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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龐岱倒吸了一口冷氣,“快撤!”

  但他話音未落,四周忽然火光大亮,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前后左右同時響起。

  一道清冷的聲音越眾而出:“龐將軍既然來了,還想全身而退嗎?”

  龐岱驚回頭看去,只見中軍大帳后殺出一支人馬,火光照著蕭暥的玄甲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就見他長劍緩緩舉起,無數的弓箭手拉開了弓弦,箭雨自從空中冰涼地傾瀉而下。

  ……

  此戰(zhàn)龐岱重傷被俘,殲敵數千人,余者皆降。只有徐放等幾個身手非凡的鐵鷂衛(wèi)趁夜遁逃而去。

  收拾戰(zhàn)場時,蕭暥問,“謝先生呢?”

  剛才的營中的喧嘩不知道有沒有驚擾到他。

  今夜謝映之的營帳外蕭暥特地調派了瞿鋼率五名身經百戰(zhàn)的銳士負責守衛(wèi)。

  這時瞿鋼匆忙地跑來,單膝跪下,“主公,卑將死罪,謝先生不在營帳中。”

  蕭暥心中猛地一沉,糟糕!

  ***

  秋夜林間,水聲潺潺,一小股瀑布自青苔遍布的巖石間流出,灑落泉池中。

  泉池邊的青巖上整齊地擱著潔白的衣衫,謝映之散發(fā)站立于瀑布之下,月光照著晶瑩的水簾,水花如珍珠灑落在如冰似玉般的肌膚上,順著優(yōu)美流暢的肩頸線條滑落。

  林間寒霧飄蕩,幾片吹落的楓葉像小舟般浮在池面,隨著層層漣漪,輕輕拍打著他腰際。

  夜已深,林間遠遠傳來草木的悉嗦聲。

  謝映之心中微微一沉,隨即指風一彈,擱在池邊巖上的外袍凌空蕩起,如一朵白云般悠悠地飄落在他肩頭。

  可他還來不及穿上,林間風聲乍起,一道矯捷的身影如同如驚鴻般掠來,攬住他的腰身凌空就是一個飛旋,水花飛濺中,那人摟著他在落葉間就地一滾,就避入了池邊的山巖下了。

  謝映之被那人壓在身下,肌膚相觸地緊貼在一起,借著巖縫漏進的月光,他看到了一雙清妙流麗的眼睛,愕然:“蕭將軍?”

  蕭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雜沓的腳步聲。

  徐放率領五六名鐵鷂衛(wèi)正撤到山中。

  “這里有水!币幻F鷂衛(wèi)在池邊蹲下身猛灌了幾口,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徐放揪住后領一把拉起。徐放朝池邊抬了抬下巴,幾人立即看到了那散開的衣衫。

  “有人來過!”幾名鐵鷂衛(wèi)立即噌地拔刀出鞘,警覺地巡視四周。

  巖石下空間逼窘,蕭暥想撐起身,脊背就頂住了堅硬的巖石,只得伏臥在謝映之身上。

  謝映之此刻不著寸縷地躺在滿地落葉間,夜色中肌膚水光滑潤,玉白的胸膛隨著輕而靜的呼吸微微起伏,有水珠滾落。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能聽到刀劍劈開長草的悉嗦聲。

  巖石下,黑暗中兩人無聲地緊貼在一起,鼻息相聞,革帶冷硬地抵著謝映之柔韌的腰腹,戰(zhàn)袍粗繆的質感貼著光潔的肌膚,細細的摩擦間,清潤的肌膚上起了微微的熱,春山般的長眉難耐地蹙起。

  此刻蕭暥也挺尷尬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里,那如玉雕琢般的人,無論抱哪里,觸手皆是光滑細膩,他想替他拽過一點衣袍遮蔽,手向下一滑,就聽到謝映之無聲地吸了口氣。

  蕭暥在心里叫苦:謝先生,我不是,不是要摸你腿的!

  就在這時,頭頂有泥土淅淅索索地落了下來。鋒利的刀挑開長草,一隙月光照進了巖縫。

  第424章 非常之法

  月光透過巖縫拉開了一線。

  蕭暥眸中流光一閃,立即壓下身。

  寒烈的金戈之氣瞬間圍繞上來,凜冽中隱隱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清艷撩人,謝映之不習慣地蹙眉,微微偏首時,唇與唇之間溫軟地輕觸而過,黑暗中像一道電流掠過,兩人都同時呼吸一窒。

  但沒有機會讓他們繼續(xù)回味這個意外的輕吻,頭頂上,森冷的刀鋒已經挑開長草,血腥氣撲面而來。

  蕭暥的手靜靜移到劍柄上,渾身的肌肉像繃緊的弓弦,充滿韌性和力度。就在他蓄勢待發(fā)時,一只輕如落羽的手悄然撫上他后背,謝映之微微探起身 “不必。”

  隨即他手指輕輕隔空一點,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近在咫尺的刀鋒在月光下晃了晃,便收了回去。

  腳步聲逐漸遠去。

  “已無事了!敝x映之輕輕道。

  蕭暥還在想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應聲道:“哦!

  沉默。

  寂靜中謝映之感到他溫熱的呼吸緩緩地拂在頸側。深秋的寒夜里,激起微微的顫栗。

  “蕭將軍……”他難耐地吸了口氣。

  蕭暥這才反應過來,敵軍都撤走了,所以,你還壓著他做什么?

  他趕緊起身,“先生,剛才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突然撤走了?”

  “只是幻術罷了!敝x映之淡淡道。

  從巖縫里出來,蕭暥怪不好意思的,謝映之都被他看光了,脾氣再好,現在心里也暗惱罷?

