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說還邊點頭,比起說服喬唯,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
喬唯嘆氣,轉而問道:“他人回不來,電話視頻總可以吧?他有經(jīng)常打電話打視頻回來嗎?”
陳芷柔沉默,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臉上涌出幾分尷尬和難堪。
“真是太不負責了!無論是作為爸爸,還是作為老公,舅舅都不及格!”喬唯狠狠一拍桌子,疼得哎喲一聲,甩了甩手,但不耽誤她的義正辭嚴。
“雖然他是我表舅,但我也不站在他這邊。舅媽,就是因為他在家庭角色中的缺失,才導致您產(chǎn)后抑郁,他是罪魁禍首!”
這話說的一套一套的,完全不像個才幾歲的小朋友能說出來的話。
陳芷柔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小姑娘,“果然是班里最聰明的孩子”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不過她來不及深究,她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唯唯,你剛剛說什么?什么產(chǎn)后抑郁?”
喬唯眼睛微瞪,心說武斷了,只憑感覺猜測人家得了產(chǎn)后抑郁。
她想了想,問道:“舅媽,您生完絲絲,是不是很不開心,總覺得很累,總是想哭,提不起興趣做事,也不像其他媽媽那樣,有一種有了寶寶的幸福感?”
“你怎么知道!”陳芷柔脫口而出,表情驚愕,她從來沒有對外展示過這一面,也從來沒跟別人說過,擔心別人覺得她不知足,矯情。
喬唯一拍手心,下了結論:“那您這就是產(chǎn)后抑郁!辈⑶疫@么多年都沒有痊愈。
說完她忽然想到之前還覺得貝絲絲抑郁癥這事,都沒看醫(yī)生做測試,就自行確診了,有點草率無語。這會兒她自己也僅憑描述就給人家確診了。
喬·神醫(yī)·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可自行特批無證行醫(yī)~:)
“你是說,我是生病了,不是我自己有問題嗎?”
陳芷柔緊緊抓住喬唯的肩膀,震驚又激動,語無倫次,不等喬唯回答,剛勉強止住的眼淚又重新奪眶而出。
“我總是失眠,心情不好,無緣無故想哭,精神也不太好,連碰倒了東西都反應不過來……我不敢讓別人知道!
“有一次,我,我沒拿穩(wěn)杯子,摔地上了,直到傭人沖進來,我才知道絲絲就在我旁邊,一直在哭,肩膀上紅了一大片,我居然都沒聽到,也沒看到……”
“我很害怕,但更害怕別人知道我精神出了問題,不敢去看醫(yī)生。幸好從那以后我好像恢復正常了,只是我變得越來越……我把絲絲看得很緊,怕她再受傷,不準她玩想玩的游戲……我只是不想讓她受傷,想給她最好的東西,別的女孩子有的,我的女兒也要有。”
“可是我還是很焦躁,很想哭。我拼命藏著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但絲絲是個聰明的孩子,時間一久她就察覺到了,總是安慰我,陪著我。后來,后來我就習慣了在她面前流淚,習慣了讓她哄我,照顧我……”
陳芷柔手上更加用力,語氣驚恐慌張:“絲絲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個正常的媽媽?會不會討厭我?會不會恨我?”
喬唯哎呀一聲,對方連忙松手,她活動了一下肩膀,斬釘截鐵道:“不會的,您是生病了,不是故意的,絲絲很聰明,她會理解您的!
她說完無聲嘆了口氣。
母女的角色對調(diào)了,母親成了需要人哄著陪著的嬰兒,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卻成了母親,不斷承受負面情緒,還不能傾瀉出去,只能積壓在心底。
長此以往,雙方都出問題是難免的。
但凡這個家庭里的另一個角色承擔起責任來,這種事也不會發(fā)生!
“舅媽,這都是舅舅的錯,必須給他兩個大耳刮子!”
“。俊
二人四目相對,一個義憤填膺,一個茫然無措。
就在這時,一聲帶著哭腔的“媽媽”突然在靜謐的花園角落響起,緊接著一個粉色的小小身影飛奔過來,一頭扎進陳芷柔懷里。
陳芷柔在貝絲絲還沒跑近的時候就張開了雙臂,將人一把接住。
母女二人緊緊相擁,抱頭痛哭。
“對不起,絲絲,媽媽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媽媽生病了,你能原諒媽媽嗎?”
“媽媽沒有對不起我,媽媽只是生病了嗚嗚……”
貝絲絲哭得幾乎說不出話,她智力超常,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媽媽的不正常之處。通過查閱各種資料,線上咨詢醫(yī)生,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產(chǎn)后抑郁。
但她不敢說,害怕刺激到陳芷柔。她試著旁敲側擊,謊稱是同學的媽媽有一些相似癥狀,但是陳芷柔一聽就很煩躁焦慮,于是她再也不敢提。
她嘗試著跟她的爸爸說,然而他太忙了,在和她視頻的時候,還在處理工作。她擔心他不僅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還會當成笑話講給陳芷柔聽,因此也不敢說。
至于長輩,那就更不能說了,陳芷柔屬于高嫁,又是后媽,最在乎的事情之一就是維護自身的完美形象。
貝絲絲沒有想到,她不敢說不能說的事,就這么被她的小伙伴直接說了出來。
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石頭,猝然一下子被搬開了。
“謝謝你,唯唯!”
貝絲絲抽空轉過頭,哽咽著對喬唯說道。
喬唯擺手:“不客氣,絲絲。我們是好朋友,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貝絲絲感動得冒了一個鼻涕泡,重新鉆進陳芷柔懷里,母女二人繼續(xù)相擁大哭,邊哭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