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意外的是，楚驚瀾卻沒有猶豫，很快寫好，擱下筆。
蕭墨不由眨眨眼：“這么快，你早就想好了心愿？”
楚驚瀾頓了頓，才回答：“嗯。”
蕭墨嘆息：“我有點(diǎn)犯難。”
楚驚瀾：“不知許何愿？”
蕭墨搖頭：“是不知向何方神圣許愿�！�
楚驚瀾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他和蕭墨站在河岸，一起望出去，每個祈愿的人面上都專注虔誠，放下河燈時，面上都帶著柔情善意，明明只是許愿，卻仿佛在這一刻，他們美好的心愿都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
他們的虔誠和渾身散發(fā)的溫暖氣息裹在風(fēng)里，蕭墨有微微愣神。
在心魔的感知里，這些意念并不香甜，沒有誘人的芬芳，但是……無人會懷疑他們的溫柔和美好。
人如浮塵，渺小，心卻有萬千，構(gòu)筑世間無數(shù)風(fēng)景。
有小孩兒甜笑著，蹦蹦跳跳從他身側(cè)走過；有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亦步亦趨與他擦肩；還有攙扶著老人的青年、還有互相扶持的老人……
愿既人生，眾生皆愿。
而楚驚瀾就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著。
蕭墨捧著河燈的手動了動，他回過身，看向楚驚瀾的眼睛：“我好像懂了�！�
楚驚瀾在燈火間也注視著他：“我似乎也明曉了�！�
蕭墨：“最好的祝愿，本就不該有拘泥，向傳說中的諸天神佛，向所有愿意庇佑世間的存在，向蕓蕓眾生——”
楚驚瀾：“向我，也向你自己�！�
祈一個愿成，鑄一道心念。
蕭墨釋然：就算天道不聞，他也能有自己的心愿。
蕭墨提筆，寫下了字跡。
兩人將燈放入水中，目送它們飄遠(yuǎn)。
蕭墨的字跡俊逸，楚驚瀾的字跡鐵畫銀鉤。
俊逸的筆墨里，寫著：愿他步月登云，不沾塵埃，不受侵?jǐn)_，閑可觀雪折花。
鐵畫銀鉤勾勒著：愿他一世無憂，且嘗百味，覽天下奇景，臥能安眠——
朝朝暮暮，愿與他常伴。
第78章
兩人看著河燈匯入眾生燈火里, 飄向遠(yuǎn)方，將手邊各自的燈提了起來, 穿過河上小橋，朝對面的街道走去。
小橋上掛著鳥形燈盞，跟鵲橋似的，橋上人行過，水中過倒影，蕭墨和楚驚瀾在無意中提著互相映襯的燈，并肩踏過了人間鵲橋。
河岸邊一些樹上也掛著燈盞, 火樹銀花，處處都很亮堂，哪里都是景色, 穿過小橋，大型花燈正好游到面前這條街上, 兩人讓到街邊，融在歡呼和熱情高漲的人群里。
大型花燈排了條不短不長的隊, 領(lǐng)頭帶著燈座舞臺，由許多小蝴蝶和花團(tuán)扎成大景觀，臺上有飾演蝴蝶仙子的舞者起舞，隊伍后有五盞雙層樓高的大燈，造型各異, 點(diǎn)亮了整個街道。
耳邊雖人聲鼎沸，但修士的耳力也很好，蕭墨和楚驚瀾目光都看著花燈, 幾乎是同時開口：“你——”
熱鬧的環(huán)境中, 他們精準(zhǔn)捕捉到對方的聲音, 又倏地同時閉嘴。
蕭墨手里的燈盞晃了晃：“你先說�！�
這不是他們第一回碰上默契同時開口的情況了, 按照以往規(guī)律，不需要讓來讓去，誰先開了口子，順著話說下去就行。
燈火映在楚驚瀾的面龐上，他不必提高嗓音，也知道蕭墨定然聽得見：“我是想問……你的心愿是什么想得到的東西，還是有什么要辦的事？”
楚驚瀾說：“若覺得苦惱，我可以幫你�！�
