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身上的傷越來越多,王府侍衛(wèi)大聲道:“小的乃三殿下身邊的侍衛(wèi),對哥兒并無惡意!”
侍衛(wèi)剛一表明身份,只覺得落在身上的拳腳更重更多了。
楚含岫心里升起一股厭煩,三皇子的人,那跟著自己的意圖不用多問。
一回想起上次他在侯府?dāng)r住自己的模樣,楚含岫連帶著看這個鬼鬼祟祟的侍衛(wèi)都沒好感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隨隨便便說自己是三皇子府上的人,有何居心!
“把他打暈了扔到街上去!
平安眸光冷厲,手下絲毫不留情,幾招之后一掌劈在他后頸,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街上,然后回到楚含岫身邊。
其實(shí)從他身上的衣裳,平安就認(rèn)出了他是三皇子府上的侍衛(wèi),要不是礙于楚含岫和夏蘭,他一開始就不會留手。
然而在聽到他說他是三皇子府上的人,平安還是忍不住多用了幾分力。
回到北城的院子,換回自己衣裳的楚含岫帶上平安夏蘭,還有王大叔,蘇正,轉(zhuǎn)頭去了糧行。
這次一共買了十擔(dān)糧食,沒脫殼的谷子六擔(dān),蕎麥,小麥,高粱加起來四擔(dān),另外買了一些鹽。
望著剛從馬車上下下來,還沒來得及堆放進(jìn)屋里的糧食,楚含岫對王大叔道:“我不經(jīng)常來這邊,主屋那邊就用來堆這些糧食吧,快到雨季了,一定要看看屋頂?shù)耐,有殘缺的要及時買來更換!
“是,”王大叔是餓過飯的人,看見糧食心里就熱乎,“東家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些糧食看得好好的!”
楚含岫點(diǎn)頭,看向跟著他跑了一下午的蘇正,還有他身邊的蘇瑞:“蘇正你年輕,力氣大,院兒里的事多看顧這一些!
蘇正長相很粗獷,眉眼之間帶著戾氣,好在干活兒有章程,力氣也大。
楚含岫說完,從荷包里取出二十兩銀子,遞到王大叔面前:“今天時間有些晚了,明天王大叔你先拿五兩銀子給蘇正,讓他帶著蘇瑞去醫(yī)館看一看!
“需要抓藥,就用這二十兩銀子!
蘇正和蘇瑞猛地看向他,蘇瑞青白不正常的臉上帶著不敢置信和恍惚。
“東家,您真的要為小瑞看病嗎?!”蘇正眉眼間的戾氣消散了,變成和弟弟蘇瑞一樣的不敢置信和恍惚。
楚含岫點(diǎn)頭:“當(dāng)時把你們帶回來的時候,我就想過這件事,只是手里事情又多又雜,耽擱了!
“謝謝東家!”蘇正突然跪在地上,砰砰地給他磕了兩個頭。
弟弟是蘇正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為了不讓弟弟跟自己分開,他賣身為奴的時候就說過,除非把弟弟也一起買走,不然他寧愿一直待在人牙子手里,餓死也認(rèn)。
終于,他等到了愿意連弟弟也一起買的東家,現(xiàn)在東家還說愿意出銀子給弟弟看病,怎么不讓他感激。
蘇瑞也跪在哥哥身邊。
他知道,要不是哥哥非要帶著自己,憑著哥哥強(qiáng)健的體魄,早就被富貴人家挑走了,遇到東家,是他們兩兄弟的幸運(yùn)。
楚含岫趕緊把人拉起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想把小瑞的身體調(diào)理得好一點(diǎn),好為我做更多的事嘛,不用行這么大的禮!
“好了,我該回去了,要是有緊急的事情,你們可以讓一個人到靖國侯府偏門那兒,說找楚含岫少爺就行!
“是,東家,我們都記住了,東家慢走。”
這會兒天幕已經(jīng)染上了橘紅,霞光毫不吝嗇地?fù)]灑在屋頂上墻上,還有人們的臉上身上,天地間都仿佛只剩下這一種顏色。
跟平安還有夏蘭,慢悠悠回到侯府的楚含岫因?yàn)榻裉熨I的那些糧食,心里安定了不少。
不說別的,只要能保住這些糧食,他和阿爹弟弟,還有夏蘭王大叔他們,躺著吃個五六年沒問題。
至于糧食存放時間太長,口感會變差?
