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泰山……在動？！！”

  劇烈的晃動，仿佛整座綿延人妖兩界的龐大無邊的山脈被驚醒了，祂要伸展身軀，要回應(yīng)呼喚，而泰山山系則連接著整個妖界的地脈，剎那之間，地脈被點亮，激活，繼續(xù)往外面蔓延，于是山越挺秀，大地沉渾，河流奔涌，勇武停歇。

  十二殿陰司真君忽而察覺到整個陰司幽冥的劇烈晃動，皆是面色驟變。

  且去枉死城中，尋諦聽大神。

  卻發(fā)現(xiàn)諦聽不知怎么的，竟是直接關(guān)門閉戶，不聞不問，更不肯回答問題，黑白無常無奈，再抬頭卻是神色驟變，發(fā)現(xiàn)整個陰司幽冥的淺黑霧氣緩緩散開來，黃泉的流動變得安靜下來，他們瞪大眼睛，看到了那邊的酆都城，竟然要緩緩自黃泉之中浮現(xiàn)出來似的。

  在上為泰山山系。

  在下為酆都鬼域。

  巨大的異相反饋于齊無惑掌中的印璽，而最為關(guān)鍵的一點，世上本來沒有妖族，那可是萬靈的后裔，而妖界其實是天界的太一天界，墜入了下間所化，也就是說，妖界的地脈，乃是曾經(jīng)的太一領(lǐng)域。

  【太一】驚怒地發(fā)現(xiàn)。

  自己權(quán)能所化的印璽，在雙方之間猶豫了。

  祂竟然猶豫了？！

  這個可是最初的權(quán)能，先前窺見的伏羲留書上的文字出現(xiàn)在心底，就像是一把重錘一樣敲擊著【太一】的心神，讓祂的自我發(fā)生了懷疑——

  難道，吾真的不是太一？

  難道，吾當(dāng)真只如伏羲所言，只是碎片匯聚的意識？

  不，絕不是如此！

  太一死死支撐著，亦或者說，是靠著和太一印璽的聯(lián)系，靠著這上古神兵的顯化權(quán)能，來對抗太上手中的法寶，這是他最后的機(jī)會，五指握合，雙目蒼茫沉靜，竟然在這種時候，擺脫了仇恨的干擾，道：

  “吾名，太一�。�！”

  名字，就是最古老的咒法和神通。

  齊無惑雙手按著印璽。

  哪怕是取巧借助了泰山和酆都，仍舊還沒能抵抗住最初的呼喚。

  太一印璽和泰山府君敕令之間只剩下不到了一指的距離，卻仿佛有天和地這樣遼闊，其中雷霆奔走，隱隱迸出雷火，根本無法壓下。

  齊無惑忽而長呼一口氣，道：

  “【居方寸山，煉丹講法，教化諸靈，以開法脈，惠澤蒼生，居山川主】�！�

  背后兩個分身踏足三才，踏罡步斗。

  已成儀軌！

  剎那之間，玄門氣韻流轉(zhuǎn)，齊無惑腳下出現(xiàn)了一層一層藍(lán)色的流光，仿佛玄壇。

  太一眸子微睜：“這是，什么……”

  是后世道門的玄通，上古的神靈，堂堂的一，也有不明白的東西嗎？

  太上玄微不緊不慢，緩聲道：

  【行走于人世之間，遍覽紅塵，位乎于太上之中，行道玄門】

  【舉動施為，每合天心，常行大慈，普度厄難】

  【道門玄微真人，無惑妙道真君】

  力度還不夠。

  齊無惑深深吸了口氣，道：

  【鎮(zhèn)人妖兩界泰山之主，章生死陰陽酆都府君】！

  太一之氣，純陽之氣引動，少年道人背后仿佛出現(xiàn)了一尊巨大無比的虛影，黑袍垂落，上衣下裳，衣上有人世之間泰山山脈，下則是酆都七十二司黃泉，蒼茫渾厚，囊括萬有，猛然和齊無惑一起下壓。

  “敕�。。　�

  轟�。�！

  似乎是最后一根稻草。

  太一印璽猛然下壓，壓在了泰山府君地祇符箓之上，剎那之間，明光大放，在交還了東岳帝君印之后，齊無惑只余下了地祇符箓，不能夠再敕封陰司鬼神，故而酆都城之中，尚有許多陰司之神未曾和泰山山脈相聯(lián)。

  但是此刻，當(dāng)明光散開之后，齊無惑掌中出現(xiàn)了一尊新的印璽。

  古樸，蒼茫。

  下則為墨，上為深黃。

  是所謂玄黃。

  于其掌心之上，緩緩旋轉(zhuǎn)。

  太一呢喃：“不，不，不，這不可能，我才是一，我才是一�！�

  “我才是太一！”

  這樣的變化只是在剎那之間，天上的雷部將領(lǐng)還沒能驅(qū)散忽而到來的狂風(fēng)，印璽已落入齊無惑的體內(nèi)，只在瞬間，似乎陰云散盡，萬里無云，少年道人模樣變化，面目蒼茫，黑發(fā)墨簪，眉心卻有一道金色的紋路。