蕭墨聞言，不由笑出了聲。
合著他倆從對岸走過來，一路嘴上不說，結(jié)果心里都惦記著對方許了什么愿啊？
對，蕭墨其實(shí)也好奇楚驚瀾的心愿，此刻他倆心思倒是很一致。
看來不只是說話的時機(jī)，他倆的想法還真是也常常一拍即合。
“都不是，只是祈福�！笔捘^看向他，“你呢，有我能搭把手的地方嗎？”
楚驚瀾于是也知道他們想到一塊去了，柔和的光映在他眼底：“也是祈福。”
至于祈福的內(nèi)容，兩人都默契的沒再追問。
大型花燈游過，人們重新踏上街中，這條街上有不少吃食攤子，可惜蕭墨都只能看不成吃，楚驚瀾卻又從儲物器里掏出包靈食干果，遞給蕭墨。
這趟出來他可準(zhǔn)備得太充分了，存貨絕對很足。
于是兩盞花燈被楚驚瀾單手握著燈桿，一起提著，蕭墨則騰出手來吃果子，楚驚瀾給兩盞燈外裹了一點(diǎn)靈力，這樣即便燈盞挨在一塊，也不用擔(dān)心燈面被彼此溫度灼壞。
兩盞顏色不同的花燈靜靜貼著，兩人繼續(xù)并肩朝前走。
人流涌動，蘇白沫今夜也跟靈霄宗的金丹弟子出來看燈。
金丹弟子隱約察覺蘇白沫對自己的態(tài)度似乎有變化，雖然依然對他笑得好看，怎么說呢，先前讓他那種抓心撓肺，若即若離的親近感似乎不見了，但他不太確定。
蘇白沫的態(tài)度確實(shí)變了。
先前挑上這個弟子，是為了給結(jié)丹做準(zhǔn)備，但這趟出來，君不書雖然收走了他悄悄拿到的黑晶，補(bǔ)償?shù)臇|西卻足以助他結(jié)丹。
所以這個金丹弟子便沒用了，他不再勾著人，只開始維持表面上的同門客氣。
他吃了渡丹草，此番結(jié)丹后資質(zhì)將得到很大飛躍，能站在他身邊的人，自然也得能拿出手，這位金丹弟子已經(jīng)不夠看了。
說到能拿得出手的，沐簡、來了上界后修為進(jìn)度加快的戴子晟，還有……楚驚瀾。
他果然是最耀眼奪目的那顆星辰。
蘇白沫正想著，便在人群里猝不及防瞧見了楚驚瀾。
楚驚瀾手里拎著燈，正跟旁邊的人說什么，那人吃著果子，言笑晏晏，正是楚驚瀾的道侶，墨瀾。
蘇白沫瞬間捏緊了手里的燈桿。
而他眼里的不甘和憤恨噴薄而出藏不住時，偏生墨瀾還回頭，恰好看到了他。
蘇白沫一驚，連忙撇開頭去。
等撇過了視線，他才懊惱地想，我干嘛這樣，顯得怕他似的。
于是他又回過頭，發(fā)現(xiàn)楚驚瀾似乎也察覺到什么，要轉(zhuǎn)身，卻被墨瀾一把抓住手臂，制止了他的動作，而后帶著走了。
兩人消失在人潮里，蘇白沫站在原地，半晌沒動，直到金丹弟子疑惑地喚他。
蘇白沫看著手里金丹弟子給自己買的燈，又看了看跟在他身邊的這個不夠耀眼的人，頓時更不是滋味，只道：“我累了，師兄，我們回去吧�！�
那廂人群里，蕭墨拉著楚驚瀾的胳膊走出一段，才放下手來。
剛剛他和楚驚瀾都察覺到了視線的凝視，只不過他的位置方便，先側(cè)頭看到了蘇白沫。
系統(tǒng)說過，目前沒有在蘇白沫身邊監(jiān)測到天道存在，而只要沒有天道力量，蕭墨相信蘇白沫對楚驚瀾構(gòu)不成威脅，為免橫生枝節(jié)，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目前不必去針對蘇白沫，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就行。
因此楚驚瀾還沒有回身察看，就被蕭墨拉著胳膊疾步帶走了。
楚驚瀾不解，但還是順著他，安靜跟著走。
待蕭墨停下步子松開手，楚驚瀾才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事，就突然想往前挪一段……咦，今夜居然還有話本攤子�！�
