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問道:“當(dāng)如是也,那么無惑之困惑不在于知,而在于行!
“汝已知道,卻未曾徹底行道,知行不曾合一,故而在北極南極面前仍有勢弱之感!
“知則行也,行則一也,并無分別,汝需行道,便可以定心凝神,只是說說而已的話,誰都可以做到,去了解北極和南極的道路而后再走出,而非是提出自己的道路,方才是真真正正的證道!
齊無惑沉聲道:“弟子知道,只是——”
老者撫須而笑,接著齊無惑的話說下來道:
“只是,欲要做的事情,太多,只你一人之力,分身乏術(shù)是嗎?”
“有一見南北之道,見天地萬象之感,卻又擔(dān)憂會導(dǎo)致自我之道被他們影響;而若只行走于自己的道路之上,不去見天地,見萬物,見到更多的話,最后或許出現(xiàn)的,也是如同南極長生,北極紫微一般的,另一個【極】,是嗎?”
“分身乏術(shù),不見天地。”
老人含笑看著自己的弟子,溫和道:“吾正是為此而來的。”
齊無惑行禮,沉聲道:“請老師教我!
老者撫須大笑,將手中的燈遞給齊無惑,少年道人雙手接過,只覺得這手中之燈極沉重,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燈體形如八面,個自皆有一景,妙不可言,內(nèi)里則是一簇紫金色火焰,緩緩燃燒,似乎并無溫度。
但是齊無惑手背上的火曜之光卻是越發(fā)粲然,齊無惑幾乎能感應(yīng)到火曜之興奮和驚懼。
“這是……”
“此物名八景宮燈!
“也沒有什么不同的,只是這燈永遠(yuǎn)不會熄滅罷了。”
青牛的瞳孔劇烈收縮。
一身功體打熬地堪說一句銅頭鐵臂,金剛體魄的青牛都覺得肝在顫了下。
沒什么不同?!!
如此級別之燈,世上有三盞。
一盞在玉虛宮之中,一盞在生死幽冥之間,另一盞就在眼前少年手中。
老者撫須端坐,卻是微微一動,坐下青牛自然而然地邁動了腳步,腳下無聲無息生出了云霞云霧,少年道人也踩在云霧之上,青牛邁步載老翁,緩步徐行在前,于是前方道路平坦徐行,不再似乎深一腳,淺一腳。
太上笑道:“無惑方才成仙,根基扎實啊。”
“山中已冷,林葉漸黃,人世之間,而今是幾月了?”
齊無惑道:“秋日漸深,約莫十月將近了!
老者感慨,撫須溫和道:“數(shù)年前深秋入冬之時我見你,渡你入道;而今你已三花聚頂,吾該渡伱登仙,你我之緣,就再此地,再過一個年節(jié)罷,天下將動了啊……”老者笑著,手中的拂塵一掃,就這樣輕輕抵著少年道人的心口:
“還是說,吾弟子心動,天下便有大動?”
少年道人捧著【八景宮燈】,安靜站在那里,紫金色的火焰,代表著三清太上的【焚天紫焰】倒映在少年道人眼底,黑發(fā)垂落,道袍深藍(lán),看上去卻已和十四歲年底遇到老者時氣度不同,道:“老師覺得,弟子要出世了嗎?”
老者笑而答道:
“無論如何,無惑年節(jié)之后,應(yīng)有下山入世之舉!
“前番為入世,而今吾觀你,卻是要去隱世咯!
“哈哈哈!
青牛載著這老翁,踏著云霞,云霞慢慢翻卷,終究散開,落在了山上的小院子前面,老青牛現(xiàn)在是本體,用自己的頭和角非常輕巧且靈敏地頂開了關(guān)上的木門,邁步走入其中,灰衣先生坐在椅子上,沒有什么坐像,一只腳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一個大雞腿大口吃著。
吃得嘴角流油,順便還提著濁酒,吃兩口肉,仰起脖子喝一口酒。
不亦樂乎!
哼,這臭小子的廚藝倒是也還不錯啊,哈哈哈。
可就是那些沒怎么吃。
先生我替你收拾了,哈哈,這也算是和御共飲食了吧,之后有吹……咳咳,有的說了。
諦聽且吃且喝,忽而余光見青牛過來,不由地大笑起來,道:“老青牛啊!
“怎么了,你剛剛不是能嗎?不是自己出來,絕對不做這小子的坐騎!
“恨不得要沖到天上去把那玄都觀給掀了嗎?”
“怎么又回……咳咳咳咳——”
諦聽的玩笑揶揄聲音一下凝固住,那雞腿肉差一點就堵在了嗓子眼里,他看到了那老牛抬頭挺胸,器宇軒昂的模樣,而后有白發(fā)白須的老者踱步走來,旁邊的少年道人提著八景宮燈,紫金色火焰似乎能夠照亮左右。
也照亮了諦聽呆滯凝固的臉龐。
“太,太,太太太……”
諦聽忽而面色驟變,用力敲擊胸口,劇烈咳嗽,而后猛地躬身行禮,面色微白,且高聲道:“小的陰司幽冥地藏王麾下諦聽見過【高真莫先,眾圣共尊,眾圣之祖,真神之宗,天天宗奉,帝帝師承,太上太清道德大天尊!】”
諦聽的身子都繃緊了。
媽的,酒都醒了!
