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蓬草雙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
想要放聲大哭,但是卻又不敢這樣做,荒爻盯著眼前的少年道人,最終只是長嘆了口氣,淡淡道:“你,很好……”感知到那邊的小蓬草情緒劇烈,傲慢恣意的妖圣終究是心軟了,心中嘆了口氣,淡淡道:
“那么,你為何不和她一起,隨我走,至少你可以活下來!
“我可以護得住她,就能護得住你!
“除非四御級別,親自出手,否則的話,你不會有事!
這一句話說得風(fēng)輕云淡,但是卻有一股從容和霸道,少年道人卻搖了搖頭,道:
“不必!
荒爻皺眉,自己的好意被這樣輕易的拒絕,淡淡道:“你也知道你護不住她,我不妨將事情說得清楚明白些,你走入這個紀(jì)元的劫難之中,不要說你的真人境界,就算是三花聚頂?shù)南扇,被卷入這些事情里面,也只剩下一個飛灰!
“懂得審時度勢,不是智者該有的風(fēng)范嗎?”
“非要自陷死地,不是蠢貨嗎?”
“但凡生靈,皆有求活之心,你難道沒有嗎?”
少年道人微笑回答道:“審時度勢是智者的風(fēng)范,所以,天下不可思議之事,從沒有一個是你口中這樣的所謂‘智者’能做得到的,而歲月之中,幾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無數(shù)的奇跡和壯舉,難道是一開始就知道必然勝利,沒有風(fēng)險的嗎?”
“不都是如我這樣,螳臂當(dāng)車,不自量力之輩做成?”
“如是我人族先輩都是想著,這件事情危險太大,不能去做的話,現(xiàn)在的人間,還是萬年前的諸王割據(jù)不是嗎?”
少年道人道:“至于你口中的求活之心,我當(dāng)然有,生靈都不想要死,會為了自己活下來做任何的事情,說實話,這是所有的生命本身就有的本能,就像是殺戮的本能,就像是追逐欲望的本能,有些生靈會追逐著這些本心,并且認(rèn)為,這就是自我的意志!
“這才是真正的自我!
“但是這不過只是沉淪于自我欲望之下的【野獸】罷了!
少年道人看著眼前的妖圣,道:“哪怕是剛剛出生的孩子都會有進食的本能,有求活的本能,哪怕是我齊無惑這個意識消散,我的肉身卻還保持著活性,那么我的身軀就會渴望去殺戮,去進食,去存活下來,那么,這是我身軀的本能,還是我,是齊無惑的意志?”
“如果這些東西就是我的意志,那么為什么名為齊無惑的自我認(rèn)知消失了!
“我的身軀還會努力活下去?”
“而如果這些不是我的意志,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我】?”
“讓我來告訴你我的道路吧,妖圣!
“遵循著本能的殺戮,不過是野獸的本能,而懂得克制住殺戮的意志才是【我】;為了更好的活下來而不擇手段的變強,不過是如同狼群之中追逐更好的進食權(quán)而角逐狼王一樣的野性;而能控制自我的本能而不對無辜者下手,才是自我的意志。”
少年道人指著自己,平和道:“如果我是野獸,那么此刻為了繁衍,就會襲擊適齡的異性,而我是人,所以知克制,所以知道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禮;秩序并非是來自于外物的約束,而是來自于自我對于自己的掌控,這,是修行!
“知道必有危機,或許會死,但是卻義無反顧的,這是人!
“就算是野獸都可以追逐本能,恣意而活。”
“可唯獨【人】,具備凌駕于野獸秉性之上的意志。”
“令【我】凌駕于我之上,如此,是修我,是我道!
少年道人還記得那劫難之中,自己被癲狂的人性裹挾,遇到了的先生說的話。
“是人,非獸!
荒爻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人,感知到那種純粹的氣息,忽而微微嘆息,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道:“你和祂就算是沒有往日的恩仇,到了未來,也是必然會彼此敵對吧,我方才看到了千百種未來的可能,但是無論是哪個未來,你們之間,必有廝殺!
“彼此的道路類似,卻又截然不同!
“可嘆,可喜,卻也何其遺憾可惜……”
荒爻轉(zhuǎn)身淡淡道:“你的要求,我答應(yīng)了!
“另外……”
她抖手將一物扔向齊無惑,一道流光,齊無惑抬手接住了,那流光卻忽而在觸碰到他手掌的時候崩碎,化作了無數(shù)的燦爛輝光飛入他的眉心,那是龐大無比的妖族陣法結(jié)構(gòu),絕不是荒爻口中所說的基礎(chǔ),亦或者說,她改變了主意。
這些妖族的陣法,終于是湊齊了最后的一環(huán),齊無惑腦海之中,妖族陣法,劍道陣法,佛門陣法齊齊地破碎開來,拼湊在了一起,化作了青獅子的儀軌陣法,而現(xiàn)在,這原本難以破解的陣法,忽而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個的節(jié)點。
雖然還需要工作量龐大的推演。
雖然還是有極巨大的困難,但是,已不再是不可能。
少年道人微微拱手,道:“多謝!
“另外,我不會死在這里,我會活下來!
