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節(jié)點不能破去的話,只需要破去陣法其余部分,陣不成陣,節(jié)點也無意義了!
“貧道有一位朋友!
“滅了爛陀寺!
滅了爛陀寺……
李翟咀嚼著這風(fēng)輕云淡的一句話,感覺到這簡短文字之中蘊含的沉重分量,笑嘆道:“原來如此,道長這解決方法,確實是直接卻又粗暴,但是若非道門玄通真人,恐怕真的做不到,不過,這樣的話,人道氣運,便可以歸一了!
“我也終究要和兄長做個了斷!
李翟看著遠方,感受到了人道氣運其實已經(jīng)開始匯合為一,這神武九州的內(nèi)亂自此才算是最終結(jié)束了,李翟和齊無惑都可以感受到,那堂堂皇皇的人道氣運在胎藏界封印破碎的同時,就開始回歸完整——
代表著李暉的殘留氣運不受控制地涌入了李翟代表著的,銳意進取的人道氣運之中。
齊無惑體內(nèi)的人之炁忽而劇烈燃燒,猛然暴漲。
在人之炁之中溫養(yǎng)的《山河圖》泛起的流光,終于要安靜下來。
終于要蛻變!
人間氣運入體,化作人之炁;而現(xiàn)在,神武九州內(nèi)亂結(jié)束,氣運匯合,人之炁升騰,便要更進一步,自此炁誕生,化作穩(wěn)定,臻至于小成之境;而媧皇娘娘所贈的《山河圖》也將和氣運相合,完成蛻變。
自此之后,齊無惑和人間氣運的關(guān)聯(lián)將會更深層次。
更為契合玉清元始天尊對他這一甲子內(nèi)命格【應(yīng)劫而動,應(yīng)運而生】的判詞。
也更能調(diào)動人道之氣運,更不可出京,相應(yīng)的,若是出城,則越是氣勢磅礴,無可匹敵。
李翟不知旁邊這道人體內(nèi)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只是下定了決心,轉(zhuǎn)而詢問道人道:
“我要去再見李暉一面,道長可陪著我一起嗎?”
齊無惑自然應(yīng)允。
而在這個時候,他卻微微一滯。
氣機交錯,感覺諸佛自西方而來,來拜東方!
第131章 當四海統(tǒng)一,當天下一國!
十數(shù)名佛陀,其中雖然幾乎沒有【大品】,但是卻也是扎扎實實的帝境,修道者大多遵循道祖之道,因曾經(jīng)見過了至高無上的境界,不肯在真君到帝境的跨越上有絲毫放松,寧愿在這個境界上千百年地停留,不斷苦修,尋求機緣,也要求一個大品。
而今的佛門卻非如此。
多急功近利,不肯壓制自我。
而今這十幾尊佛陀,大多都是在這漫長數(shù)個劫紀之中,茍在西方,避開了一層層的劫難,也不渴求大品至高之境進階而成,只是這六界之中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強者,縱橫捭闔,自太一到昊天,再到玉皇,到北極,基本上佛門每一代的野心都給壓制得死死的。
這也導(dǎo)致了,他們甚少戰(zhàn)損。
而今齊齊顯出身形,朝著人間九州內(nèi)部而來,齊無惑和人間氣運的聯(lián)系隱隱然有進一步提升,當即已感應(yīng)到了那種氣機被引動的預(yù)兆,腳步微頓,無數(shù)因果匯聚而來,推斷出諸佛來此,倒是沒有立刻撕破臉廝殺的意思。
那些佛還沒有站到人間神武九州的土地上,所以李翟沒有感應(yīng)。
見齊無惑腳步頓住,于是好奇詢問道:“道長,怎么了?”
道人溫和回答道:“有客人來了!
李翟訝異,而后斟酌了下,道:“道長既然是有客人的話,翟也不好再留道長陪我去摘星樓,李暉那里,就由我獨自面對就是了,道長可以去招待一下客人!
道人卻笑了笑,搖了搖頭,道:“不必。”
“這幾位客人和我一定會見面,但是卻不該是現(xiàn)在!
他把手伸入袖袍里面,然后往外一掏,一拉,就拉出來一個小道童,生得粉雕玉琢,懷里面抱著一個果子,正睡著迷迷糊糊,卻是偷偷在道人的內(nèi)景世界里面睡覺,一下出來,給這冬日冷風(fēng)一激,當即激靈靈打了好幾個冷顫,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然后又抱住齊無惑的手臂,往他懷里擠了擠,是打算美滋滋地再睡一個回籠覺。
少年道人失笑,伸出手指在小道童的額頭輕輕敲了下,道:“醒來,醒來!