蕭墨理由編到一半，真正被話本攤子吸引了注意力，楚驚瀾也順著看去，夾在在花燈、吃食攤位里，話本攤子還真是挺特別的。
攤前也掛了燈盞，看來今晚不管什么攤子，都得沾沾燈火喜氣。
蕭墨湊到攤前，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他沒看過的話本，饒有興趣挑選起來，沒一會兒，他就選好了十來本看著有趣的，一抬頭，竟發(fā)現(xiàn)楚驚瀾空出的那只手上也多了些話本。
以往都是他在話本攤上選，楚驚瀾等，沒想到如今楚驚瀾居然也主動挑起話本來。
蕭墨：“真被我?guī)С鰧υ挶镜呐d趣來了？”
楚驚瀾頓了頓，把手里的話本收進(jìn)儲物器里：“閑時看看，尚可�！�
他說得一派淡然，朝攤主付了兩人的話本錢。
蕭墨不疑有他，收好了自己選中的書。
他當(dāng)然不知道，楚驚瀾看話本，是帶著鉆研學(xué)習(xí)態(tài)度去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打發(fā)時間。
先前的答案已經(jīng)不需要從話本里找了，但某些話本里的噓寒問暖、情意傳遞，楚驚瀾覺得可供參考，學(xué)無止境。
學(xué)神是這樣的。
兩人一直逛到深夜，花燈游街結(jié)束，某些店家也熬不住，開始收拾了，他們這才往回走。
蕭墨吃完果子，把銀藍(lán)色的燈重新拎回手里，燈火穿過千百盞的熱鬧，隨著他們的步子，身邊光源漸少，但起碼他和楚驚瀾手里兩盞花燈的光始終交織著，照著他們前行的路。
第二日，蕭墨楚驚瀾與三個小孩兒告了別，也跟君不書打過招呼，映月宗一行人任務(wù)做完，燈會也逛過了，啟程打道回府。
楚驚瀾手臂上的傷已經(jīng)用不著繃帶了，但還得再吃一天藥，他們依舊坐上昔鐵的飛舟，但飛舟剛出發(fā)不到一個時辰，楚驚瀾和月鳴就收到了來自宗門的消息。
映月宗長老言，錦繡閣“君子令”已發(fā)，讓他倆不必回宗門了，直接改道去玉州。
玉州，上界錦繡閣總閣所在，統(tǒng)領(lǐng)錦繡閣的幾個世家也在此地。
楚驚瀾不是上界出身，月鳴還給他解釋什么是“君子令”。
這還得從王家的九秘寶塔說起。
王家的九秘寶塔，塔有九層，高百丈，每層都是洞府秘境，內(nèi)有奇珍異寶，是王家自持的修煉地之一，按理說這樣的好地方只會留給自家人，但卻有個問題。
他們家某老祖當(dāng)年因家族齟齬，一氣之下將家族傳承割開，把部分傳承封進(jìn)一張畫里，名為“金縷圖”，放進(jìn)了寶塔第九層，并言只有有緣人才能把圖從樓里帶出來。
王家目前傳承不完整，就差這份了，對他們來說很重要，老祖當(dāng)年也不說怎么才算有緣人，多年過去，偶爾有人說的確在第九層碰見過一張圖，但沒人能帶出來。
當(dāng)初王家能試的人都試過了，全不行，兩三代過去后，大家總算坐不住，于是寧愿開放九秘寶塔讓外人進(jìn)入，也要把金縷圖帶出來。
“君子令就是進(jìn)入九秘寶塔的憑證，”月鳴說，“令上有咒，用君子令，就等于跟王家簽了契約，凡能把金縷圖帶出來的人，絕無法私吞，否則會受咒反噬，當(dāng)然，若誰真能把圖給王家?guī)С鰜�，他們必有重謝�！�
月鳴道：“進(jìn)去的人修為最高只能有分神初期，對外他們是三年一開，每一層里都有不少好東西，要不是為了傳承，王家鐵定舍不得�！�
楚驚瀾：“你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