那不在餓肚子的人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上輩子在亂世里顛沛流離,幾次差點(diǎn)餓死的楚含岫那時候只要是能吃的,就往嘴巴里塞,根本顧不上什么口感,什么味道。
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楚含岫拿著醫(yī)書,去邢大夫的院子。
正在切藥草的邢大夫看見他來,掃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還不錯,說來就來了。”
楚含岫拿著醫(yī)書湊過去,“肯定是要來的,我還有許多不懂的要問邢大夫你呢。”
他是真心想學(xué)些醫(yī)術(shù)的,不僅僅是想找醫(yī)治赫連曜的辦法。
他望著邢大夫手里切成段的藥草:“這味藥是什么?昨天我見邢大夫?qū)⑵浞贌,在哥夫的穴位上繚繞,是否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邢大夫其實(shí)有些待見他,覺得他聰明,靈活,干起活兒來還麻溜,捻起一塊藥材拿起來,道:“此藥名為木黑蓮,煎之服用,有通經(jīng)疏絡(luò)的藥效,年份越長,藥效越佳!
“但是侯爺?shù)慕?jīng)脈受損,天鑰穴尚且堵塞,不能直接服用此藥,故而焚燒,順著經(jīng)脈的走向輕微炙烤!
說到這兒,邢大夫的臉上出現(xiàn)一些孩子氣的憤憤:“不過還是沒什么效果,習(xí)武之人的玉屏穴和天鑰穴,乃是他們最為復(fù)雜的穴位,僅憑一味木黑蓮,想要疏通天鑰穴根本不可能!”
越說邢大夫越激動:“老夫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找出侯爺玉屏穴恢復(fù)的原因,難道是老夫?qū)W藝不精?!”
“可是老夫自覺天賦卓絕,老夫不行,天下還有人能行?”邢大夫突然把手里的木黑蓮扔在筐子里,跟個小跳蛙一樣回屋里去了,很快屋子里響起噼里啪啦翻找東西的聲音。
楚含岫瞅了一眼,把快從筐子里掉出來的木黑蓮放回去,走到之前的那塊石頭上,坐下看書。
就在他看了兩個時辰,快到中午的時候,院子門突然打開,赫連曜被健仆抬進(jìn)來。
楚含岫站起身行禮:“哥夫。”
楚含岫現(xiàn)在看見他,就跟吊著臘肉吃白飯一樣,明明離自己那么近,但愣是沒理由給他治療。
赫連曜搭在腹部的手動了動,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岫弟。”
“邢大夫剛剛在屋里好一頓翻找,然后沒了聲音,可能是躺下睡著了,哥夫讓青管家去叫一叫吧!背吨噶酥肝葑,繼續(xù)坐到石頭上道。
赫連曜點(diǎn)頭,吩咐青然去叫邢大夫,剩下的幾個健仆接著把他抬到旁邊的屋子里去。
屋子窗柩寬大,天氣熱,早上那會兒就用撐桿支起來了,屋外的風(fēng)不僅可以毫無阻礙地吹進(jìn)來,坐在屋里,還能看見小院子里的草木。
剛被健仆放下來,赫連曜就發(fā)現(xiàn)他這個位置正對著院子里那顆高大的樹木,而樹木陰影里,楚含岫正坐在一塊高度寬度正好的石頭上,低頭看著手里的醫(yī)書。
赫連曜原本放在腹部的手換了姿勢,搭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目光幾乎沒在楚含岫身上停留,落在另外一處的一籠深藍(lán)色花朵上。
被叫來的邢大夫活動活動肩背,看到看著醫(yī)書的楚含岫,一下子想起來道:“讓含岫少爺來搭把手吧!
赫連曜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子緊了緊:“不用。”
第39章
“讓含岫少爺給我打打下手,不然我一個人忙活不過來!
“青然他們亦可以!
“不,還是含岫少爺伶俐一些,”邢大夫道,“正好讓含岫少爺多學(xué)點(diǎn)東西,別浪費(fèi)了他那顆聰明腦袋。”
邢大夫?qū)者B曜有救命之恩,平日里相處都很隨性,說著已經(jīng)對背對著他們的楚含岫喊道:“含岫少爺,過來給老夫搭把手,給侯爺施針!
赫連曜眉頭皺起一條淺淺的紋路,自從在慧音寺后山察覺出自己對楚含岫的那幾分根本不應(yīng)該有的悸動后,他就決定,減少與楚含岫的接觸。
但同在侯府,楚含岫又是他夫郎的弟弟,兩人之間見面的機(jī)會很多,他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呵斥楚含岫,讓楚含岫離自己遠(yuǎn)些。
且楚含岫又有什么錯?
有錯的分明是自己,怎能讓他去擔(dān)。
楚含岫聽見邢大夫的聲音,把醫(yī)書遞給夏蘭,就進(jìn)來了,“還跟昨天一樣嗎?”
“嗯,待會兒老夫給侯爺施針,你用木黑蓮沿著侯爺天鑰穴的周圍繞動,記住了嗎?”