少年道人第一次聽到自己老師的尊號。
也第一次見到了諦聽如此的反應(yīng)。
就連他踹了北極和后土娘娘的門,也只是轉(zhuǎn)身就跑,而沒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
老者卻是失笑不已,伸出手來攙扶起來諦聽,無奈笑道:“何必如此呢?”
“若非是你的話,我如何能夠得到這樣的好弟子?”
“哈哈哈,老牛鼻子謝你還來不及呢!
諦聽:“……”
老者看著齊無惑的住處,笑著道:“這個院子就是無惑你現(xiàn)在的居所嗎?”
少年道人點頭應(yīng)是。
這屋子是他在登仙之后,自己修建的木屋,還自己種下了些許的蔬菜,挖了一口井,老人拂塵一掃,想了想,只如常笑著道:“給老夫留下一間屋子,如何?”少年道人眸子瞪大,眼底有訝異和驚喜。
老者便是笑著打趣道:“怎么了,方才不是說,老夫要在這里留三月之期嗎?”
“這三月里,我就哪里也不去了,就只在這里,全心教導(dǎo)于你!
“若無惑有器量的話,大可以承受老夫衣缽。”
“先前只你無根基,而今你已有自己之路,自己之根基,便可以修行吾之手段,以此為你的輔佐,吾之弟子,豈能不懂得陽神在外,神出外景,豈能不通呼風(fēng)喚雨,太極陰陽?只這三月之內(nèi),你可以學(xué)到什么程度,吾也是好奇。”
老人笑著撫須入內(nèi)。
老青牛聽得心潮洶涌澎湃,神色都有驚動之色。
齊無惑幾番相邀,諦聽和老青牛都斷然不肯進去的。
老青牛甘之如飴在外面當(dāng)老牛坐騎,而今見到那老者少年入內(nèi),一盞燈光幽幽亮起來,方才感慨嘆息道:“吾已許久沒有過見到老爺如此的開心痛快了,也沒有見到老爺竟然會親自教導(dǎo)弟子一身所學(xué),噫——如此觀之,往后得見這玄微,需得要喚一句【二爺】了!
諦聽沉默,道:“太上太清道德大天尊的意思是……”
老青牛不假思索:“三月為期!
“想學(xué)什么,教導(dǎo)什么;能學(xué)多少,學(xué)多少!”
“若有大天賦,把我家老爺一身通玄本事都學(xué)干了那也是他自己的手段!”
“因材施教,絕無半點私藏!”
“上至于吐納服氣,煉丹造化,下至于千百神通,無盡玄妙,任由去選,是為衣缽傳人!”
諦聽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么大本錢嗎?!”
老青牛方才旁觀一切,道:“你若是做下這樣的事情,又被南極長生大帝和北極紫微大帝親自去見,希望能夠引以為道友或者道敵,甚至于也存了以自己之道擊潰玄微二爺之道的待遇,你也會被老爺如此看重的!
諦聽禁不住拍了拍胸口,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還好當(dāng)時是選擇給太上引路!
“而不是給那兩位!
上清?給上清帶路可能會被上清察覺之后,發(fā)生“嗯?什么東西?劈一劍!”
然后諦聽當(dāng)場噶了。
給玉清的話,玉清絕對會直接帶回去玉虛宮之中教導(dǎo)。
沒有八百年不要想下山。
那時候妖界之事早已經(jīng)風(fēng)波平定了。
諦聽的目的也是無法完成。
不過,饒是如此,太上那含笑一句老牛鼻子也是差一點把諦聽嚇得心臟停跳。
當(dāng)場閉過氣去。
到了現(xiàn)在,腿腳都有些發(fā)軟。
老青牛沒有諦聽那樣的神通,自然不知道諦聽心底里面的波瀾萬丈,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道:“是啊,老爺可是連八景宮燈都給他了啊!
諦聽倒抽一口冷氣:“八景宮燈?!”
他還在做最后的掙扎:“是八景宮之中的燈,還是那一盞……”
老青牛古怪看諦聽一眼:“當(dāng)然是那一盞!
“天地人三燈之中的那一盞!
“老爺當(dāng)年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講道時候,用來照耀四方的那一盞……”
諦聽感慨。
“連八景宮燈都送出去了,看起來太上大天尊的心情很好啊!
嗯?等一等,他今天心情很好?
問,設(shè)計了太上道德天尊之后,還讓對面自己說了一句老牛鼻子。
可這是在他送出八景宮燈,心情好的時候。
那要是他心情不好了呢?
要是齊無惑沒能讓太上滿意了呢?
諦聽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頭皮發(fā)麻,太上那一句老牛鼻子仿佛就在耳邊而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