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無惑伱就是在困惑這一點嗎?”
“可是這個明明很簡單!”
少女微微抬眸,疑惑不已。
齊無惑怔住。
云琴站在水面上,裙擺垂落下來,黑發(fā)如瀑,天空澄澈而安寧,云霞在上,亦或者在下,山間落葉翩飛,她看著坐在青石之上的少年道人,理所當(dāng)然道:“那個人既然說,他最強所以他制定了秩序,那么,無惑你只需要擊敗他!
“然后再將【秩序】,還給你覺得該擁有秩序的存在就可以了?”
“比如說,蒼生?”
少女輕輕踩了踩水面,讓湖面泛起了漣漪,笑著看水面下的魚兒游走,而后一步就到了齊無惑的前面,衣袂翻飛,而后用沾染了深秋湖泊那種帶著涼意的水的手指輕輕抵著少年道人的額頭,噙著笑意輕聲道:
“無惑你總是這樣,雖然很聰明,但是太過于倔強執(zhí)著,也容易鉆牛角尖哦!
“還是說,你這樣的道士,就是這樣?嗯?”
風(fēng)吹過的時候,噙著笑意的少女就在他的三步之外,似乎是風(fēng)的緣故,少女的聲音都帶著三分輕柔。
可是下一刻。
云琴就理所當(dāng)然,且早就蓄謀已久。
把冰涼涼的手掌直接塞到少年道人的脖子里,一股冷意激靈靈的炸開,毫無疑問少女故意用了某種法術(shù),以加大了冷意,那一瞬間臉上的笑意和得意洋洋鮮明無比。
“嘶——云琴,松開!
“我不要!”
“松開啊。”
“不要不要不要!”
鳥兒重新落在樹枝上,好奇打量著玩鬧的少年人,最后少年道人無可奈何,云琴也是心滿意足,她早就想要這樣做了,事成之后,展開雙臂躺在草地上,看著落葉片片,云霞已慢慢的昏暗下來,云琴笑著道:“嗯,我的答案,對無惑你有用嗎?”
少年道人點了點頭:“嗯!
“那就好啊。”
云琴伸了個懶腰,而后呼出一口氣來,道:“總——算是舒服了!”
“今天本來還覺得能下凡間來見你,是一個開心的事情,但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少女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發(fā)簪,黑色長發(fā)順滑地落下來,讓原本的活潑氣質(zhì)都變得柔美,云琴看著這金色的簪子,道:
“我很喜歡后土娘娘,但是這個禮物,我真的不喜歡。”
不喜歡的不是簪子,而是上面代表著的自身為棋子或者說媒介的經(jīng)歷。
少女忽而自語道:“這東西既然已經(jīng)送給我了,那么就是我的了。”
“無惑?”
云琴想了想,會兒伸出手,掌心中是那一枚簪子,笑著道:
“我送你了。”
齊無惑看著眼底澄澈毫無其余念想的少女,想了想,起身,右手一轉(zhuǎn),那柄墨玉骨的折扇遞向云琴,少年道人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們把信物交換了吧!
折扇和發(fā)簪碰觸在一起,少年道人和天界的少女站在湖邊,雙方袖袍都交錯。
“這就不再是代表著御之間的談和!
“而是我們自己給朋友的禮物!
云琴眸子亮起,道:“好啊,無惑!”
在這幽深的深谷之中,少年道握著折扇,云琴握著發(fā)簪,這是長輩之御們留下給他們的痕跡,而后年少者伸出手,彼此交換了手中的禮物,在那簪子落在齊無惑掌中的時候,發(fā)簪緩緩散開了原本的龍鳳紋路,化作了更樸素的模樣,只是單純地脈結(jié)成。
云琴掌中折扇一震,握在掌心。
她的眼底帶著些笑意,就像是年少者對于更大強權(quán)的小小反抗。
而這個時候,在齊無惑的院子里面,那老牛在遭遇了諦聽不間斷的挑釁之后,終于超越了自己的極限,眼底亮起兩點血光,憤怒的長嘯之聲中,猛地一甩頭,伴隨著一聲清脆聲音,竟然將這個金剛琢給抓了出來!
轟。!
地脈都似乎震動了下。
諦聽呆滯。
老青牛鼻子還淌著血,噴出的粗氣如同白柱砸在了諦聽臉上。
諦聽:“……”
“別打臉!
老青牛一陣的暴走,然后放聲大笑著起來,踏著云霞而去了:“哈哈哈哈哈,想要騎老牛我,你還早五個劫紀呢!玄都你個臭小子,我現(xiàn)在就回去把你年幼時候的那些破事兒全都抖摟出去!”
“我他娘的寫個五十萬份!”
