墨若是回來,他一定要加倍再加倍對他好,傾瀉自己愛意,讓蕭墨立刻明白自己的愛慕,相與他廝守;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日升月落,蕭墨還是沒有回來。
第三個百年……太長了,實在太長了,都說百年對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揮,可對楚驚瀾來說不是。
滄海桑田,滴水穿石,楚驚瀾的病被埋藏到了更深的黑暗里,他人都觸碰不到的地方。
他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常人,甚至比上一個百年還正常,外人都看不出破綻。
楚驚瀾在那黑暗中看著身邊滋生出來的花,他知道自己瘋了。
第三個百年,楚仙尊靜靜地想,要是蕭墨回來,他要給他戴上世間最好看的鎖鏈,用上最牢不可破的法器,造一間最漂亮又最牢固的屋子,把蕭墨關(guān)起來,鎖起來。
從此只能見他一人,不給任何人看,也絕不讓他再有機會離開自己身邊。
福靈蝶身上飛出一只完全用靈光所做的蝴蝶,只有楚驚瀾能看見。
【它會帶著你找到蕭墨,也會賜給蕭墨氣運,你們成為氣運之子,吾與你們因果兩清】
天道可以選擇氣運之子,這是命運洪流的正常選擇,但氣運之子無論過得如何,那是他們自個兒的事,天道絕不會插手,這才是合格的天道。
楚驚瀾:“嗯!
楚驚瀾踏出一步,卻又停下。
他一點腳尖在光里,大半身子在陰影中,嗓音如寂夜雪地中的幽幽魂音:“……我會不會嚇到他?”
天道不知道,天道不說話,天道選擇直接撤退。
福靈蝶身上的輝光散開,它恢復意識,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哪兒后,連忙道歉:“驚擾仙尊,萬分抱歉!”
蝴蝶翅膀一扇就立刻飛走,楚驚瀾在原地靜立半晌,偏頭看了看旁邊的鏡子:我現(xiàn)在這么可怕?
須臾后,楚驚瀾神識一動,契約妖獸被他召了過來。
一只巨大的赤金鳳凰劃破天際,尾羽仿佛有金焰拖曳至身后,它停在楚驚瀾院外,收斂一身火焰,不損壞這里一草一木。
“主人!
金焰流火鳳,九階妖獸,血脈位于妖獸頂端,昔日的小鳥團子,已然威風凜凜,羽翼一展,便可扶搖九萬里。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跟著楚驚瀾蕭墨,見過楚驚瀾曾經(jīng)的樣子,也受過寵愛,球球如今雖對楚驚瀾命令是說一不二,乖巧聽話,但它不是因為害怕楚驚瀾,只是因為忠心。
雖然有幾次也被楚驚瀾殺意嚇到過就是了,但事后它依然跟沒事兒鳥似的,過了就忘。
楚驚瀾:“變小些!
球球依言縮小了些身形。
“不夠。”
球球再變小了點。
“變成能站在肩膀上的大小!
球球懂了,一下縮成個鳥團子,漂亮的尾羽也縮短了,蹦了兩下小腳。
楚驚瀾點了點自己肩膀:“上來!
球球愣了愣,一時間驚喜萬分,撲著翅膀就飛到了楚驚瀾肩頭,有些受寵若驚。
“主人,我們要出門嗎?”
“嗯!
楚驚瀾往前,一點點走到光亮里,眸中暗流翻涌:“去接他回家!
第97章
藏歸山角, 天氣明朗,但蕭墨的眼神并不明朗, 里面裝著茫然:舊道就這么沒了?
系統(tǒng)道:“總歸是好事,舊道可是最大的麻煩,可能是新天道已經(jīng)積攢了足夠多的力量,是你們先前吃的苦,如今終于結(jié)出甜果啦!”
蕭墨蹙緊的眉頭沒有松開:“那為什么偏偏是今天,太巧了!
而且就在他剛回歸修真界后不久。
是很巧,但也不排除就是巧合, 這個答案系統(tǒng)也給不了,他作為系統(tǒng),能做的就是結(jié)算任務(wù)。
“宿主, 你現(xiàn)在可以獲得最終獎勵,留在這個世界生活啦。”
蕭墨正習慣性摩挲著腰間的笛子, 思索著一些事,聞言停下手。
“你不開心嗎?”
“任務(wù)能完成我當然高興, 但最終結(jié)果沒有我親眼見證,而且來得太突然,比起高興,下意識心生疑慮罷了,你知道我性子!笔捘従復鲁鰵庀, “但能留在這里,我自然是樂意的!
系統(tǒng):“那么我再度向你確認,任務(wù)獎勵采取先前早已記錄的愿望, 不再進行更改了, 是嗎?”
蕭墨抬眼看著長街上人來人往, 聲音沒有猶豫:“不改!
“好的, 現(xiàn)在我們來確認獎勵細節(jié)!
“你要以真實身份融入修真界,成為這里的人,便要遵守法則,你可以選擇投生至宗門世家,生來便是錦衣玉食,大富大貴,有段好的親緣!
“或者就以現(xiàn)在的軀體入世,你選哪邊?”
“后者!笔捘玫炎忧昧饲檬中模皬膵雰洪_始什么的還是饒了我吧!
他是羨慕過別人的好親緣,但如今他也有了想歸去的地方,有那人在的地方也是家,不必再羨慕其他。
“好的,那么你的身份就只能是無父無母的散修!笔捘珪鲞@樣的選擇系統(tǒng)并不意外,“兌換出的寶貝你都可以留著,包括那些靈石,并不會破壞整個修真界的平衡!
雖然沒什么叱咤風云的身份,但有錢也是真有錢,一億上品靈石,一億五千中品靈石,兩億下品靈石,加上天階的法器九品的靈藥,哪個背后毫無勢力的散修能有他有錢?
奮斗兩輩子,總算是留下家底,沒讓他一窮二白的入世。
“修為調(diào)整,需要調(diào)整為元嬰巔峰。”
蕭墨:“修為不能保留?”
“要符合法則,你現(xiàn)在身體才二十歲,按修真界最高資質(zhì)給予你獎勵,也就是可以媲美楚驚瀾的天賦,二十歲元嬰巔峰,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