  他悄悄瞥著謝映之的眼神,“先生,剛才得罪了!

  謝映之淡淡道:“事出有因,將軍不必介懷!

  蕭暥當然不介懷了,都是男人嘛,說起來上一回他在河里洗澡,謝映之不也都看到了嗎,算是扯平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吧還是謝映之比較吃虧,他一個大老粗,誰愿意看他。

  蕭暥見謝映之看起來并不介意,狐貍尾巴又拖出來了,他見謝映之發(fā)間有草屑塵土,“那個……先生,你要不要再洗洗?”

  ***

  寒山別院

  謝映之眉心微微一蹙,鋒利的琴弦如蛛網般纏住了他的手腕。

  東方冉見他目光空濛渺遠,似已經入境,才停下撫琴,站起身走到雪地中央。仿佛欣賞著這幅完美的容顏,長而尖的指甲刮過他的面頰。

  “不要操之過急!憋L長離淡淡道。

  “主君不是說,謝映之陷入溯回陣后隨我處置嗎?”

  “我知道你恨他,但我也知道,在你心底,嫉更甚于恨,不是么?”

  被一語道破心事,東方冉也不隱瞞,道,“他奪走了本屬于我的一切,我只是取回該屬于我的,只要換上這張臉,我就是玄門之首了。”

  風長離漫不經心道:“一張新鮮的人臉能維持幾年?三年?五年?幾年后容顏衰敗,你依舊是你。”

  “給我?guī)啄曜銐驓缧T了,這不是主君的心意嗎?” 東方冉不解。

  風長離搖首:“不,我不是一個前來毀滅的人,我索求的是再造,玄門存續(xù)千年,自有它存在的意義,不是你幾年時間就能毀滅的!

  說話間他悠然走到陣中,黑袍下探出一根蒼白的手指,輕輕地挑起琴弦,發(fā)出錚的一聲幽冷的清響。縛在謝映之右腕上的弦驟然收緊,嵌入白皙的肌膚中,殷紅的鮮血盈出,滴落到雪地上。

  “這么鮮活美妙的軀體,毀壞了豈不可惜?”風長離輕聲道。

  東方冉不理解:“主君是憐惜他?”

  風長離反問:“你知道人傀術么?”

  東方冉: “人傀術可讓人變成傀儡,任意擺布!

  風長離不屑地笑了下:“那只是低階之術!

  東方冉謙恭道:“那何謂高階之術,請主君指教!

  “在高階的人傀術里,你的意識便可以完全控制他的身體,毫無障礙地操縱他,如同操縱精致的人偶,就好像……”風長離沉吟片刻,像吐露幽晦的隱秘般輕聲道,“就好像你成為了他,取代了他!彼聪驏|方冉,“你不想要一個精致的人偶嗎?”

  東方冉心中怦然一動,可以隨意操控的人偶?

  他情不自禁問:“如何做到?”

  風長離道:“只要他本人的意識永遠徘徊于溯回境中,他的身體就會成為一具空殼,你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不止是這張臉!

  東方冉想了想,仍有疑慮:“但謝映之身為玄首,精神力非尋常人可比,怎么樣才能讓他的意識永遠困于溯回境中?”

  風長離意味深長道:“即使他是玄首,也不是無懈可擊的,他也有弱點和破綻!

  東方冉討好道:“看來主君已經找到了?”

  風長離坐回古琴前,手按上琴弦:“云心月性,卻身陷凡塵,怎不讓人嘆息。”

  詭麗幽纏的琴聲從他指間綿綿不斷地流淌出來。

  風卷起雪花飛旋,飄落在謝映之烏黑的長發(fā)間。

  ***

  溯回境

  朔風呼嘯,大地一片蒼茫。凍云黯淡,醞釀著一場大雪。

  “將軍不可再繼續(xù)進兵了!敝x映之蹙眉道,“幽燕苦寒,若再勉強支撐,怕不長久!

  云越聞言臉色驟變,憂心忡忡道,“主公,天寒地凍大雪將至,我軍缺乏御寒之物,不如先退兵回雍州,來年再戰(zhàn)!

  “不可,咳咳咳。”蕭暥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咳嗽聲打斷,他用手捂著唇,清瘦的肩胛咳得微微發(fā)顫。

  入冬以后,他的畏寒之疾時時發(fā)作,加上軍營艱苦,征戰(zhàn)勞累,病勢愈加沉重。

  但是如果退兵,不僅前功盡棄,以他江河日下的身體狀況,來年還有沒有余力北伐就不好說了。統(tǒng)一中原之志將難以實現。

  他緊皺著眉心勉強止住咳嗽,黯淡的燈光下,潔白的帕子染上一點怵目的殷紅,被他悄然卷在手心,道, “讓諸將來中軍議事。”

  羊皮地圖在案頭攤開,燭火昏昏照著蕭暥蒼白的容色。

  眼下的戰(zhàn)局非常不妙,守將馬孚在東方冉的建議下退守武邑城,跟他打起了消耗戰(zhàn),堅守城池,深溝高壘不出。想要利用北地的嚴寒拖死他的大軍。

  仿佛是這天氣也在幫馬孚的忙,風中有凜冽的霜雪氣,一場大雪即將到來。

  程牧神色凝重,他知道北境的雪一下就是十數日,積雪沒膝,冰封千里。

  “主公,大雪將至,我們御寒物資短缺,到時勢必會有士兵凍傷!

  “得速戰(zhàn)速決!拿下武邑。進城避雪!

  “可是馬孚固守不出,如何拿下武邑?”

  蕭暥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漢昌城的位置。手指輕輕敲了敲。

  “漢昌?”程牧一驚,這倒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