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再等等!
伏虎剛想問他等什么,這里可是一個誘殺現(xiàn)場,現(xiàn)在趁著他們手下的士兵還不知道這事,你不趕緊收拾收拾?該毀尸滅跡什么,還留著觀賞戰(zhàn)果?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帳外山谷中傳來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夜梟的啼叫。
魏瑄聞聲,不動聲色拿起一盞風燈,走到帳門口,上下左右各有規(guī)律地晃動了三下。
聽見林間傳來了一陣稀碎枯枝沙沙的折斷聲和著積雪被踩出細碎聲響。
魏瑄問:“營后左路空出來了嗎?”
伏虎不明所以,點頭,“都按殿下交待的做了!
魏瑄道,“好,準備迎敵。”
伏虎瞠目結(jié)舌:“有敵人?”
他話音未落,只覺得背后一陣冷風貫入,回頭一看,大帳已被割開一個闊口,幾名黑衣殺手像鬼魅一般破入大帳,鋒利的刀刃折射出寒光。
“有刺客!”伏虎率領(lǐng)帳內(nèi)剛剛殺完北狄首領(lǐng)的士兵們,立即提刀迎了上去。
刀影紛亂間,火光閃爍,照著魏瑄臉上神色清冷,陰霾重重。
……
就在昨天晚上,他離開北狄大營后,一出來就撞上曹滿潰逃的劫營隊伍,他毫不費勁殺死一名士兵,換上涼州兵的軍服,乘著夜色,輕而易舉混入曹滿營中。
魏瑄對曹滿道,“這些日子,我處心積慮獲得蕭暥的信任,都是為了皇兄,為了我大雍皇室。此番蕭暥病重,若能乘機除掉蕭暥,陛下將以國公之禮待將軍,并封將軍為涼州王!
他舉止雅正端方,一言一行間似乎都流露出天家的典雅威儀。
曹滿雖然老奸巨猾,不由得也心中肅然。想不到這個傀儡皇帝居然還有這意圖和膽略。
他立即算了一筆賬。
桓帝沒有子嗣,這也就意味著將來繼承帝位的很可能就是眼前這個青年。
像秦羽和蕭暥那樣挾天子以令諸侯,誰不想?
現(xiàn)在皇帝向他提出了邀請,而他本來就是窮途末路,倒不如搏一把,和皇家合作?偙雀切┍钡倚U子合作要強。
但是曹滿是一頭狡猾的涼州狼,他欲擒故縱,問道,“老夫現(xiàn)在的處境,殿下也看到了,天下有實力的諸侯那么多,陛下不選擇實力雄厚的北宮,而選擇老夫,為何?”
魏瑄坦言,“曹將軍在呼風喚雨得勢之時,會在意與我皇室合作么?”
曹滿心中頻頻點頭,這青年目光通透。
他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話說得很體面,“但老夫現(xiàn)在自身難保,如何還能替皇室分憂?”
魏瑄道,“眼下就有一個絕好的機會。就看將軍愿不愿意抓住!
“什么機會?”
“蕭暥病重。”
曹滿嘴角抽了抽,瞇起狡黠的小眼睛,道,“殿下忘了,蕭暥前番就裝病引老夫劫寨!
他心中疑心又起,手不自覺摸了摸刀柄,陰郁道,“如果殿下是想讓老夫再帥軍去劫營的話,恕老夫不能……”
“不需要劫營。”魏瑄干脆道,“只需要將軍出兵十人即可!
十人?
曹滿又是一驚,這青年倒是屢屢讓他出乎意料,他問,“怎么說?”
魏瑄快速道:“蕭暥讓我接替云越當他的副將,我有權(quán)對營中的防務調(diào)動,我可以在營中留下一個防備的漏洞,到時候舉燈為號,將軍只需要派出十名身手不錯的刺客,一舉擊殺蕭暥。”
行刺!曹滿深吸一口氣,這青年凌厲。只要蕭暥一死,他手下的軍隊頓時就散了。
魏瑄道,“曹將軍只需要遴選刺客十人,其他事包在我身上!
只出十人就能成全大功,曹滿忍不住躍躍欲試。
左右一想,這買賣都實在沒什么風險,若成功,則徹底轉(zhuǎn)敗為勝,若失敗,他也就損失十名刺客。
曹滿豪爽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給殿下精兵三十,行刺蕭暥!”
十人太少了,這么好的機會,當然決不能放過!
……
此刻,大帳中的激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三十多名盡皆被拿下,眾人也都是殺得渾身浴血。
大帳也已經(jīng)被鮮血染透,刺客的尸體和各北狄首領(lǐng)的尸體橫七豎八倒斃一起。
魏瑄靜靜環(huán)顧了四周一圈,道,“將北狄大營的將士都召來此處!
片刻后,營地里燃起火把。
魏瑄面對著滿臉驚異駭然的北狄軍士道,“曹滿派刺客偷襲,擊殺各位首領(lǐng),我聞訊率軍來救,可是已經(jīng)遲了……”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
在短暫的慌亂之后,北狄人頓時沸騰了。
“曹滿!曹滿這個惡毒的小人!”