少年道人的目光平靜而有力:
“到時候,我會去接小蓬草……如果她愿意和我走的話。”
荒爻擺了擺手,道:“隨你。”
這位妖族大圣之中,排名第四位的妖圣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緘默許久,而后提筆寫下了一封信,將發(fā)生的事情,簡短地記錄下來,寫下文字,立刻消失,瞬間就已傳遞給了此刻制衡天庭雷部和其余諸大圣,實力強橫,可稱為御的妖皇。
信箋后來被公之于眾,除去了部分曾經(jīng)的妖族隱秘,還曾提起了智勇之輩。
言道: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唯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而天下間又有四類豪雄。
第一類豪雄,揮刃向弱者,仗力欺弱,永遠(yuǎn)都不會冒險。是以不敗,所謂豪雄,不過欺軟怕硬,只是有名無實罷了。
第二類豪雄,充斥著戰(zhàn)斗欲望,能擊敗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
這樣的,可以稱呼為武而有勇。
第三類豪雄,則是永遠(yuǎn)向著比起自己更強的對手挑戰(zhàn),并且獲勝。
這樣的,可以稱呼為是世之勇烈。
妖皇似漫不經(jīng)心地詢問:“那第四類呢?”
荒爻忽而想到那少年,許久后,提筆寫下:“第四類!
“微末之軀,一介尋常,遇強敵而不退,義之所在,抽刃最強,能挽狂瀾于既倒,匡扶大廈于將傾。”
“吾尚不知!
妖皇的文字大氣從容:“是那個人,齊無惑?他能做到嗎?”
荒爻道:“或許,不,一定可以延后青獅的突破儀軌!
妖皇的文字平靜,內(nèi)容卻已有三分贊賞:“以真人之身,而延后大圣儀軌。”
“若如此的話,算是第四類!
“是為神勇之輩,世之無雙!
“可為我引見!
關(guān)于那個名字的談?wù)摚皇呛喍痰倪@些。
這是齊無惑這個名字,而不是太上玄微,不是北極蕩魔,第一次出現(xiàn)在那高高在上的棋手的眼中;其以身入局,間接攪動了六界的風(fēng)云,讓人驚嘆于他展現(xiàn)的能力和氣度,似乎并不遜于妖圣荒爻,青獅大圣,乃至于東岳大帝這些經(jīng)歷了漫長歲月的豪雄。
而后來的人們帶著憧憬的目光去看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看著這風(fēng)起云涌的征戰(zhàn),才發(fā)現(xiàn)。
這個一意孤行,清醒無比入局的,也不過只是個修道數(shù)年的十六歲少年。
那不是蕩魔。
不是太上玄微的名號。
是名,為妖皇所知,為齊無惑。
意即,此生行事,絕無疑惑之意。
妖族的大陣在少年道人眼中完成了契合,而同時掌握有妖族大陣,佛門胎藏界陣法,以及大道君劍陣的齊無惑,破陣改陣的速度忽而提升,原本的進度,是斷無半點機會成功的,而現(xiàn)在卻是有如神助,之后又是十日,竟然已推動到了五成。
于是齊無惑原本打算的,在截斷儀軌之后,強行刺激圣胎誕生靈性的計劃擱淺。
雖然擱淺,卻也在這儀軌周圍,附加了大量繁復(fù)無比的陣法,由精擅地脈的東岳大帝親自布下,在齊無惑沒有主動走出最后一步的時候,這就只是如同花紋裝飾一樣的東西,可是只要齊無惑親自完成這陣法最后一步,那它立刻就會化作一個由大帝親自布下的陣法。
用來催動圣胎之轉(zhuǎn)變。
東岳大帝疑惑道:“不過,你打算要怎么樣催陣呢?”
少年道人道:“……用琴聲,那時候我要作為琴師撫琴,那是最好的機會!
“只是……”
他想到了在琴音閣之中的滅佛斬帝。
那兇悍之琴的琴音足以強行激發(fā)出劍陣的威能,可是為了進來時候的安全,將其放在了琴音閣之中,現(xiàn)在的這一張?zhí)旌恿魈K,自然也是很了不得的名琴,但是和滅佛斬帝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不止一籌。
只是就在齊無惑回院子里的時候,忽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阿齊阿齊!”
“嗚嗚嗚,我終于找到你了!”
少年道人和小蓬草都看向窗戶,然后看到小孔雀齊云吞振動翅膀,飛快得飛過來,學(xué)習(xí)西神通足足耗費了快要十天時間,然后那大叔就大笑酣暢淋漓,就像是放下了什么遺憾似的,之后小孔雀一口氣飛了好久,把這里都要轉(zhuǎn)了一遍,這才找到了少年道人。
或者說,是找到了小蓬草。
小蓬草這段時間很乖巧,對于荒爻也沒有那么大的敵意了,只是有時候會很落寞地看著水面上泛起的漣漪,小孔雀齊云吞先是繞著小蓬草飛了幾圈,而后才撲到齊無惑的身上,話語聲,和孔雀鳥的叫聲混在一起,顯而易見地極為激動。
“云吞你怎么過來的?”
小孔雀道:“啊?我,我很擔(dān)心阿齊你啊!”
少年道人安撫了好一會兒,出生之后就從來沒有離開齊無惑這么遠(yuǎn)的小孔雀才安靜下來,少年道人詢問道:“我走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小孔雀把事情說了一遍。
齊無惑若有所思:“地圖,還有……黑無常,諦聽……”
“青獅子……”
小孔雀站在齊無惑的肩膀上,蹭了蹭少年道人的臉頰,道:“怎么了嗎?阿齊?”
“沒什么,只是云吞你是不是有點胖了?”
少年道人微笑如常,指了指肩膀:“有些酸!
小孔雀瞪大眼睛:“欸欸欸?難道我又長大了!”
它開心起來:“多吃東西,果然是有好處的!”
“啊,對了,阿齊,我還給你帶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