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采依舊啊。”
思幽嗓音溫和,帶著些微的笑意,從容道:“都已經(jīng)是要將死之軀,窺不破八難,走不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終究元神會消亡,又談何風(fēng)采依舊!
“倒是姑娘修為實在是高。”
原那貴公子模樣之人是一名女子,笑一聲,看向了拉著齊無惑手掌的小蓬草,道:“思幽姑娘曾經(jīng)的名聲我也聽說過,你曾經(jīng)化解了大圣之間的征伐,以免去我妖族子民的傷亡,我賣姑娘一個面子,對你的琴師也沒什么興趣,只是這個孩子!
“可否給我?”
她指著小蓬草,笑著道:“如此天資,只是做一個童兒,實在是可惜了!
“來做我的侍女,或也有一番機緣造化呢!
小蓬草藏匿在了齊無惑的袖袍之后。
越是這樣,那個女子似乎就越是有興趣,于是看了看齊無惑,道:
“這樣……我出一件仙家寶物來換這個孩子,怎么樣?”
“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血脈的價值了哦!
少年道人閉著眼睛,嗓音平和:“她不是我的貨物。”
“我沒有資格去做這個交易。”
“但是閣下既要‘買下’她,我想小蓬草不會喜歡你。”
女子似笑非笑:“風(fēng)氏的后裔,怎么成了小蓬草?”
“她不愿意來那是她的事情!
“不過,小小的琴師,倒是有膽量敢對我大放厥詞?思幽姑娘,你們家的琴師,骨頭都這么硬的嗎?”旁邊那魁梧男子猛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眸子冰冷,一股意念朝著齊無惑壓下去,磅礴可怖。
轉(zhuǎn)眼就被一股力道擊潰,那扛著魚竿帶路的大漢揮舞了下手掌,一股風(fēng)就把那股氣勢打散了,旋即大笑著拍了拍少年道人的肩膀,道:“好骨氣,我欣賞你!”旋即看向那女子,笑著打和場道:
“我說,人家看顧在意自己的童兒,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也沒什么錯!
“你的侍女那么多,還缺這么一個嗎?”
“人家不愿意讓給你,你就別做那不講道理的事了!
“況且在第二劫紀(jì),風(fēng)氏的血脈都被抽干得差不多了,殘留了一絲絲,在這個時代修出來也就只是個地仙水準(zhǔn),想要往上,也需要步步修持,得靠著自己。”
“天資不錯,但是也沒有強到讓你去搶奪吧?”
“都是客人,不要這樣!
都是客人……
閉著眼睛的少年道人心底泛起了一絲漣漪。
難道說。
那大漢隨手將釣竿拋出去,落在了山腳一側(cè),化作了十里的竹林,而后袖袍一掃,端坐于最中間的位置,身上樸素青袍,雙臂的袖口挽起來,從容不迫,笑著道:“我聽聞琴音閣有琴師高渺,專程請來,為你們彈琴的!
“秋水無痕,是嗎?”
齊無惑微應(yīng)。
和那血海深仇之?dāng)持蝗街畠?nèi),有殺機和仇恨,就如同清玉道人所傳授。
喜怒哀樂,不擾本心,我凌駕于我。
又以大道君之天機術(shù)遮掩自我。
神色從容。
青獅大圣眸光平和,右手虛邀向前,朗笑道:
“此地頗簡陋,唯風(fēng)光尚可,然山風(fēng)可以佐酒,朗月可以怡情!
“還請琴師先生,勿要嫌棄!
“請撫琴罷!”
第63章 后土令使齊無惑
少年道人撫琴,心神平靜,指下琴音卻悠揚,如波濤席卷蒼山,一時間青獅大圣閉目聽琴音,就連那貴公子模樣的女子都安靜下來,眸子里頗有三分訝異,也不曾開口說什么,只是閉目聽琴,一曲彈罷,卻是許久無人閑談。
那女子贊嘆道:“不錯,甚是不錯。”
“沒有想到在外界也有這么好的琴師,委實是超過我的預(yù)料了。”
“怎么樣,要不要離開琴音閣,和你的小侍女一起來我這里?閑來無事,只需要過幾日給我撫琴一曲便是,其余諸法寶,靈丹妙藥,皆不會少了你的,至少可以保你一個三花聚頂?shù)南扇烁!?br />
思幽溫和道:“這位姑娘現(xiàn)在是要來尋我琴音閣的人了嗎?”
她在妖族的名望似真的極高。
那行事作風(fēng)隱隱有三五分恣意的女子對于思幽綿里藏針的話語,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是我之錯,我自罰一杯,為思幽姑娘賠罪!鼻嗒{大圣睜開了眼睛,慨然嘆息道:“真是好琴音,我曾經(jīng)游歷四方千年,很少能聽到和這樣的琴音相媲美的!
“也就是五千年前,曾經(jīng)和一個叫做云之沂的劍客交鋒,他的妻子的竹笛聲清幽!
“能夠和你相比吧?”
女扮男裝的女子微微抬眸,若有所思:“云之沂?”
“哦……是他?”
“你當(dāng)年和他們交過手?”
青獅大圣笑一聲,道:“是啊,當(dāng)年的我和他的境界相仿,都是道門所謂的神仙境,那一戰(zhàn)戰(zhàn)了一日一夜,他受了我一拳,撞塌了一座山,而我也被他一劍穿胸,只是我獅族的氣血強,他和我一換一,實在是不智!
“他難以握劍,我卻還可以殺了他,只是他的妻子那時候懷孕,因心血來潮趕來!
“我見她幾乎要生了,就沒有繼續(xù)打下去了。”
那女子笑道:“倒是憐香惜玉!