“記住了!背栋咽窒戳,取出處理過的小拇指那么粗的木黑蓮,放在旁邊的小炭爐上點(diǎn)燃,然后等燒得差不多了,藥味兒發(fā)散得足的時候,甩動手腕把明火熄了,只留下帶著橘紅光芒的木黑蓮尖端。
赫連曜上半身的衣裳已經(jīng)被青然褪到了小腹,直至露出臍下三寸。
青然伺候赫連曜習(xí)慣了,把衣裳脫下之后才忽然想起楚含岫也在,那可是侯爺夫郎弟弟,還是個未出嫁的哥兒,“邢大夫……這……熏木黑蓮這事,要不我來吧……”
邢大夫虎著一張臉:“含岫少爺說過的那句話,青管家忘記了?”
“醫(yī)者眼中只有病患,并無其他,怎么青管家比含岫少爺年長,還沒含岫少爺看得透!
這番話,是赫連曜高熱那次,楚含岫給赫連曜用烈酒擦拭額頭腋下手腳時說的。
青然心中一凜,覺得是自己被束縛在規(guī)矩中了。
可不是,上次含岫少爺為了給侯爺退熱,不止給侯爺擦烈酒,還給侯爺用特殊的手法按了額頭和手腳呢,現(xiàn)在再來說這些,著實(shí)是畫蛇添足。
青然歉意地退到一邊,對邢大夫還有楚含岫道:“請邢大夫和含岫少爺為侯爺施針吧!
邢大夫趁著背對赫連曜和青然他們,對楚含岫擠眉弄眼。
楚含岫:“???”
然后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合著這個醫(yī)癡小老頭叫自己過來,是給自己創(chuàng)造親自觀摩施針的機(jī)會呢,自己這么多天沒來,他還是記著自己跟他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
楚含岫舉起木黑蓮,跟他比劃了一下,嘴巴無聲地動著:“知道知道。”
“咳咳,”邢大夫老神在在地轉(zhuǎn)過身,大夫范兒十足地把收著金針的小牛皮卷兒散開,捻起一根在燈上烤了烤,隨即慢慢刺入赫連曜天鑰穴周圍。
楚含岫立即跟上,坐在赫連曜身邊,拿著木黑蓮彎腰湊過去。
到現(xiàn)在,赫連曜腰腹上的肌肉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肉。
但是并不難看,畢竟他才二十四歲,骨架又大,失去肌肉的腰腹,蒼白的膚色,顯得他有些孱弱。
燃燒過后的木黑蓮溫度挺高的,發(fā)現(xiàn)自己繞過的地方有些紅了,楚含岫抬頭看向他:“哥夫,太燙了嗎?”
此時他坐在赫連曜的左側(cè),邢大夫在右側(cè)施針,為了可以夠到施針的天鑰穴,他傾著身體,伸著手臂,另外一只手按在赫連曜椅子的扶手上。
看著他從自己腰腹那兒抬著頭,一張漂亮剔透的臉上帶著詢問,赫連曜瞬間覺得一股熱氣涌上脖頸。
赫連曜把搭在扶手上,與楚含岫手還隔著一段距離的手收回,放到旁邊:“沒有!
“好的。”既然他覺得沒問題,楚含岫就放心了,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拿著木黑蓮繞著邢大夫刺入的金針開始繞。
半個時辰,針才施完。
赫連曜的腰腹那兒隱隱地有些紅,楚含岫看了看,轉(zhuǎn)身去擰了塊冷水帕子,準(zhǔn)備給他敷一敷。
赫連曜的聲音有些低沉:“讓青然來吧,現(xiàn)在已是用午膳的時候,不便再耽誤你用膳!
“好的哥夫!背对缟暇蛠硇洗蠓蜻@兒,確實(shí)有些餓了,把帕子遞給青然。
從寬大的窗柩里,能看到楚含岫跟兩個下人離開的背影,垂著眼睛,仿佛連眼角余光都沒落在他們身上的赫連曜對邢大夫道:“從明天開始,施針的時間改到下午,我也不再到這里來,邢大夫,勞煩你每日到蘅霄院去一趟。”
方才楚含岫的靠近,讓赫連曜意識到,他不宜與楚含岫再過多接觸。
就到此為止,從今天開始,能不見楚含岫,就不見楚含岫,直到楚含岫回平陽縣。
邢大夫還想讓楚含岫多看多學(xué)呢,但赫連曜道:“待會兒我讓青然去挑幾個醫(yī)館里的學(xué)徒,有他們給你打下手,應(yīng)是無礙!
有理有據(jù),他親自發(fā)話,邢大夫也不好說等他施針的時候讓楚含岫來看和學(xué)。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