他低下頭在清醒過來的小藥靈耳邊告誡了幾句,笑著對李翟道:“幾個客人來得太早了,貧道陪著你去摘星樓,邊關(guān)的客人,就交給我這小小童兒去便是了!
“我來給你一個信物!
他對小藥靈道了一句。
而后伸出手,折了一根寒梅。
上面一股仙氣暈染,而后遞給小藥靈,小藥靈開心拍手,開心起來的時候,說話又像是當初沒有化形時候一樣了,咿咿呀呀的,而后雙手伸出,頗為鄭重認真地接過來了這一根梅花樹枝,然后學(xué)著那少年道人的拂塵一樣,把這朝著外面蔓延伸出的梅花樹枝搭在臂彎。
眼睛大而黑,生得粉雕玉琢,皮膚白皙,還帶著點嬰兒肥,一個木簪束發(fā),兩鬢黑發(fā)垂落,一身疊穿的道袍,白色的長衫,外面罩了如少年道人一般的深藍色道袍,活靈活氣,此刻臂彎又搭了一根寒梅樹枝,上面有七八點深紅色梅花,當真是有仙人氣度。
齊無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去吧,去吧!
一股濃郁的地炁落入了這小家伙的身上,小道童笑起來,拱了拱手,然后一下跳到地里面,轉(zhuǎn)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旁邊的親衛(wèi)侍從也是看得瞠目結(jié)舌,李翟嘆息撫掌,笑道:“果然是仙家手段,不過,只是讓這個小家伙去的話,可以嗎?”
齊無惑看著遠處,道:“諸佛畏懼的是貧道出京!
“而他們最恐懼和擔憂的一瞬間,是我尚未出城,鋒芒將要爆發(fā)而未曾爆發(fā)的時候,如同箭在弦上,威懾最重,只要我還在這里,他們就不會撕破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反之,如果我出城了,那才是危險。”
“我們?nèi)フ菢前。?br />
“……好。”
李翟臉上的微笑稍微消失了些,他握著自己那一柄劍,一步一步走出了府邸,他沒有如同往日那樣騎乘戰(zhàn)馬,而是喚來了馬車,一路上,越是靠近摘星樓,越是緘默,最終他和齊無惑走入了皇宮。
往日的皇宮肅然威嚴,今日則是多了三分肅殺冰冷之感,來去少了很多的官員貴胄,少了姿容甚美的宮女,多的是神色冰冷殺伐的戰(zhàn)將,而摘星樓附近,則更是被控制住,層層布防,常人不可進入。
“將軍,道長。”
看顧著這里的將領(lǐng)認出來人,行禮之后便是退開來。
李翟站在摘星樓的門前,忽而自嘲,道:“這摘星樓是我的父親修建的,他的野心,他的一切,還有和東華帝君,四隱曜星君的聯(lián)系,或許在他寫下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暴露出來了吧,只是那時候的我們,還只是覺得他太過于奢侈而已!
“我的父親在這里落敗,而我的兄長也被我囚禁在這里。”
他伸出雙手,按在摘星樓極奢華的大門上,而后稍微用力。
伴隨著細微綿延的輕響聲音,大門朝著兩側(cè)推開來,原本奢華的內(nèi)部裝飾變得樸素,在過去需要數(shù)百宮女捧燈才能夠照亮的樓閣內(nèi)部陰暗無比,唯陽光自李翟背后傾瀉入內(nèi),如同一柄利劍一般,刺破了這無垠黑暗。
齊無惑和李翟沉默著一起走上最高樓。
李暉就在里面。
神武九州的人間氣運就在這里即將完成合一。
李翟忽而開口,道:“道長,請您在這里,稍微等我一等吧!彼麤]有回頭,一雙眼睛看著前面,就仿佛在看著一場陌生的戰(zhàn)場,道:“這最后一面,我想要自己去面對!
齊無惑微微抬眸,而后道:“好!