青獅大圣坦然道:“憐香惜玉?錯。”
“堂堂大丈夫,形于天地之間,無論所做何事皆需本心。”
“作惡做善,我皆受得住!
“卻沒有興趣和這樣的人交手!
“只是她那么著急趕來,終究是動了胎氣,之后聽聞生產(chǎn)虛弱的時候,被人所暗算,女兒險些喪命,是被封在了九天玄冰之中,凍結(jié)其一切變化,這才讓其活了下來,倒是一樁可惜的事情。”
青獅大圣談及往事,倒是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可惜,看齊無惑道:“無痕琴師,好一番琴音,那么一月之后的儀軌之上,有群雄來此,也要請你來為我撫琴了,那時諸仇敵,朋友都會來了,這萬年之間,幾多好友,幾多仇寇,我都算不清了!
“無論恩仇,都一并清算了吧!
他從容慨嘆,而后取出了一物,手掌微抬,以一股柔和氣息送到齊無惑面前。
卻是一玉瓶,里面散發(fā)一股沉厚的氣息,道:“這小女娃的血脈氣息雖然還沒有徹底顯現(xiàn)出來,但是遇到修為高的,以及修持有某些秘法的,還是能夠被看出端倪,我看你們的感情很好,應(yīng)該也不愿意分離,這丹藥是我一千多年前偶爾所得!
“可以幫助鎮(zhèn)壓氣息,收斂血脈的特性。”
“除此之外,也可開啟自身的潛能,今日有勞你撫琴,此物送你!
“希望可以為你免去一些麻煩!
齊無惑道:“此物太貴重了!
青獅大圣放聲大笑:“貴重?此物于有用之人手中是貴重,可對我來說沒有什么用處,能夠換這樣好的琴音,已經(jīng)是足夠了,不過,一個月之后你的琴音,我也已經(jīng)買了,此物就當(dāng)做是提前的報酬了!
他揮了揮手,此物就落在少年道人的掌中,齊無惑通曉煉丹之術(shù),感知到此物的效果。
丹瓶上還有細(xì)密文字,刻錄了此丹的丹方。
女扮男裝,自稱為荒爻的女子道:
“難得聽聞這樣的琴音,覺得風(fēng)景都好看了些!
“今夜晚宴,也讓無痕琴師留下,好好撫琴一番吧。”
于是青獅大圣邀請,齊無惑沒有拒絕的理由,青獅大圣便邀請他先去其余地方散散步,亦或者賞景,閑坐皆可,少年道人知道他們應(yīng)該是有其余事情要談?wù),他也不想要在這里多待,于是和思幽,小蓬草一起下了山。
自有青獅一族的成員來引著他們在這青獅族的圣地之中賞玩風(fēng)景。
只是齊無惑卻漸漸感覺到了這里的風(fēng)景之下,那種不協(xié)之感越發(fā)的明顯,一邊行走,一邊在心中默默推算,以清玉道人所傳的陣法奇門“基礎(chǔ)”,察覺到了異常之處,繼續(xù)推斷,借助太上一脈心決的先天八卦法,又可察覺到其余之處。
這圣地是陣法。
但是既然是一族大圣的族裔,有陣法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可齊無惑卻隱隱覺得不對,因為尋常的防御陣法是對外的,而這陣法卻是匯聚力量,而后匯聚到了一點,與其說是防御陣法,不如說是……
齊無惑的心底有一種猜測。
心中決斷,輕聲道:“思幽前輩。”
不需要齊無惑繼續(xù)說什么,白發(fā)女子已經(jīng)明悟,看向一側(cè)的青獅族修士,微笑道:“先前見到大圣,心神有些疲憊了,不知道可否給我們尋一處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
“啊,自然,自然可以!”
青獅族的修士有些緊張,帶著齊無惑等人去了一間坐落于山中幽谷一側(cè)的小別院,道:“大圣有吩咐,三位是貴客,應(yīng)該要好好招待,請在這里休息一番,若是有什么需要,捏一道法決傳訊便是!
于是方才又看了看那位姿容端麗,氣質(zhì)超凡的思幽好幾眼,方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思幽關(guān)上了門,方才回過神來,微笑示意他說話。
齊無惑無聲無息開口:“我想要出去看看。”
思幽讀懂了他的唇語,稍有訝異,看了看齊無惑,沒有置疑什么,只是微微頷首。
齊無惑稍微推斷時間,無聲唇語道:“一炷香時間,我就會回來。”
現(xiàn)在青獅大圣和客人在談?wù)撌裁,他們屏蔽了?nèi)外,這是齊無惑的安全時間。
少年道人摘下一根頭發(fā),吹了口氣,變化做了個琴師,思幽訝異,而后抿唇微笑,伸出手遞給一縷地仙之炁給齊無惑,少年道人在承接這炁的時候,忽而感知到了眼前這位縱然開始老去,卻仍舊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的壽數(shù)之?dāng)?shù)。
縱然她的身軀仍舊還有磅礴的炁,還強盛著。
但是三花聚頂之后,炁入元神,肉身的刀兵之傷不再是致命的。
陽神之傷和老病才是恐怖,所以是八難,而現(xiàn)在思幽的元神之壽已要到了極限,就如同齊無惑第一次見到黑無常時候,被黑無常拉走的天庭大仙官,思幽看到少年道人眼底的些微震動和不忍,微笑伸手拍了拍少年道人的手掌,道:“生死有命,不需如此!
“跨越不過八難,是我自己的問題而已!
“壽數(shù)將盡,只在這十?dāng)?shù)日間了……能幫到你的話,還上六千年前的人情,已算是足夠,去吧……”