  他眼前恍惚了下。

  似乎萬物都變得渺小，似乎看到了一個遙遠(yuǎn)巨大的身影，看到那身影周圍環(huán)繞無數(shù)的道韻，看到他緩緩低下眸子看著自己，雙目蒼茫純金，卻并無什么情緒，唯獨大道輪轉(zhuǎn)而已，只是瞬間，這幻象已消失不見。

  太一印之中的磅礴力量和齊無惑自身的元神相合。

  自然而然迸發(fā)出一股磅礴之力。

  齊無惑的背后無數(shù)元氣匯聚，先前身穿墨色，氣質(zhì)冰冷漠然的神靈忽而變化，就仿佛是燎原之火，少年道人在前，而神靈法相在后，齊齊抬起右手，而后猛然震袖，袖袍翻飛滾動，自袖袍和衣擺的末端開始，似有飛火而來，金色的火焰蔓延而上，袖袍拂過。

  道袍已化作了墨色袞服，上有暗金。

  而背后泰山府君法相之上，一身墨色的衣袍之上，已多出了暗金色的紋路。

  自冰冷威嚴(yán)，化作了貴不可言。

  周身纏繞血河。

  神通已成，權(quán)能相合，一股強(qiáng)橫無比的炁迸發(fā)，上沖天闕，下抵幽冥，這天上群神震動，云氣散盡，三十三重天闕皆可以見到那一股純粹無比的清氣迸發(fā)上下，宮殿晃動不已，驚懼群神，直令那漫天仙神都坐立難看。

  而這磅礴之炁當(dāng)中蘊(yùn)含著的，那一絲絲熟悉卻又陌生的力量，卻令那一部分足夠古老足夠強(qiáng)大的群仙諸神都神色驟變，讓他們的心底炸開了一層一層不能為外人道也的波瀾萬丈！

  北極紫微大帝猛然抬頭，眸子睜開，整個紫微宮之中有一股無可比擬的劍氣沖天而起，天空之中，群星列宿驟變。

  南極長生大帝臉上笑意凝固，眸子里面閃過一絲絲殺機(jī)。

  南極長生宮外云海翻騰。

  南極朱陵大帝猛然起身，眼底閃過一絲絲震動。

  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則握住了兵器，天界悶雷震動而過，卻說玄都拔劍而起，太乙救苦天尊撫貓的手掌一頓，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這些古老存在的變化，不曾有誰將心中的波瀾萬丈道出，而其余年輕的仙神則是震動于這等異變的發(fā)生，一時間蒼蒼茫茫，心中既有恐懼，又有擔(dān)憂，更有忐忑，齊齊看向外面，面色蒼白：

  “什么情況？！”

  “什么情況——！”

  “這是什么力量？！是誰的氣息？��！”

  狂風(fēng)舞動。

  少年道人俯身看著那絕望癲狂的【太一】，聽著他不甘怒喝，哪怕是被收入法寶之中，仍舊還在奮力掙扎，聽他說自己才是一，自己才是太一，齊無惑心中忽有所感。

  隱隱有斷絕因果，斬斷彼此之間恩怨的儀軌最后一步，于是他開口了，聲音卻和往日不同，如同雷霆，如同宣告，似有道觀天下變的從容，卻又有囊括萬物一切的蒼茫尊貴，滾滾傳出，響徹三十三重紫禁天，九十九重地幽冥。

  “吾名——”

  群仙都定住，他們忘記自己早已經(jīng)不需要呼吸，他們死死盯著外面，他們的身軀僵硬，神魂緊繃，他們恐懼，他們擔(dān)憂，他們期許，直到最后，那短暫的停頓卻仿佛已經(jīng)過去了足足數(shù)個劫紀(jì)那么漫長。

  這聲音終于落下——

  “【泰一】！”

  像是一切都凝滯在了時間里面。

  期待的，擔(dān)憂的，一張張面龐瞬間凝固住。

  仙神死寂。

  萬類狂歡。

  而在三十三天之上的第三十六天大羅天之中。

  本該閉關(guān)的威嚴(yán)中年道人。

  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41章 貧道玉清，這廂有禮了

  泰一的尊號，響徹于九天十地，許久方才散開。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看著遠(yuǎn)處的長空，看到那一股純粹浩瀚的金色之炁沖天而起，似在宣告著自己的回歸一般，來回掃過了這天界，確確實實的極純粹的【一】的概念，也確確實實是有【太一】的味道。

  北極紫微大帝心底的殺氣自然而然出現(xiàn)。

  森然而清晰。

  掌中的劍提起來。

  手指抵著劍，劍的鋒芒已露出三寸。

  至純至極的殺氣冰冷，天穹之上，群星列宿齊齊亮起來，明亮的星光映照左右，卻令這天穹越發(fā)幽深，左輔右弼，九曜星君，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星官，七十二地煞星官，并周天星宿之?dāng)?shù)的星神都感知到了一瞬間鼓蕩而起，清晰無比的殺機(jī)。

  可是旋即，北極紫微大帝卻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眼底露出疑惑之色。

  “是一……卻不像是當(dāng)初那個太一……”

  “是誰？”

  “新的太一？”

  而在這短短時間，那一股磅礴之炁已逐漸消散。

  作為【一】的權(quán)能，得其全，最近乎于道，最是難以捕捉，難以窺測出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