道人微微后退了半步,李翟推開了這摘星樓最高處的大門。
內(nèi)部一片狼藉,四處都有明顯的,被劍鋒劈斬過的痕跡,被軟禁于此的李暉坐在了摘星樓大殿內(nèi)的桌案之后,他身子似乎卸去了一切的力量,呈現(xiàn)出一種耷拉著的模樣,本來一絲不茍束好的黑發(fā)散亂開來,披散在身后,身前,看上去隱隱都有了幾分癲狂。
安靜和寂靜在蔓延。
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也似乎,不過只是一剎那一須臾的緘默。
李暉緩緩抬起頭,黑發(fā)之下,胡須已亂了,眸子里面隱隱血絲,嗓音沙。
“李翟……”
齊無惑沒有進入里面,他只是給這兩兄弟,也是一君臣留出了獨處的時間,站在這摘星樓最高處,【人之炁】開始穩(wěn)定下來了,進入了新的層次,按照齊無惑的感覺,再有一次這個層次的蛻變,【人之炁】都可以大成。
只是可惜,這等機緣自不可能那么輕易出現(xiàn)。
這一次已經(jīng)是因為佛道之劫,威武王李翟逼宮清君側(cè),大刀闊斧,整合人世,這才有此緣法,下一次必須是對人道氣運有更大裨益,超過這【掃除人間內(nèi)亂】【奠定盛世之基】的大功業(yè),才有可能讓齊無惑體內(nèi)的【人之炁】超越此刻的狀態(tài),進一步的躍升。
而抵達【五氣朝元】這個級別,則需要有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功】!
于天地有大功,于天地有大行。
方可以成就。
只是這究竟是要做到什么事情,哪怕這少年道人都一時看不到。
“老師,你說的不錯,這一條路,果然是難走得很啊……”
少年道人想到了幾位老師對自己的選擇做出的評價,心中低語。
雙目微闔,人之炁如在心口燃燒,人間氣運沒入其中,令火勢更旺,而后在這人之炁烈焰燃燒之中,化去了雜質(zhì),越發(fā)精純,而后再度流轉(zhuǎn)入人間,齊無惑體內(nèi)一部分炁匯聚到了掌心之中,道人手掌張開,虛空之中有無數(shù)流光匯聚,化作了媧皇娘娘的《山河圖》。
《山河圖》上,流光瀲滟,變化莫測,人之炁蔓延,留下了新的軌跡。
而在一墻之隔的內(nèi)部,兩個兄弟在對峙著,李暉胡子拉碴,黑發(fā)散亂如狂人,而李翟神色沉靜精悍,木簪束發(fā),一身戰(zhàn)袍,甲胄,自有一股英武,兩兄弟對峙,彼此的氣質(zhì)和精氣神之對比鮮明無比。
李翟緩步朝著前面走去,一步一步靠近,李暉注視著他,隱隱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覺,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存在,唯獨自己那個素來被認為【勇武魯莽,終非治國家之才】的弟弟,一種莫大的壓力和大勢讓他下意識按住了腰間的劍柄,賁起青筋,身子如同受驚的野獸一般弓起,呼吸粗重。
眼底泛起血絲,道:“……翟,你是來殺我的嗎?”
李翟踏前一步。
李暉身軀緊繃。
李翟卻忽而一掃手臂,朝著前面半跪于地,手掌握拳抵著地面,垂首道:“弟,見過兄長……”
李暉茫然了一瞬,那緊繃的身軀都松緩下來,他神色復(fù)雜,看著自己這位不管是兇名,還是美名,注定了要名動天下,青史留名的弟弟,道:“你,是來殺我的,還是要取笑我的?”
“翟只是來拜見兄長……如此罷了!
李翟抬起頭。
“拜見兄長……”
李暉呢喃,忽而慘笑,道:“你的拜見兄長,就是罷黜我為王,然后把我軟禁在這摘星樓之中?伱的拜見,就是殺死了在朝中和民間都威望隆重的文宗魁首!你的拜見,就是在短短一月之間,殺了兩千六百多名的皇親國戚和荀貴嗎?。
“你難道忘記了,文宗魁首也曾經(jīng)在你年少的時候教導(dǎo)你讀書寫字,難道忘記了,你殺的那些都和你有血緣關(guān)系,那些都是你的兄長,叔伯嗎?!”
“你這殺戮無常的人,來到這里,就只是為了拜我嗎?!”
李暉終究也還是知道了外界的事情,被軟禁在這里一月的壓抑和這一件件事情帶來的沖擊讓他心中憤怒,不知道是為了求死,還是為了發(fā)泄自己憤怒的情緒,猛然拔出了手中的劍,那劍鋒就指著眼前的李翟:“神武九州勇烈威武王!”
李翟看著自己的兄長,看著這個年少的時候和自己一起去逃課,摘花,爬樹摘果子的哥哥,他自始至終不肯殺死李暉,而現(xiàn)在李暉握著劍,他的雙眼赤紅如同那些野獸,雙手死死握著劍,手掌還在顫抖著。
啊……
是啊,劍。
自己為何不曾把他的劍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