“全都給你撒太陰宮里面去,貼太陰元君的門口!”
天色漸晚了,云琴招手離別,她提起北帝的折扇,踩著云霞遠去了,而少年道人收回視線,天色已漸漸晚了,云霞的美麗只存在簡短的時間,天空自赤紅如火,漸漸變得昏沉下來,最終化作了如墨暈染的墨藍色,湖泊變得像是一層幽深的空洞,樹木的倒影嶙峋。
少年道人踱步在這山間道路上往前走去。
心中則仍舊想著北極紫微大帝和南極長生大帝。
親自見到御這樣強大的存在彰顯自身之道的方向,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心神上的沖擊,是具有極大力度的行為。
想著長生之道,魂魄難道不為一,若是以輪回百代萬年以求魂魄之一長存。
可乎?
秩序也不過只是仙神高高在上的憐憫。
操控長生也不過只是仙神的傲慢和冷漠。
蒼生何得一?
蒼生何以寧?
北帝之道若錯,何以破之,南極之道若謬,吾何以破?
諸多的想法仍舊還在少年道人的心底浮現(xiàn)出來,他有自己的見解,但是自己的見解是否是更為正確,是否可以擊潰南極之道,是否擊潰北極之傲,齊無惑卻只是覺得有些許的茫然,這茫然不在于道心,而在于雙方的差距巨大。
在于短暫的生命所見所知,和御在漫長歲月之中嘗試而得到的見解和強大心性之間的差距。
就如同齊無惑所說的那樣。
雙方的質(zhì)皆是純粹無比的金子,但是若論及量,一個是無量量億萬傾,一個只是手指甲那么大的一小塊,雙方論質(zhì)無妨,論量則必然被沖擊碾壓。
可少年道人一步一步,走得很穩(wěn)。
他握著發(fā)簪,心中卻如同有劍,將自己心中的遲疑,心中的茫然,心中的恐懼皆斬去,縱然腳下的道路深一步淺一步,縱然周圍已經(jīng)是一片黑暗,但是不需要遲疑,心中有困惑,則去嘗試,去做些什么,去打破困難,解決困惑。
縱如此,齊無惑仍覺得自己是在和無形的,看不到的敵人在爭斗著的。
在內(nèi)心,在更多更遙遠的地方。
就如同這黑暗不見前后的山路一般。
吾將上下而求索。
只忽有一點燈光亮起在前,少年道人微微怔住,腳步一頓,就只是這一點燈光而已,卻仿佛已照亮了前面的道路,也照亮了齊無惑,將周圍的黑暗打破了,有白發(fā)白須的老者騎乘青牛,就在這山間道路上等待著,青牛懊惱,老者卻似乎早已在此,溫和看著見證了御之道而稍有迷惘的少年。
笑而撫須,嗓音溫暖,朗聲笑道: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無惑凝眉,可是有困惑不解之處?”
齊無惑行于山路,袖袍沾露,更有細碎枝葉,見那老者出現(xiàn),不知為何,有一種奇妙的安定感,困惑仍舊會在的,前方的道路,那位老者不會幫他走,也不會告訴他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錯誤的,但是他只在那里,就讓少年道人的心中溫暖而安定。
這無邊黑暗,一燈已明。
所謂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
少年道人福至心靈,拱手,語氣溫和道:
“弟子玄微齊無惑!
“拜見老師。”
行千山萬水,思云開霧散。
乃可見【太上】。
如是也。
第17章 太上賜寶
老青牛滿臉憋悶。
他好不容易沖出去,放開蹄子,還沒有邁出去幾步,就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然后就看到了老者,自個兒也出現(xiàn)在這里,自有沒能夠逃出去的憋悶,但是心中也還有闊別許久之后,再度見到老者的欣喜,實在是頗為復(fù)雜。
齊無惑上前見禮,將心中之困惑具皆陳述。
老者撫須笑問道:“既見北極之道,也見南極之道!
“無惑心中雖有困惑,卻也當(dāng)有你自己的想法了罷,當(dāng)日所說,鎮(zhèn)天地人神鬼之道,難道也已放棄了嗎?”
老青牛的脊背都炸開一層寒氣。
一雙牛眼睛瞪大了死死盯著眼前那少年道人。
哈?!!
鎮(zhèn)天地人神鬼?
這么大口氣?!
嘶——這小小道人,看上去溫溫吞吞的,怎么反骨比起玄都那家伙還要重的?!
少年道人立在老者面前,道:“自不會!
“只是……”
老人笑著問道:“只是你自覺得自己所見所知,還不夠多,單純的說出這樣的話語,在北極南極的面前,并沒有多少力度,要做,而不只是說,是嗎?”
齊無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