“報復,這是報復!”
果然,魏瑄微微一瞇眼,曹滿想和北狄各部里應外合劫營,手下的將領(lǐng)多少是知道的。
大概他們只是不明白,昨晚為何突然事到臨頭,首領(lǐng)們卻決定不要動手。最后曹滿大敗而逃。
“這是一定是曹滿的報復!”
北狄士兵眼睛通紅,群情激憤。
魏瑄沉痛道,“各位首領(lǐng)忠于將軍,不愿和窮途末路的曹滿為伍,曹滿報復各位首領(lǐng),居然做此陰狠下作之策!”
他的聲音冰冷清透,身上臉上都是血漬。
北狄人不相信紅口白牙的話,但是他們是草原狼,他們敏銳的嗅覺所聞到的血腥味是不會有假的!
魏瑄臉上身上好幾道怵目的傷痕還在淌血,他沉痛道,“我們的士兵趕來得太晚了,沒能保護各位首領(lǐng),但是,曹滿,絕對不能活!”
“給首領(lǐng)復仇!”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頓時群情激憤。北狄人嗷嗷拍著胸脯。
復仇!復仇!
魏瑄沉靜的目光里折射出懾人的冷意。
借曹滿之名除掉北狄首領(lǐng)們,失去首領(lǐng)的將士才能真正為蕭暥所用。
而他們心中對曹滿的仇恨可以將這七千人徹底轉(zhuǎn)化為最強悍的戰(zhàn)力。
火光下,他冰涼墨澈的眸子里,已經(jīng)隱隱翻卷出暗潮洶涌的帝王心機。
第198章 風雪
天光黯淡,莽莽蒼蒼的雪原上,一支騎兵正在頂風冒雪地行軍,馬蹄踏碎積雪滿地泥濘。
云越驅(qū)馬趕上前道,“主公,天色已晚,風雪太大,你剛剛拔除噬心咒,我看前面有村落,不如……”
蕭暥一抬手止住他的話,他容色蒼寒,目光冷冽,“加速行進。天黑前趕到隴上!
他微微瞇起眼睛,茫茫雪原上出現(xiàn)了一個快速移動的黑點。
“主公,探馬回來了!”
那小將士眉毛眼睫上都是雪沫子,聲音也透著冷氣。
“報——主公,魏淙將軍于葬馬坡中伏戰(zhàn)死!
“什么?!”
蕭暥身軀猛地一震,狠狠拽緊了馬韁才堪堪穩(wěn)住心神。他勉強扶病的身形矗立在風雪中,像一座冰雪的雕塑。
“魏將軍中埋伏戰(zhàn)死,全軍覆沒。”
朔北猛烈的風雪刮來,蕩起他鬢角耳畔幾縷烏黑的發(fā)絲凌亂飛揚,蒼涼又清颯。
朔風如刀,刀刀剔骨。
蕭暥隱隱咬住下唇,冰天雪地里,薄唇一下就見了血。
如果,如果他沒有因為大雪封山,被迫在河倉城停留兩日,或許他就趕到了!
“隨我去葬馬坡!彼曇舭祮。
可是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已經(jīng)涌出,在雪地上綻放出凄艷的紅梅。
“主公!”
兩日后,雁門郡。
蕭暥靠在榻上,心口像壓著千鈞巨石又重又痛,耳畔隱隱約約響起云越的聲音,
“這次多虧再遇先生,否則主公的病堪憂!
“此番我北上出塞,正好路過此處,也是機緣!
那道清悠的聲音蕭暥似乎有映像,正是上次替他拔除噬心咒的那位玄門高士。
就聽他慨然道,“我前番關(guān)照過,拔除噬心咒后半年不得動彈,他為何還要來這苦寒之地,怕是此后會落下畏寒的隱疾!
云越眼眶一紅,急道,“先生是說這回會落病根?”
那高士點頭,“他本有痼疾,此番怕是雪上加霜。他何以如此固執(zhí),當真是無謂生死么?”
云越道,“魏將軍是主公的義父。此次主公本來想去接應將軍,沒想到還是晚了……”
那高士聞言嘆了口氣,凝眉道,“蠻夷侵入涼州,曹將軍不敵,魏將軍北上馳援,卻最終折劍于此。但此番蠻夷對魏將軍的行軍路線似乎了如指掌,但蠻夷之人不懂兵法,設(shè)伏也極為簡單,所以其中關(guān)竅耐人深思……”
“先生是說,我義父軍中有內(nèi)鬼?”
蕭暥忽然聽到自己暗啞的聲音。
緊接著,他心口又是一陣抽動的悸痛,才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原來是一個夢!
夢中再次浮現(xiàn)原主的記憶,讓他心神不寧。
看來原主也在大雪紛飛的天氣來過涼州,他這是觸景而發(fā),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